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山贼截道
当演完虞姬拔剑自刎,被项羽抱在怀里,静听着思乡的歌声,闭目死去,素鸣衍忍不住打了个老大的哈欠。听了巫慕丹一夜的卖弄,素鸣衍这才明白此次的巫氏商队首领为什么会是巫慕丹,这个一脸浮白、透体虚弱的公子哥。以他对戏文曲舞的浸淫,只怕及得上巫弥生在武道上下的功夫。
巫弥生看了青菱一眼,说道:“殿下要将青菱留在身边?”
采儿刚才入了戏里,脸上残了泪痕,素鸣衍暗笑一声:傻丫头,推了她一把,往车屋走去。
素鸣衍打开车门,扶着车头的立柱,站在御者之右。
巫慕丹眉飞色舞,眼里的疲惫在那一瞬间一扫而尽,连连给素鸣衍行礼,与巫弥生退了出去。
素鸣衍这年十九岁,而被他顶替了的檀那明河才十七岁。
是夜尤溪领值,无事的将官也坐在远处,只有巫弥生、巫慕丹与采儿陪素鸣衍孤零零的戏台正前。演到项羽垓下被围、四周楚声悲怆的时候,巫弥生的话渐多起来,对台上笛声戏服随意评价,在巫慕丹看来却有卖弄之意。
“这……”
这当儿,巫弥生领着巫慕丹过来参见。
素鸣衍往里避了避,看着尤溪如覆平地的从坐骑上迈进车厢。
巫弥生为素鸣衍此时的冷静、为他这句话里所折射出的智慧之光所慑,暗道:先生没有找错人。
这条道是羽嘉与帝国腹地连接惟一一条通路,但是路况并不好,素鸣衍坐在里间还不觉得如何,坐在车头就颠簸的厉害,非要扶住车头立柱才站得稳。
巫弥生旁若无人将翎箭递到尤溪面前:“尤将军,可知道这条道上谁是用箭的高手?”
三支蓝翎羽箭悄无声息的钻出粘稠的夜色,除了三名侍卫扑通从车顶栽下的声音之外,再也觉察不出东面还有什么声音。
猛中从虚空钻出一支蓝翎羽箭,直扎素鸣衍的胸口。素鸣衍有所惊觉,可惜体内丹力给震散,再也做不出疾如闪电的轻盈避让。
当论容貌,青菱或许还及不上采儿,黑砾原恶劣的气候,长出青菱如此细腻的肌肤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但是青菱身上最打动人心的却是她的天然魅惑,一种揉和的极致野性与秀雅的气度。
采儿是一种娇柔之美,性格纯真,了无机心,一种同病相连的感觉,让素鸣衍那颗少年的心里自然萌生出怜爱。
青菱心想:我本来就叫青菱,见素鸣衍眼里的目光柔和,提紧的心渐渐松懈下来。
“关在后面的铜车里。”
素鸣衍对尤溪说道:“去将那名少女提来。”
却是素鸣衍说这话的当夜,三支羽箭刺破站在铜车之城东首守值的三名侍卫的咽喉。
不管如何,巫弥生与尤溪必有一人守在素鸣衍的车旁。
昔日的少年,对世间的恶俗有着愤恨,桀骜不驯,有着燕云荒原一样广阔的野心,此时他心思变得沉静许多,透出薄纱帘,望着远山渐薄的积雪,恍乎间记起昨年已过去很久了。
素鸣衍指着尤溪,对巫慕丹说道:“我喜好什么,尤溪知道,你打听清楚,再过来显显你的能耐。”
尤溪不知六殿下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还是要发泄一下心里怒火,眉头拧了拧,想说什么,却只轻叹了一声,拨拉马首往后面驰去,过了一会儿,领着四名亲卫过来,他则将青菱横放在身前:“殿下请先进去,卑职这就上来。”
巫弥生左手探出,速度极快,让他的左手幻出十几道幽蓝残影,幽蓝的残影连贯在一起形成一只狰狞可怖的蓝色影豹,左手伸及素鸣衍的身前,化作影豹的巨口,千钧一发之际,将蓝翎羽箭咬住。
巫慕丹心里好生奇怪,巫弥生在摩揭伯岑身边随侍,与族人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是巫慕丹经常听到有关他性子沉静闲逸的赞誉。这些见他卖弄之余露出轻浮之态,心里略有不屑,暗道:若论戏文曲舞,你还尚差我几筹。见六殿子似给巫弥生的议论吸引住注意力,心里起了争胜之心,轻轻一咳,说道:“这出《虞美人自刎乌江岸》虽是悲剧,却属词艳曲淫的花间派,同祗园的柳河派不同……”
采儿让他细微的动作惊醒,迷茫了一阵,惊惶爬了起来,素鸣衍微微一笑,将她揽到身边:“知道你在外间不能睡觉,才让你进来陪我,你睡吧。”
素鸣衍对尤溪说道:“你给她解开缚绫,我身边还缺名女侍。”
青菱往后缩了缩,仍心有悸。
“缺个女侍……”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有些不足,旋即又生出许多勇气,素鸣衍斩钉截铁的说道,“让她与采儿、阿零在车里伺候,路上太无趣了。”
巫慕丹对素鸣衍的大哈欠略有失望,神态依然十分恭敬。
西北是燕云荒原的台陵地貌,南边绵延数千里的峻衡山,车队行在两地之间,如在崇山峻岭间蜿蜒而行的巨大长蛇。
那支羽箭自然不是真正从虚空射出,只是速度快及,差不多射到身前才会让人发觉。素鸣衍对弓箭认识不深,但看巫弥生慎重其事的严肃脸色,就知道射箭之人定是高手。
素鸣衍想到这里,嘴角露出笑意,过来替青菱解开缚住手足的紫绫带。
谁也不会想到这将是素鸣衍深入模仿檀那旃的阴谋;素鸣衍那句话也将檀那旃冷漠、轻蔑他人的性格表演得淋漓尽致。
素鸣衍没有听他的解释,侧头对青菱说道:“你以后就叫青菱,就在这辆车里伺候。”
素鸣衍让巫弥生凛然的眼神一刺,马上恢复肃然领教的神态,说道:“巫首领学识如海,相当有趣的人哩,商队那边不打紧的话,就留我身边。”
生死这际,来得快,却得也快,素鸣衍也来不得有深刻的感觉,倒是巫弥生将左手炼得坚若金石,心里很羡慕。
青菱手足让紫色长绫缚紧,都勒出深深的血痕来。
女侍准备好洗漱的银盆,素鸣衍净了脸,体内的瞌睡涌了出来,暗地里捏了采儿一把,说道:“你洗漱一下,进来陪我说话。”爬上铜车,进了里间,也不管车队起程开拔的事情,睡了一觉,醒来看见采儿蜷在脚边。
看着她心腕深深的血痕,素鸣衍有些心疼,想起在燕语高地一起结伴行走的短短几日,那时他戴着摩揭伯岑给他的面具冒充一代高人。
蓝翎羽箭上携有巨大的力量,巫弥生的影豹拳虽然及时将翎箭抓住,但是滋溜溜的溅起一串火花。
这一曲一折,再扯进一个没关系的人,其中的破绽就更少了。
铜车之城一下子惊动起来,数十把松脂火矩照往东面。两名侍卫提着提灯引路,巫弥生护着素鸣衍走到铜车之城的墙下,看着地上冷冰冰的三具尸体。
素鸣衍从暗格里取出那卷《帝术》,眉头微微皱着,心里压着担忧。
素鸣衍推开活门,外间只有阿零一名女侍,对她说道:“采儿这些天照顾我累了,在里面睡觉,昨天那个少女在哪里?”
巫慕丹极欲获得上宠,当然会极力到尤溪那里将六殿下的嗜好、忌讳打听得一清二楚,再将全身的解术施展开来,投六殿下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