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花·情债
“你后悔吗?”
我看着眼前神情落寞的花玉帆,忍不住问她这个问题。
自从悟肆师太死后,其实我时常会想起她。
一个人到底能多恨一个人,导致至死都不能原谅对方?
但我想我并没有资格来指责花玉帆什么,因为我没有她的遭遇,也无法感同身受地去理解她,也许换做是她,我做的还不如她好
花玉帆轻轻拭去眼角边仅有的那几滴眼泪,苦笑着说:
“我为什么要后悔呢?我小的时候,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走了,现在她死了,我也省得给她养老送终,一报还一报,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这辈子做了冤家母女,希望下辈子永不相见!”
我忽然感觉眼前的这个她有些可怕,她的面孔去韩国整回了原形,本真的她其实很秀气,一点也不比我差到哪里,端正的五官,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还有和悟肆师太很像的一双大眼睛。穿着一袭粉色厚衣裙、黑色保暖袜和棕色长靴的她,甚至可以说是比我漂亮多了。但我却感到此时此刻内心冰冷无比,我想是被她的冷漠震慑到了吧,心里觉得有些害怕。
我想起爷爷生前嘱咐我的话:“无论是朋友还是对象,如果一个人对ta父母都不好,那对谁都好不了!这种人你趁早远离,否则在一起也只有吃亏的份儿。”
于是没敢再多问,可花玉帆却深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
“其实,那天咱们事发后在警局做笔录时,警方了解到我和她是母女关系,做完dna确认有血缘关系后,就安排我和她见了一面,她回忆说是在嫁给我爸几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我爸去和一个远方来的朋友喝到酩酊大醉、彻夜未归,也就在那天晚上,我的叔叔强奸了她,但她为了不让我爸伤心,对此事一直绝口不提,该怎么过日子就过日子。但没过多久她就怀孕了,她也曾怀疑过这点,后来过了几年再偶遇她的新情郎,就更不想为此纠结了,她想逃离的不只是一个包办婚姻和我的变态叔叔,还有不确定的血缘关系我存在的每一天都在提醒着她被强奸那晚发生的事情,所以她走之前的每一天都很痛苦,终于她选择逃避,觉得真爱能救了她,但她没想到换来的结果却是孤苦地度过一生,岁数越大也越惦念我我不再恨她,但终究也做不到原谅她,所以即便与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叫她一声‘妈’我其实那天给你发完道别微信并没有立即出国,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一直犹犹豫豫的,但没几天警方就打电话通知我她的死讯”
“哎,悟肆师太这辈子也真够不容易的!”我忍不住感慨道。但也同时感觉有些蹊跷,就问道:“为什么后来警察没找我做笔录呢?”
花玉帆冷笑了一下,说是警方懒得给那么多人做笔录,程序能减就减,因为也不是什么大案子,能偷懒就偷懒我本想吐槽下社会的黑暗,可她却突然把右手伸过来轻轻握住我搭在桌子上的左手,极其认真地恳求我说:
“莫然,你可不可以陪我再去看场骆艺天的新戏呢?我打算过几天就去深圳了,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想在临走前再去给他捧捧场,终究是我对不起他可我真的无法爱他欠他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我看着坦诚的花玉帆,心软了一下,于是连点头微笑着说:“没问题,我陪你去!”
本来我想问她是否真的放得下元欢,但忍住没有开口,我怕一提起元欢我们话又多了,不断地重复让我更难忘掉他
当晚蝴蝶剧场新戏《不了情》首演,本来我没有抢到票,花玉帆却早早订上了vip座位。我们坐在第三排的中央,我十分期待看到骆艺天的表演,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上次在散场后看到他和梅艺轩打情骂俏感觉有些蹊跷,还是难以抑制对他参演的话剧的痴迷,可能戏里戏外,孰是孰非,我早就分不清哪个是真的他了吧!
忽然剧场灯一黑,演出开始。
这一次琉璃饰演的是一个倒追骆艺天的痴情女,她想尽各种办法都讨他欢心,却怎么也得不到他的真心。戏中,骆艺天只不过是喝多了那天晚上和她发生了一夜情,可她却把这当了真
起初他真诚地和她解释说:“对不起,那天我真的喝多了!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虽然那个女人并不爱我,但我真的无法和你开始,请你把一切都忘了吧,我们还是朋友”
可琉璃却怎么都不相信他无法爱上她,她不甘心,于是任他解释多少遍,她都锲而不舍。
她为他做可口的饭菜装在保温桶里送给他,她拿攒了好久的工资给他买名牌大衣,她每次见他前要梳妆打扮好几个小时,她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堵在他单位和家门口等他
最后他彻底烦了,一见到她就唏嘘不已,甚至大呼小叫道:“滚开!别再来烦我!”
可她只觉得这是他不想伤到自己故意唱黑脸,反而心底感动于他是个有责任心的好男人。
于是他喜欢做什么,她也就努力跟着学做些什么,渴望培养共同爱好来有机会和他聊得到一块去。
他最近迷上了射击,于是她也去体育中心办了个会员卡练习起来。太沉的枪扛不动,就干脆选择从最轻的手枪练起。
她站在台中央,缓缓地举起手枪,连打了好几发,却传来机器人智能反馈说:
“全部脱靶,请再接再厉!”
全场爆笑,笑声未停,她又“啪”地一声开了一枪。
我感觉现场音响配音与她开枪的姿势正好吻合,很逼真,就用胳膊戳了戳身旁的花玉帆,想小声和她感慨下剧情的精彩,却发现她的胸口鲜血直流,整个人坐在那里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嘴边也流着血,我吓得慌张地尖叫起来:
“啊!杀人啦!”
整个剧场的观众都瞬间乱套了,尖叫着往外跑,我扭头看到舞台上的琉璃还举着枪,就本能地赶紧卧倒在椅子下面,果然听到她“啪啪啪”地朝我刚才坐着的方向开枪,有一发应该是打偏了,击中了我后排座位的一个女孩,她的身体直接从前面倒下来,砸在我身上。
我把手放在她的鼻孔旁,已经没气儿了。一连串的枪声停下后,我推开那女孩的尸体,缓慢地伸出头往舞台上望了一眼,骆艺天和保安冲到台上去在极力制止琉璃,她的枪已经掉到地上并被踢到远处了,我赶紧打电话报警并告知有人需要抢救,然后把自己的围巾绕在了花玉帆胸口前系好,希望能帮她暂时止下血。
琉璃被众人制服后,观众跑得也都差不多了,骆艺天从舞台上一跃而下,跨过前两排座位到我跟前来,他心疼地抱紧已失去知觉的花玉帆,哭着说:
“小花,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这时警察已赶到,救护人员赶紧把花玉帆和另一个女孩放在担架上抬走,我们本想跟着去医院,警察却说需要带我俩回去先了解下情况,骆艺天急得连哭带嚎的:
“都是琉璃干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要去看着小花!你们放我走!”
我也着急的很,哭着央求道:
“求求你们,让我们先去医院吧!否则我们可能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