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休思往事成惆怅（9）

    华钰慈爱的看向面前两个孩子，他笑着对素楝说，“你哥哥说的对，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夙念。”

    那是他们曾经的约定，他们对着云海和梧桐海发过誓，此生与来生，都要不离不弃，生死追随。可是，期望总是美好的，结果也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前一段是，此生有夙缘，来生有痴念。

    而后来则成了——不念携手好，不与夙心期。

    素楝觉得眼前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格外奇怪，而且还称呼华璎为“你哥哥”，她突然想起刚刚华璎让自己叫他“三哥”，不由得更加困惑了。自己不过是受了伤，昏迷了几日，华璎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哥哥，而且还被妖界说一不二的琈王认可了。

    可是疑惑归疑惑，面前之人无论跟自己是什么关系，他都首先是自己的长辈。就算是阿婆在此，也要对他礼敬三分的。所以素楝并未多想，忙起身行礼，以示尊敬。

    华璎觉得父王从未如此和蔼过，从前他总是信任辛玥儿，将自己交给她，自己甚少过问。现在辛玥儿不在了，他再次亲掌妖界，众人眼睛之下，就算有一颗弥补的心，也只能是在物质上了。

    但看今日这情形，他是打算跟素楝相认了。也是，这里人少，是个相认的好地方。他想，父亲心中恐怕也是忐忑的，素楝不像他华璎一样，只有唯一的亲人。她还有阿婆——当然现在也是他的阿婆，还有虞槿。什么时候相认，他自然是无权过问的，他只是担心父亲太想拥有这个女儿，而将她后路已断的事情告知她——当权者的思想，无非就是这样。可是他知道，如果素楝不是从内心认可父王，即使她知道西海灵岛已经没了的事情，也不会真的选择依靠其他人的。

    “楝楝，你知道吗？其实这个名字应该也是属于你的。”华钰再次开口，“这是你母亲和我商议的。她说我和她俩是前世有缘，让我们来生也要记得彼此，所以我们约定，如果有孩子就叫夙念。只是我们都没想到，原来有两个孩子。”他语气温和，还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听到这里，素楝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眼前这人是在委婉地告诉自己，他才是自己的父亲。

    可是，在她的认知中，这是不可能的。

    她的名字不是夙念，是素楝。阿婆跟她说过，因为自己出生的时候，楝花开的正好，所以母亲就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她知道楝花，小小的浅紫的花，开满一树，煞是好看，她也甚是喜欢，琼花殿里就有这么一棵树。她听说，自己就是在琼花殿里出生的。

    后来，她知道这楝花是二十四番花信风之末——风到楝花，二十四番吹遍。楝花谢尽，春天就没了，迎来的是更为浓烈的夏天。

    她知道自己有个姨，早早就去世了，而她的名字就叫花信风。她想过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个叫“楝”，可是她知道风姨是阿婆的伤口，她不忍心问也不能问。所以关于她的名字之解，就永远只与那淡紫的楝花有关了。

    所以她不能相信眼前之人的话。

    她叫素楝，不是“夙念”。她姓岑，不姓华。她的父亲是天上的玉英神君岑恽子，她的母亲叫花信云。这是阿婆亲口告诉她的，不会有错。所以她没有一丝慌乱，她镇定地看向华钰，一字一顿的说，“您可能弄错了，我不是您的孩子。”

    华钰听完笑了，他早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就让她相信，待要进一步解释时，素楝却先开口了。

    “前辈，您肯定弄错了。”素楝对着华钰不卑不亢，“不信，你可以问三公子。三公子也是知道的，我长在西海灵岛，我的阿婆名叫花素问。我还有个爷爷，叫张开。我没见过父母，可是我知道他们是谁。天上掌管星星月亮的玉英神君岑恽子是我的父亲，时令节气、万物生长靠的是我的母亲，花信云。我还有个妹妹，也是天上的仙子，你也见过，叫岑瑰云。”她一口气说完，并不给华钰机会解释，“你看，我的出身明明白白，怎么会是您的孩子，您肯定弄错了。”

    华钰看出来了，虽然素楝说的肯定，但是声音里还是有些微的颤抖。她这么坚持的说自己错了，看似坚定，其实也没那么肯定。可是她那样倔强的样子，她伶牙俐齿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

    和一个人一模一样。

    那一年的春雁山上，也有一个女子，也是这样的语气。

    “你要问我是谁？说出来不怕吓着你。我劝你早些将我放走，或是送我回去负荆请罪。我叫花信云，我的父亲是西华山的裴毓，我的母亲是素问仙人花素问，我还有个姐姐，是南海仙人座下最出色的弟子。哦，对了，我还有个好朋友，是海里神秘的神仙，说了你也不知道。但是你可不要低估他的本事。总之，你要是不放我走，你就等于留了一个大麻烦在身边。”

    当年那个女子在说这话时，也和眼前这个孩子一样，看似十分的肯定，其实内里都透着一些不肯定。可是那不服输的样子，那种倔强真的一模一样。

    他有些欣慰，又有些感动。她真的和她母亲一模一样。比起璎儿，素楝更像是她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她和她在一样的地方长大吧。

    想到这里，他竟然自动忽略了素楝并不与之相认的事实，因为他已经认定，素楝就是自己的女儿无疑。

    “哈哈哈，真像，和你的母亲一模一样。”他开怀大笑，果然，这世上小女儿都是开心果，他看着素楝，并没有责怪，却只有宠溺，“你不相信也是应该的，因为这么多年来我没在你身边，你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有的。但是你要知道，你就是我华钰的女儿，这个没有错。”

    素楝看着他，不动声色。她知道，此时再跟他纠缠辩解也是无用，何况自己是在他的地盘。

    华璎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可是她似乎比自己想象种的坚强。

    “那既是这样，你不如放我回灵岛，我去问问阿婆。”

    华璎听到此处，赶紧看向父亲，他希望父亲不要这么快告诉她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