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心悦于你
“王小姐，还有何事？”
王慧音拉着高长熙的衣玦，迟迟不说话，高长熙只得开口问道。
前日，徐少将军凯璇归京，以军功换美人的消息，早已成为轶闻美谈，传遍宫中。
“你们都听说了吗？徐少将军回京了！”
“我那天当值，可在宫门看得真真切切，那日的徐少将军，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少年英雄，简直是吾辈楷模！”
“早就知道了，我听说，他在殿前跪求赐婚，那深情~可着实感人！”
“何止啊，我还听说，他求娶的是王相府家的独女千金。”
“王相千金？那不就是时常入宫伺候皇后娘娘的王小姐么？”
“原来是她啊！”
“我怎么听说，她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准备立为太子妃呢！”
“不可能，我的消息绝对错不了。”
……
众人熙熙攘攘，争执不休，高长熙入内，正听见巡防休息的兄弟们谈论，话也不说，便走了。
隔日一大早，巡防宫禁的好兄弟周旭生发现，高长熙宿醉滩在太湖边上。
幸好清晨，路过瞧见的宫人不多，周旭生立马将他扛回屋内。
“旭生，你告诉我，为何不是我！”
“我忠肝义胆，一心为君，为何不能有此恩赏？”
“那徐小子，不过是打跑了几个异族，就可以随意夺人所爱吗？！”
“若是换我去军营，我立下的功劳定只多不少！”
“苍天啊！为何你如此不公啊！”
高长熙一路醉酒胡言，一直苦恨，为何立下赫赫军功，以军功换美人的，是旁人不是自己。
周旭生这才知晓，原来身为禁宫侍卫统领的高长熙，痴恋王小姐多年。
“你们话都不曾说过几句，你又怎知她的心意？”
周旭生待高长熙转醒后，对他发问，“你若真心悦于她，便该让她自己做决断。”
高长熙这是第一次暴露自己的感情，也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情感。
是啊，高长熙从未对王小姐言明心意，更不知她心中所想。
或许多年情愫，不过一场痴人说梦。
高长熙本想直接去相国府找王小姐，把自己多年的一腔真情向她说个清楚。
可当高长熙真正来到宫门口，却刚发现自己的脚，始终不听使唤，想踏却踏不出宫门。
他是禁宫里的侍卫奴仆，她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小姐。
云泥之别，横在他们中间的，不只是身份地位的差别，还有生活处事方方面面。
不是同个世界的人，始终无法强行拼凑。
经过两日冷静，这份未宣之于口的情缘，高长熙已决心将之深沉入太湖。
高长熙用宫中的事务麻痹自己，连着几日都在宫中当值。他竟忘了，今日初一，是王小姐惯例入宫的日子。
“还未恭喜王小姐，不日便要与郎婿，喜结良缘。”
高长熙嘴上说着恭喜，心里却酸楚万分。
“谢谢……啊，不，是……”
王慧音开口便无意识回着感谢，一说出口又开始懊悔，这桩婚事她本就抗拒，有什么可谢谢的。
王慧音心中还在琢磨着如何与高统领开口，却被高统领抢先，别人道喜也就罢了，高统领的道喜，她根本就不想要。
“高统领，我，有话，想与你说……”
并不是王慧音扭捏作态，身为世家贵族，她的一言一行，自小都被教导着，代表相府教养，代表家族荣耀。
所以王慧音也在担忧，若此事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高统领根本无意于她，那她的名声便一下跌落谷底。
一旦王慧音说出心底真正的心思，等待她的，可能就是众叛亲离的局面。
所以，在她未确定高统领心意之前，身为女子，她实在不敢拿自己的名声做赌注。
王慧音也在旁观，在观望，在寻找蛛丝马迹，看看高统领是否，有一星半点可能，心中也有她。
王慧音本想再等，可看到今日高统领在宫门口的冷漠，她心中本微弱的烛光都覆灭。
可今日王慧音若再不趁此机会言明，他日嫁做新人妇，定会泪湿满襟，抱憾终生。
王慧音鼓起勇气，拉过高长熙的手，将背对着的高长熙，转而面对自己，两人正正四目相对。
王慧音打算一口气，问个清楚。
“高统领，你如此青年才俊，可有婚配？”
“尚未。”
“可有心仪之人？”
“有。”
“是哪家姑娘？”
“是…”
“是谁？告诉我，让我，我，断了念想。”
你。
高长熙心底回答响亮，双眼直视王慧音，他能感受到，王慧音步步紧逼之下，那片真诚与炙热，王慧音心中也有他！
可高长熙却随即眼神回闪，躲开王慧音的追问，闭口不再回答。
高长熙不敢，也不能回应这份感情。
高长熙的身份，不过一个内宫守卫，本就攀附不上高门大户。
王慧音与他在一起，只能过受苦受累的生活。
更何况，如今王慧音身上，已有皇命赐婚，此事非同儿戏。
无论谁，都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对抗皇权。
“总之不是你。”
高长熙转身侧头，不想让王慧音看穿他内心纠结和真实想法。
不给任何希望，对王慧音来说，或许更易解脱。
可王慧音并不领情，她不信这套。
这些年，王慧音与高长熙之间，虽交流不多，但只要她有难，高长熙总会赶到，帮她脱险；只要她有事相求，高长熙从不拒绝；只要她有问，高长熙必会如实回答。
这是他们之间无言的默契，不需挑明。
高长熙向来不擅长说谎，尤其不擅长在王慧音面前说谎。
当高长熙转头，不敢直视王慧音时，这份答案就已然明了。
所以，王慧音在赌，赌这份情谊，赌两厢情愿，赌一个隐藏的答案。
“可我心悦于你！”
这是王慧音此生，做过最勇敢之事，直面自己感情，大声宣之于口。
王慧音知高长熙心中，定然有她，如果必定有人要先迈出这一步，那她愿意，为爱成为勇者。
高长熙明显被王慧音此言吓愣，他从没奢望过，王慧音能心悦自己，更别说是主动开口，表白心迹。
此刻高长熙的理智已被冲昏，转身便紧紧抱住王慧音。
这是高长熙期盼已久的瞬间。
自入宫以来，高长熙一直渴望，得到王慧音的关注，希望能与她携手相伴。
多年来一直深藏的情愫，顷刻之间，如焰火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王慧音的勇敢，终于能如愿得到高长熙回应。
她闭紧双眼，双手紧紧环住高长熙的腰间，贴着他有力结实的胸膛，感受他此刻的热烈奔放，彼此相互交织，于无声之中，诉说衷肠。
“长熙，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王慧音的提议，打破了此刻缠绵的气氛，一下使人拉回现实。
高长熙迅速冷静下来时，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放开双手，一下便推开王慧音，身体往后移退，两人保持着一丈距离。
“王小姐，请自重。”
并非高长熙冷漠绝情，他也曾在无数个深夜里，幻想与王慧音双宿双飞，隐居山林的生活。
可是一旦落到实处，就处处碰壁。
高长熙利用自己的职务，曾不止一次勘查过宫围，几时几刻有多少巡防人员经过，他都了然于胸。
宫墙看似平静，却犹如铁桶一般，就算他能以职务之便，侥幸成功出逃宫外，王慧音却难以脱离相国府。
王慧音是相国的掌上明珠，别说离开，就是出兆京，都难上加难。
就算一时密谋得逞，成功离开京城，下一步他们又能去哪儿呢？
先不说是否有地方可安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能保证不被找到呢？
再者而言，抗旨拒婚，可是祸及全家的重罪。王慧音真的能为了情郎，舍弃家人，毫无牵挂地离开吗？
就算王慧音真能为爱抛下一切，高长熙也不愿意她为了二人感情，一辈子背负上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骂名。
现实种种，刺破虚幻的美好瞬间。
他们相爱，却注定无法携手白头。
聪明人之人，常常无需言明。
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便能默契十足，说明彼此心意。
放下离开也是。
两人之间，身份差距，皇命威严，家族荣辱，一桩桩一件件，都重压在王慧音肩头，她根本无法选择。
即使王慧音一时勇敢，表达心意，也无济于事，她的婚姻大事，全然不由己。
此刻天虽晴，阳光正盛，无风也无雨。
但王慧音看着高长熙，头也不回，毅然决然离开远去的背影，心中顿时暴雨倾盆，水漫金山。
这场勇敢无畏，热烈真诚的告白，就这么随着高长熙离去的身影，黯然落幕。
王慧音不知那天的最后，婢女采兰是如何找到自己，又是如何回的家门。
王慧音在那以后的每一日，都已如行尸走肉，心中毫无他念。
王慧音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才取出宣纸，来来回回，重复写着一个“熙”字。
宫中之事，从来就无密不透风之墙。
值庐边就是浣衣局，淑贵妃身边的丫鬟洛淮，路过浣衣局时，便恰恰目睹了这出精彩好戏。
洛淮转头，便和好友冬雪闲聊起来。虽说没有直接汇报给淑贵妃，可却被路过耳尖的三皇子听了去。
“禁宫侍卫与相府千金？有点意思。”
三皇子摇着扇，慢悠悠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