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南苏糕
“师父，这两个孩子是？”响亮看着眼前的场景虽然有所疑惑，却也兴致盎然。一脸稚嫩却异常高大的男孩，不断地在小院与房中兜兜转转，另一个虽然尚有些肥嫩，却已经清秀初显的小女孩则在一旁端坐梨花带雨，时不时抽泣一下，又时不时向着其余三人瞟上几眼。
“唉！”师父叹了口气，并没有开口，而是传音道，“那女孩是路路通南来的独女，寄送在咱们这里，恐怕是为了避祸？”
“避祸？”响亮虽拜过岐黄山门，但却与其少有来往，此时闻言诧异道，“岐黄如此松散，亦会有如此争端？”
“都是人，哪个不会，”师父嗤笑一声，继续说道，“上代掌门身死，你师叔消失，路路通本就是岐黄实际的掌权人，南来还被其胞弟夺权，南苏来此，恐怕路路通那里这些年的争斗比想象得还要复杂。”
“那酒军府的男孩也是如此？”
“龙川啊，”师父忽然笑了起来，眉飞色舞的说道，“龙川就十分有趣了，这小娃娃是看上了南苏，硬要跟来的。”
“……”响亮一阵惊愕，他虽与岐黄接触不多，但酒军府的情况他是清楚，这龙川虽然身形魁梧高大，但与南苏同年，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这……酒军府就这么答应了？”
“当然不可能，”师父的笑容越发灿烂，对着响亮一副‘你当时没在场真是可惜了的样子’。
“那龙川不知怎么得知南苏要走，大半夜的跑到他老子门前砰砰砸门，傲天刚一开门，还没来及的提气训斥，龙川突然开口说道‘父亲，我要与南苏同去。’”
“傲天当时一愣，大半夜的硬是被惊的清醒了许多，对着龙川大怒道，‘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傲天自然不是想让龙川回答，可龙川在这方面确实也算传承了酒军府的直爽。据酒军府的人说，当时天色蒙蒙亮，龙川在其其父亲身前站的笔直，双眼也微微发亮，之后一抱拳高声说道‘父亲，我要与南苏同去，我要娶南苏为妻，请父亲成全’！”
“……”响亮此时已惊的无以复加，不得不说，自家师父讲起故事来可远比指导修行要有趣的多。响亮看着仍在院落之中忙乱的龙川，才忽的发现，这龙川竟然在给南苏整理房间，“他……龙川他才……”。
“为师估计着，傲天当时与你的想法应当十分接近，但身为酒军府主事，气度脾气自是不用说的，三下五除二修理了龙川一顿便将其挂在了门梁上。”
“之后呢？”响亮自是兴趣浓厚，但也是清楚自己师父的个性——需要个捧哏。
“呵呵，之后他们父子便天天持续着当晚的游戏，直到今天为师去接南苏，”师父说到此处，清了清嗓，不知何时面前的小圆桌上多了副茶具。响亮自是明事理的，十分麻利的给师父斟好了茶。
满足的抿了口茶，师父继续说道，“今日我与南苏快要离去之时，龙川忽然冲了过来，后面还追着傲天和酒军府的一众人马，当时那场景，真是……啧啧啧。”
“当时龙川跑到为师面前，立即正色行礼跪拜，大声吼道，‘玉泉师叔，龙川觉酒军府一众人等只知杀伐，不晓药理，实乃岐黄之耻，龙川愿退出酒军府，拜入玉泉师叔门下，请师父受徒儿一拜！’”
“傲天等人自是怒极，龙川所言是酒军府最为忌讳的一点，可此言一出，傲天竟然拦下了身后已然暴怒众人，遥遥对望，十分冰冷的说道，‘龙川，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身后那一众酒军府之人，见傲天忽然神色郑重，也都变了颜色，对着龙川疯狂眼神暗示。可龙川却很是自然的回答‘父亲，我自是清楚，龙川自愿拜在玉泉师叔门下！’”
“你是没见到当时的场景啊，”师父又叹了口气，“酒军府那些人在这父子二人之间反反复复的劝阻。龙川那边虽去意已决，但就算长得如何魁梧，毕竟是个孩子，闹一闹，就算不肯认错，教训教训也就好了，可谁知傲天竟然如此大动干戈，说出了将龙川逐出酒军府的话后，不顾众人阻拦便自行离去，那之后，酒军府众人自是拗不过龙川，只好与我商议，嘱托我代为照顾。”
“呼！”师父长呼了一口气，看着忙来忙去的龙川，忽然有些莫名的情绪，“响亮啊，你没有看到，这龙川来的一路都看着岐黄，他的眼睛一直都是红的，却始终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到了青裳山之后，才算是好了一些。”
“师父，这其中……”
“大家或多或少都看出来了，这是他们父子在演戏，可龙川喜欢南苏那小丫头是真，而岐黄的变化亦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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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与星月交替，龙川与南苏在青裳山小院安顿已有月余，自古有言‘女子炼达，唯嫁而止’，可南苏却并非如此，小小的人儿整日不是在哭哭啼啼，就是在收拾小包袱，随时准备逃跑，弄的玉泉师徒二人好不烦恼，反倒龙川这边却颇为乖巧，不但直爽，更是文质彬彬，不似酒军府之人的霸道蛮横，一天下来除了修行之外，就是扫扫院落，对着玉泉与响亮挨个见礼，或者静静的坐在南苏附近，除了饭量大一点，真是无可挑剔。而南苏却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老实一点，幸好，这青裳山小院若说别的可能还会谦虚一番，但要说到烹煮一类，玉泉可是天地称雄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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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请教我如何将此物做成酥、糕之类。”玉泉此时正在院中小憩，突然耳旁嗡鸣，惊醒之后却见龙川手中捧着一把草药。或紫红或青白的小花点缀在宽大的红络紫叶之上，长势盎然，确是青裳山南的紫苏无疑。
“怎么，想做好了送给心上人？”玉泉打趣道。
“师父明鉴。”
“……”玉泉一阵沉默，心想着这‘直爽’也不一定就是个好事。
“咳咳，龙川，你采这山南紫苏，便是想取‘南苏’二字，那若是再做酥点，名字上便有些不妥，而且这些时日，为师亦多有了解，龙川你平素喜欢肉质更甚，越是灵气浓郁质地坚实，你越是喜欢，虽然口感都不怎么上乘，但南苏那里却更喜欢软糯香甜。”玉泉顿了顿，对着龙川笑道，“龙川，以这山南紫苏成糕，你觉得如何？”
“南苏糕…”龙川眼睛一亮，憨笑道，“谢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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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厨房中，玉泉在一旁看着龙川不厌其烦地取材，揉和，蒸煮，忽然心中有些触动，不由开口道，“龙川，你是从何时开始喜欢南苏的？”
“拜山门的时候。”
“那时候，你们才三岁吧！”玉泉大感震惊，龙川倒是可以，他酒军府的嫡传，不过十岁身形便如同大汉一般，可南苏那里，自出生，南来就像块宝贝一样捧着，拜山门的时候估计还是抱着去的，这怎么就……
“是三岁，当时我也觉得她小了点，不过问过父亲，南苏与我同年，便放下心了。”
“你怎么就放下心了，那是个三岁的娃娃啊，”玉泉心中喊道，但毕竟为人师表，忐忐忑忑的问道，“龙川，你喜欢南苏哪呢？”
“她长得好看，而且越长越好看了，虽然还是小了点，不过无碍，和我同年。”龙川的笑容颇为憨厚。
玉泉问话的时候之所以忐忐忑忑，就是生怕龙川这‘直爽’的个性，再说出什么惊人言语。‘好看’这个回答，倒是颇合情理。
“可曾与旁人讲过？”
“拜山之时我便说了，大家都听到了。”
“……果然，”玉泉心中一阵晕眩，“就不该对这个棒槌有所期待……”
“南来…当时就没说什么？”玉泉试探着问道。
“南来师叔给了我一巴掌，并警告我离南苏远点，再后来，我就被父亲拎回去了。”
“南苏当时……”
“她当时太小，虽然不知道我说的什么，但还是被吓哭了。”
见龙川做的‘南苏糕’成色一次比一次好，玉泉虽然欣慰，但却仍对这份执着有着很多疑惑，岐黄传承久矣，酒军府之人自古便体力强盛，身形壮硕，成长颇快，多有年少成家之事，可龙川这里似乎更小，他真的清楚他在做什么吗？
“龙川，南苏那里对此有什么想法？”玉泉琢磨了片刻，还是觉得不能将龙川当作一般的孩子看待。
“她除了第一次与我并不相熟，后来对我便很是亲近，一年前还会叫我‘龙川哥哥’，后来不知谁说破了我与她同年，便不再这么称呼了，但我无能，至今都没能查出是谁说破了此事。”
“但师父，我很清楚，”龙川终于停下来，看着玉泉和缓的说道，“南苏只是个孩子，她与我亲近是因为我会陪着她，会给她带些吃的，会帮她赶走些她不喜欢的人，她不会明白我的这份情谊，即使再过上几年依旧不会。但我却不同，我酒军府自古以来无论在体魄还是心智都先人一步，而我更是个中翘楚。”忽然龙川抱拳正色道，“师父请放心，这些话我与我父亲，南来师叔都曾讲过，我对南苏心生欢喜，是我本心，但她心智尚幼，不解此情，只将我当作一个合格的玩伴，而龙川却亦未有所求。待其情窦已开，与我相悦自是极好，但若有缘无份，我亦会护她缘来之刻。”
袅袅白雾，丝丝香甜，扑闪着大眼睛的南苏，正躲在厨房门旁，看着蒸笼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