第56章 灵祭台（一）
清晨的水露在不同的叶子上反复横跳，珍惜眼前的景色吧，出了岐黄山门的范围，以北地的极寒，就算能找到个果子，要是胆敢咬上一口，事实也会告诉你，什么修行伟力，不过都是天地一粟而已。
“师叔，怎么今晨就去灵祭台，不会太惹眼了吗？”玉朼问道。
“就是，昨夜先是被玉朼硬拉着回忆往事，后来又要处理南苏和龙川的感情问题，这好不容易能休息片刻，还被硬拉着过来，”玉泉的抱怨一声接着一声，水舀子的出镜率也一次多过一次。
“今日皋陶的那位白长老要回去复命，时机刚好。”独椹解释道。
“白长老？”
“时机刚好？”
玉朼与玉泉几乎同时发出了不同的疑惑。
“嗯，确实是白长老，但不知道具体名字，南来也派人调查过，也是毫无所获，估计这白长老在皋陶的位置比较特殊啊，”独椹不急不徐的回答着，“她不在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南来今晨急急忙忙赶来，提醒我与蕗草对这位白长老更加留心，说什么，岐黄的变化可能比想象的更加复杂。”
“不过，这类的事，我们确实操心不上，老老实实做些自己擅长的就好。”
玉朼听闻，心中一凛，没想到南来动作这么快，他刚才还在想着，关于在岐黄发现幽灵气的事，如何与蕗草师叔等人开口。
“那什么白长老在我们岐黄，莫非还能手眼通天不成，这后山禁地的情况，她也能轻易知晓？”玉泉有些不屑。
“你懂什么，那皋陶之人的修行方式与我们有些不同，尤其是皋陶的至人，气息飘忽，相比青牛那些人更是难以察觉，”独椹顿了顿，继续说道，“多加小心，总是好的，更何况说是禁地，但连个把守都没有。”
很快，一条只有一人多宽的石阶出现在三人眼前。
“呼，”独椹仰头看了一眼，长呼了一口气，无论来多少次，心中的起伏还是少不了。
“嗯。”玉朼玉泉同样如此，谁都没能想到，那个几乎当世第一的未独活，有一天竟会身死。
石阶不多不少，三百三十三整，至于为何要取这么个数字。玉朼秉持的着自己的上古传说，玉泉则认为只是当时工匠凑巧，在二人一番激烈的争辩中，灵祭台终于到了。
那的确是山中的一处平台，只是天地造化，四角圆润，四边却又笔直，平台上粗糙的画着许多点，线，互相连接，又不知是何缘由，而岐黄的祭祖之地，还要向前。
穿过这处奇妙的平台，山势继续上行，逐渐陡峭，不多时，一处有着明显清扫痕迹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口附近山壁青藤盘绕，与通玄之路那处的青藤似乎同源，其侧面立一石碑，工工整整的写着“灵祭”二字。
三人心中有些肃穆，亦有些沉重，因为这里埋藏着岐黄所有的历史，虽然这些历史已经开口，但经年的喉中却是愈发的令人仰望。
洞内第一处壁龛极小，灵牌之上不知是岁月风化，还是本就不曾书写什么，空空荡荡，就像其后的微缩棺椁，仅有零散的几根长骨，没有话本中的骨质如玉，服用其粉便可修为猛增。
那其中的只是骨头，只是因为修行之人，体魄强盛，风化消失的速度更慢而已。
这便是岐黄正史中记载的开山之人，发现岐黄山门，一夜悟透修行之路的，第一个真人，无名。
岐黄总是阵发性的兴起一阵阵的探古寻源的热潮，可无论多少年过去，除了这处壁龛，除了这无名的灵牌，还有那仍旧不曾消失殆尽的长骨，之外的所有，都一无所获。
我们只知道，他就是神农之师。
顺着洞口继续向前，忽有岔路出现，旁支其左，里面的灵牌众多，但却只有少许灰尘，想来必定有人定期清扫打理。
“现在还会来这里的，除了我和蕗草之外，也就只有南来和傲天，”独椹有些叹息，在这处停了下来。
“傲天？他竟然也会来灵祭台，这洞口他都不一定能进得来。”玉泉在自家师父身边依旧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无论年岁多久都是如此，想来众人的眼光没错，空青才是玉泉的嫡传，也只有空青能是玉泉的嫡传。
“是啊，我们也没想到。”独椹少有的没有祭出神器—水舀子，而是一阵怅然。
“酒军府对岐黄的依赖自古如此，只是从师父那时开始，榕川便越发的稳定，不再需要过多的征战，不再需要太多的杀伐，”玉朼与独椹的感觉类似，对现在的岐黄，现在的酒军府，怅然多过不舍，祝福多过无奈。
眼前的支路，第一次见的，误看成万葬坑都不为过，灵牌虽多，但绝不及尸骨的数量，没人能想到这洞府内的旁支是如何开凿成这般广阔巨大的。
每一个尸骨都被细心的摆放在棺椁之中，与开山之人一样，同样不加封盖。有一些随着长久的年岁冲刷，仅剩下残渣，但不知为何，在每一个棺椁上，都能感到对来访之人的祝福，不似话本中常说的阴森，独椹师徒三人，在这尸骨之中，清晰的感受到了先辈的照拂。
“玉朼，我们真的错了吗？”独椹忽然有些触动，他忽然觉得他配不起先辈的期待。
“我不知道，可能师父会清楚。”玉朼闭眼低下了头，他哪里敢有什么想法，他一意孤行，几十年如一日，自己都不知对错，何况这岐黄。
“我最近总是觉得，说不定酒军府才是对的，傲天说的才是正道。”
“岐黄以医药入道，本就可容乃千百，入主榕川有何不可，常人与我等又有何不同，那些粗浅的功法多多修行，不一样可以强身健体，”独椹摇摇头，叹息道，“到头来，我竟然觉得皋陶所行之事，才是天下善举，这一方之医，又有何用。”
“师叔，皋陶行事不若宣扬那般，其内肮脏无异以往。”玉朼对此有些不屑。
“我知道。”独椹轻声说道。
“我说，你们这算不算无病呻吟，我见最新出的话本里，经常有这种桥段……”玉泉的面容这些年已然苍老，但这气度当真如少年一般，如果换上一身青绿的袍子，再矮一些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