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流民之乱
黑漆漆一片衣衫褴褛的流民,
他们堵住了山口,
此处是灵州与荒州之间唯一的大路。
说是大路,也只容下一辆车宽能过。
这道山口道路长1里。
真正做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果一千多流民顺利堵住了沈霍数万将士归途。
从空中俯瞰,一辆辆运粮车浩浩荡荡一字长蛇排开,等待着前方的拥堵。
吕布等人考虑过绕行。
其他小路,
人能过,但是押粮车过不了。
吕布和魏延一直压着火气,派遣传令兵和他们交涉。
他们乱糟糟,各自诉说着乱世中自己遭遇的不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传令兵无法准确了解每个人的意图。
让他们推举一个话事人出来。
流民们又都缩成一团,互相抱着取暖。
几番好言相劝不行,又吓唬几句。
“你们若是再堵住山口不让大军通过,便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流民中多是拖家带口,除了男子还有老人妇女和孩子。
所以一时恫吓,根本无法吓住流民。
反而引得流民军挑衅。
“杀了我们吧,这世道本就不是让人活的……”
“谢谢军爷,往我脖子上插……”
“劳烦你杀我们全家八口人时候,动作快些,我怕黄泉路上走丢了……”
所有人一个脑袋两个大。
这谁都不是天生的刽子手,面对手无寸铁的可怜流民,对方也不对你进攻。
而是静坐,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
面对着老弱孤苦,饥寒交迫毫无生机的流民。
众人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山口后方的黄土路上,黄土飞扬。
沈霍很快带人来到山口另一侧,流民方向。
流民见沈霍带着一群人马到来。
后方沈霍的用意他们并不清楚。
如果前后夹击,这群流民也将处于前后受敌。
人群纷纷发出嘈杂声。
但是人群的不安很快被安抚。
似乎他们内部有种无形的力量一直在引导流民。
沈霍见状也不免紧张。
乌压压一整片流民,他们用不善眼神一直注视着自己。
他下马,
这几日骑马将他两夹磨得生疼。
只觉得下面火辣辣一片。
沈霍接过和珅递来的布袋。
布袋中装的是饼。
行军打仗,又是两地急行军,到了灵州就开始抢粮。
又生怕夜长梦多,他带着人抢完粮食又要赶回荒州。
一路车马劳顿根本没时间生火做饭。
都是凭着干瘪饼子充饥。
但是他口中干瘪毫无味道的饼子。
在一众流民眼中确实难得珍馐美味。
只见沈霍掏出一张巨大的饼子。
一边走向流民,一边撕着饼子往嘴里塞。
流民见沈霍悠然自得,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饼。
周围响起了吞咽口水声。
他们好久没吃到干粮了。
好多满脸脏兮兮的孩子见沈霍手中的饼,
都想挣脱父母怀抱凭空去抓。
干巴巴的饼子让沈霍难以吞咽。
此时在众流民目测下,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慌失措。
相反,沈霍此刻觉得很兴奋。
演员需要一个舞台。
需要注明的双眼。
接下来!就是属于沈霍的表演时刻。
“这是你的孩子?”
沈霍指着一个满是鼻涕,浑身瘦得只剩下肋条骨的孩子。
孩子的母亲和孩子同时盯着沈霍手中的饼,一个劲儿点头。
“真可爱,给,饼子给你吃。”
在众人的注视下。
沈霍将饼子大方地塞到一个孩子手中。
接着,释放完善意后,
沈霍朝着数千堵着山口的流民,大吼道。
“诸位乡亲们,我乃三代镇守凉州城的镇北侯沈霍,你们听过我吗?”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别的大官来来往往,你方唱罢我登场,或许一般的小老百姓都不知道。
但是镇北侯的名声却在荒州如雷贯耳。
不因为别的,
就因为沈霍是有名的花花公子。
“知道!侯爷的将军府设在怡红院办事!”
人群中不知道谁阴阳了沈霍一句。
流民们纷纷嘲笑起来。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沈霍超人群深处意味深长看了一眼。
流民中有几个破烂黑衣大汉,
开始朝着方才发声处挤去。
沈霍面不改色,
“哈哈,方才出声的那位兄台,莫非我们在怡红院见过?”
众人听了,又是哄笑。
这位侯爷身穿布衣,虽然收拾的干净妥帖,脸上也是清清爽爽。
但并没有官老爷的盛气凌人,
更像个街头巷尾能遇到的好心小哥儿。
“诸位,我在前方派人为大家擀面烙饼!走吧,走上五里路,多了不敢说,今天不论男女老少,只要能喘气儿,一个人!两张雪白喷香的烙饼!”
话音刚落,流民中炸开了锅。
两张烙饼!就是还没失去土地,
尚且苦苦支撑的农民来说,这都是想都不敢想的。
流民很多人都开始意动了。
很多人看着啃着大饼的母子。
有心去抢,但面对沈霍,还有前前后后这么多官兵,流民还是保留着为数不多的理智。
人群又开始了骚动。
其中有几个急迫的声音又开始大声煽动群众。
“别相信他的!他说每人给两块大饼就给两块吗?若是真的,为何要走出五里地?都是他的说辞,我们就算走了五里地,他也不会给我们一点粮食!”
这个大声在流民中,驳斥沈霍的人,这次被他完全看在眼中。
此人尖嘴猴腮,但面色黑中带油亮,这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个经常饿肚子的。
有人!煽动流民给沈霍制造难题。
沈霍面色凝静,压着心中怒火。
“为什么要走出五里路?因为在那儿,你们以后每天都要给我干活,修路造房子。”
流民刚露出的希望又破灭了。
果然,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当官的,从来都是为自己考虑。
天下,
也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不过吃了他两张饼。
接下来就要每天给他当牛做马。
流民们在心中凄苦。
有些老妪看着自己年幼的孙儿,疲惫的丈夫孩子,陷入了沉思。
泪水从许多人的眼眶中打转。
牛马,
就要一辈子给人当牛做马。
不配当人。
沈霍看着陷入诡异沉默的众流民,心中也满是酸楚。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都当牛马了,只要给一口吃的,立马就兢兢业业。
心中暗叹一口气,决定不再给大家卖关子了。
“为你们自己做工,以后的路你们也用,房子,是你们自己住!每人每日能吃到一个饼,外加一块咸菜,十文钱!”
众流民们本来已经黯淡无光的眼神中又一次充满希望。
给钱?给咸菜?还给饼子!?
不敢想象。
他们经历过失地,也经历过给地主打工,最后带着没死绝的一家老小在城外游弋,偶尔进城打工。
可以说没有一个主子觉得他们一天劳作值得10文钱。
更别说给吃的。
即使是最慷慨的地主,也只有在农忙时候会让帮工吃饱饭。
别误会,他们给长工,雇农吃饱饭的目的,
也只是为了更较好的收成。
几乎所有人都心动了。
但显然,
有的人似乎很不甘心。
“别听他的!”
流民中又传来一个尖锐声。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如果我们按照他说的作了,而当官的最后翻脸不认账了,该当如何?”
是啊,一切都是那么好。
换任何人都会为了镇北侯给出的条件心动的。
但是万一他们听从了镇北侯的命令,可最后沈霍赖账怎么办?
几个死士又摸上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一炷香。”
沈霍给出了最后通牒。
“诸位的田地都是被当地豪强所夺走的!不是我沈某!
这些粮食对凉州城、宁远城守军至关重要!我们要靠着这批粮食熬过冬天!
我能给大家的条件,我都给了,如果一炷香时间后,关口还站着不肯退缩的人,我不论你是谁,你就是我荒州的敌人!
届时,诸位,请留神沈某手中的刀!”
恩威并济。
十倍于城,围而不攻,放出一口,让其不战自溃。
故而,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流民选择在此处被沈霍前后包夹,
所有的优惠条件沈霍都给出了,而后给了最后通牒,如果他们还是执迷不悟就予以重击。
权衡利弊,沈霍又给了台阶。
敌我实力又相差巨大。
小孩子都知道趋利避害,更不要说被两个大饼子勾了半天馋虫的流民们了。
很快,
很多流民开始动了,他们相互搀扶着纷纷开始在士兵的带领下离开关口。
看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所有人都离开,
运粮的车队开始缓缓移动。
沈霍叹了口气。
自古以来百姓们为了一口吃的,
他们可以付出自己所有,他们也能忍受许多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不公平待遇。
一个年迈老丈从沈霍面前走过。
‘扑通’跪倒在沈霍面前。
“老丈,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说完沈霍便伸手去扶。
虽然沈霍的世界没有跪拜之礼,但他并不排斥上下尊卑,也能接受跪拜礼。
但是一个白发苍苍,饱尝人间疾苦的生命,
因为他一句尚未兑现的承诺而跪在他面前,
沈霍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他用力去扶。
但是老人并不肯从地上爬起。
“大人,听我说,我们荒州六城苦啊!朝廷不拿我们当人!”
老丈苍老满是褶皱的脸上,流下两行浊泪。
满含着热泪,
老丈含恨说出一句话。
“朝廷衮衮诸公,皆负我荒州六城!”
沈霍心中一惊,六城军民已经民心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