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体两心
尔沁看着太过平静的人,心中反而生出了不安。面上她又从容不迫解释道:“因为人皆有善恶,而两生镜能吸食善恶。故我因此心生魔障,差点死于修仙界。之后,我虽将其再度封印;奈何此法并未持续太久。可我怎会容许自己辛苦白费,于是我同她提出了一个交易。寻两个双生子,作为寄生体。只是她们二人其中一个需纯良慈悲,出淤泥而不染。另一个则必须是心狠手辣,磨牙嗜血;没有人性的怪物。”
安尔明白自己身世后,也同尔沁道了一句祝娘亲终得偿所愿。尔沁将拿来的浮梦酒留下道:“我不会再来见你,你也保重。”
安尔平静的拿起酒一口一口饮下的瞬间,望着从屋外盘旋而上的火蛇;也只是释然一笑。可当安尔再度醒来,她所见是守在自己床榻边对自己关心备至的双亲;同从无结痂;同白皙干净的一张脸和一双熠熠生辉的褐瞳。
尔沁同安黎看着自苏醒后,便一言不发;跑去铜镜前照镜子的人。尔沁焦急不安拉过安尔,问她可是还有那里不舒服。安黎同尔沁提议要不在找大夫来看看。可安尔一把推开尔沁跑向了外面,安黎上前抓住安尔呵斥她怎能对自己娘亲不敬;让她赶紧道歉。
可安尔一口咬上了安黎的手。随后,鲜血顺着安尔的口腔落了下来。尔沁上前一把抱住安尔,将安黎从她之口解救了出来。两人看着拼命挣扎,嘶吼着的人;她那双骤然化作白瞳的眼眸;也终究是后悔了。
“对不起,尔尔;对不起。是娘亲同爹爹错了,可求你别这样伤害自己好不好;阿娘求你了。”尔沁声泪俱下哀求着安尔,此刻安尔终于安静下来于尔沁怀中再度睡了过去。
梦境中,安尔听着接连响起的碎裂之声;心口疼的拽紧了衣袖。尔沁落着泪哼唱着歌谣,让安尔中松开了握着的手。安黎宽慰尔沁要相信我们的女儿,她定能挺过来的。
天明时分,再度转醒的安尔看着屋子内陈设的摆件;也在想难道那当真是自己的一场梦。端着托盘走进屋中的尔沁,看着已经醒来的人;将一碗冒着热气的小馄饨端到了尔沁面前。“你爹爹亲自做的,吃些吧。”
安尔接过碗又将它放于一旁的凳子旁,将自己所经历之事告诉了尔沁。“昨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将我亲手推入了地狱。而我在那里不止见到了另一个我,也自你嘴里知道了我非你所生;只是你用来作为镜心同镜灵寄生所用的供体。”
尔沁拭去安尔眼角泪,心疼的摸着她惨白的脸道:“安尔你记着你是娘亲十月怀胎所生,我同你爹爹永远都爱你。”
安尔心下了然,听着再度于耳畔响起的鬼魅低语;出现于自己眼前的魑魅魍魉。一刀朝他们刺去的一瞬,看着溅落于自己脸庞的鲜血;缓缓倒向地面的尔沁也跑下床将尔沁抱在怀中哭了起来。“娘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是他们,是那些声音逼我做的。
尔沁想要言语什么?可一口气没上了;终是咽了气。赶来的安黎看着六神无主的安尔,浑身是血的尔沁;跑上前还未确认尔沁生死;安黎手中刀再一次染上了自己至亲之血。
回过神的安尔,看着跪于自己跟前;同样已经断气的人;现身拭去自己眼角的人;也握紧刀刺入了她的心脏。安凉诧异问她为何?安尔眼神空洞,面无表情道:“因为这个噩梦该结束了。”
安尔筋疲力尽合上双眼,整个人宛如悬浮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耳畔也再度响起了不同之人的声音。“愿我得偿所愿。”“愿岁岁白首不相离。”“我生不能有所选择,死后愿自在天地。”
“你们死了,就没人同我争家产了。”“权势财富,哪样不好。我不要,才是蠢。”“姑娘,你看你生的漂亮;从了我们;保证你此后吃穿不愁。”“小公子,既言爱我。剖心挖肝,又如何?”
是那些魂体的声音,那便是他们想告诉我的嘛。安尔睁眼的一瞬,看着穿过碎裂的镜面;同自己融为一体的影子;也终于想起了自己遗落的记忆。“修真界前来下愿村围剿爹娘那日,他们惨死于我眼前。我则被他们带回了修仙门,放入了炼化炉。”
安尔终堪破心魔,唤醒尘封的镜心;灭了修仙门;赶回下愿村;斩杀了那些落井下石的帮凶同告密者。之后,她便寻了一处清净之地;为自己双亲立了一座衣冠冢;在不远处开了一座酒居。
白日里的安尔,性子温和;待人谦逊。可入夜,她便是那丧心病狂的魑魅。但白日里的她,如曾经的尔沁一样根本不记得入夜后所发生之事。
第二年的血月,恰好碰上自己爹娘忌日;安尔前去祭拜的路上也遇见了那手持黑金玄伞;身穿大红直裾等候于自己爹娘坟前的夜恒。安尔戒备着藏起袖中刀,靠近墓地道:“不知公子是。”
“冥帝夜恒,来收账的。怎样你是。“夜恒话未说完,安尔的袖中刀便就已然藏不住锋朝他亮出了杀机。夜恒化作红雾消失于安尔跟前,出现于天穹时;看着挥刀而来的人夜恒肩头的灵蝶也变作尘心砍去了安尔的两条胳膊。
安尔变作两生镜原形对付夜恒时,尘心一刀祭出;安尔也再度恢复人形血肉模糊痛苦不堪垂直倒向了地面。夜恒落于地面看着变回灵蝶的尘心斩将其收回戒指,施法抽离出了安尔体内的镜灵。安凉看着束缚住自己的咒枷,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能伤到我。”
夜恒宛如再看傻子般看向安凉道:“我看你当真是在人间过的太放肆了,都快忘本忘宗了。”夜恒催动安凉体内咒印的瞬间,她也不断在尔沁同安尔的模样间变幻着。“当年,人间一行;我本以为能顺利归来。可那些修仙的,没一个放过我。都想将我炼制成神器,让我为他们所用。于是,我为自保开始沾血;一步一步堕入了深渊。直到我遇见安黎,我想要安定;我不想再杀人。可另一个我,不愿安稳度日;想不再依附我而活。于是,我的一个女儿在尚未出生前就成了被她附身的死胎。而我为保另一个,也无可奈何让她继承了我的衣钵。”
安凉口吐鲜血倒于地上,捂着自己的脑袋问夜恒那些是什么?夜恒告诉安凉那便是她为知憎恨的原因,她娘亲亏欠的由来。陆余看着消失的景象,让鬼蝶带她回了水榭。
夜恒看着心事重重归来之人,也知她不虚此行。陆余问夜恒他当年放尔沁入世时,难道未曾料到此劫。还有当年你放安凉出去的那日,便就已然知晓结局吧。
夜恒晃着酒壶道:“知道与否,都是他们自己的命数。本王无权干涉,永不会干涉。毕竟当年我助其二者分离时,是她最后再度选择了那条不归路。”
陆余道出的真相,令安尔一掌震碎了桌子。紧接着此地变做了一座盛开七色莲的莲池,而莲池之水下面是生生不灭的地火。安尔平静无波望着水面开口道:“他们都想让阿姐活在光里,想她自地狱解脱。可我不想冷冰冰的待在比地狱还要孤寂的黑暗里,独自承受那些痛苦。所以,我做不到释然,也不想她安好。陆余,你说为何我和她明明一母所生。奈何,一个命运多舛;十恶不赦。一个偏生能得他们偏爱,活的单纯美好。”
陆余合上折扇道:”你为镜妖之后,能折射世人欲望同内心。所以你是安尔,还是安凉;不过在你自己。安尔,世人善恶本是同气连枝的。你杀不死,难灭绝。只是有些人,终究能平衡,同克制。有些人,到头来都如你败给了自己心中的恶。”
安尔浅笑吟吟,俯身折下一朵池中莲;将它送给了陆余。可陆余刚碰到那株花,它便化为了于自己掌间流逝的砂砾。“这里的每一朵莲都是被我封印的魂体所化,他们有的一生为善;可又难有寿终正寝。便不想再度轮回,让我赐了他们浮梦酒。有的便如鬼河的魂体,面上端的是普度众生;可实则哪一个又是端方君子。陆余你不是第一个想将我收归的,可却是唯一一个最懂我的。浮梦一了,此心无念。陆余,多谢。”
惊坐起的陆余看着守在床边之人问他现在是第几日了。思渊看着抓着自己胳膊焦急询问之人,告诉她已过三日。陆余松开思渊下床朝门口跑去时,也正好撞上了推门而入的夜萝。“两生镜给你,望你能善用。”
陆余接过两生镜,拜别夜萝打算离开时;只听身后之人开口道:“我随你同去。”
夜萝让两人慢聊,便先走了。陆余转头看向思渊问道:“仙君这是打算退位让贤了,还是想着去帝君那里找不痛快。”
思渊解释道:“自打当初凤冷熠同花千雪整顿三界,如今的十二界哪来混乱。再者门中琐事,我早安排了。况且我好歹救了你的命,你就当还恩;将我一并带去又何妨。”
陆余没空同他废话,回了一句好;便同思渊一同回了人间。沧澜看着裂变的天空中出现的红雾,隐匿于雾中的那些东西;也飞身而起再度盘旋于空拉起了二胡。霎时红雾裂开巨口,数万鬼灵鱼贯而出;以沧澜为中心画出一个圈对其群起而攻击。
可此时光从黑暗中破军而出,沧澜手中二胡也化作天陨劈开红雾;见到了幕后之人。可沧澜看着那张脸,没有迟疑;挥剑刺向了她。忘归挥刀迎向沧澜,两人交起手的一瞬;问沧澜难道他之真心皆为妄言。
沧澜轻蔑而视,打落其手中刀;一剑贯穿了她的心脉。“她是我的卿卿,是我爱了万年的心上人。即便她换了皮囊,掩了旧颜;我都不会将她认错。而旁人哪怕生着与之一样的容貌,都不过是画骨画皮难画心。”
心魔在消散前反唇讥笑道:“可天帝三千年前,你又是如何能当的了负心汉;又装的深情不悔的。”
沧澜只是施法渡化了心魔。而后魇阵破除,沧澜也去往了阵眼所在之地。客栈内,醒来的忘归来到门口通过手上的一面小镜子确认无人看守。开门欲走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打回了房间。“你以为这样便能困住我。”
忘归伸手蓄力破除结界踏出房门的一瞬,那水火交融变作的十二把短刃也割向了自己。忘归闪身避开,一棍打落短刃;同现身的两人交起了手。来到阵眼地的沧澜,看着守卫于此的十二位护灵;煞气外泄的紫香炉;也挥刀而上令十二人全部化为了尘埃。
沧澜收好刀没有上前,只立于原地道:“景年,出来吧。”
景年现身于阵眼,手拿紫香炉道:“楚沧澜,你到是来的快。不过那又怎样,只要你敢上前一步;此后云京便会成为一座荒城。”
沧澜怒火中烧,又只能隐忍不发;问景年他想如何?
景年随手变出剑阵道:“千刀万剐,你不死;我自当放人。”
沧澜回着好,任万剑穿体;落了一身殷红。他口吐鲜血,咬牙对着景年喊道:“放人。”
景年现身沧澜跟前一脚将他一脚踹到,邪魅一笑道:“帝君,你别忘了要不是你一念之仁;放虎归山;云京便不会有此一劫。所以,我不会让你如愿。我要你万世唾骂,痛苦懊悔;生死不得。”
沧澜看着被景年震碎的紫香炉,也消陨于他眼前;化为了阻挡寄生灵冲破结界的护生咒。景年见状飞身打算击碎咒印的一瞬,只听那二胡之声再度响起令自己失重坠向了地面。
而后,他看着身穿澜夜长袍;戴着黑色狼面遮去真容;被寒鸦环绕的人想要起身的一瞬;撕扯全身的痛也让他再难起身。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寒鸦啄鬼灵,那人岿然不动;纤尘不染于红雨降落的天地间静静的拉着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