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休思往事成惆怅(7)
“什么是大侠?”哪知道华璎并未听出来她的歉意。
“有人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素楝道。
“那是凡间一家一国的说法吧。要我说,侠之大者,当为天下。”华璎说着这句,想着饕餮山无辜惨死的荒月族和被迫害的各界子民,虽说自己和辛玥儿有私仇,但是自己当初也是想着为了这天下的安宁和正义,才真正下定决心,在众人面前揭发辛玥儿的。只怪自己力量薄弱,虽然辛玥儿死了,但是那些人却全都陪了葬。而在真相被证实,被世人所相信之前,他们的冤情将被永远埋藏在那深渊之中。
“当为天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可是,只要他华璎还活着一天,就要还这世界一个真相,就要还那些无辜之人一个正义。
“说的真好,华大侠?”素楝看着华璎,不禁笑起来。这人,真的和他的外表不一样,但是这种表里不一,却是那么的和谐。
“楝楝,你不要笑。若是人生能够重来,我倒宁愿做个凡间的大侠。可以想做什么旧做什么,救死扶伤、除恶扬善,来去自由,人生无绊。”华璎的话听起来颇有些伤感,“辛玥儿死了,你知道吗?”他接着说。
“死了?”素楝惊道,接着便陷入了沉默。她没有想象中的释怀和开心,反倒有些失落和不甘。她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张爷爷和大熊的下落便再也没人知道了?
“她是怎么死的?”她问道。
“被火烧死的。”华璎很平静的说出来了答案。提到那场大火,他就不由得想起了虞槿。不知为何,他无比确信虞槿肯定没死,但是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来找素楝的时候,很是担心素楝会问起虞槿,甚至在刚刚自己不经意提起虞槿的时候,他的担心都到嗓子眼儿了。如果素楝问起虞槿,他该怎么回答?
要是他如实回答,虞槿奔向了那熔岩火海,素楝会怎样呢?她虽然已经不是海岛上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少女,她也算是见证和经历过残忍,可是他却不忍再为她增加一点点负担。他甚至希望父亲不要那么着急“弥补”。她应该把心里所有的空间都留出来承受西海灵岛的变故。而如今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海岛沉没之时,她的阿婆并不在岛上。但是素问仙人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总归是活在这世上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三公子,”素楝轻声道,“你知道吗?那一日,我是真的希望自己能杀死她,我想替张爷爷报仇。可是,她真的死了,我却没有那么开心。”她想到张爷爷,心下哀伤。
华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素楝。他一向自诩为口才无双,这么些年来帮华琮打理万蜃楼和各个消息据点,常常需要隐藏身份和各类人打交道,也练就了一张好嘴。可是今日,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面前之人。因为,他有和她一样的想法。
他以为辛玥儿死了,自己就解脱了。但是,他并没有很轻松的感觉。且不说身上天芙蕖的毒一时不能完全解,那修练红荷曲的后遗症也是永远消除不了了。时至今日,全靠着父亲用自己的修为为自己疗伤,并不是长久之计。他仍需每月服用那几味练功的珍奇药草,可是辛玥儿留下的已经不多了。他知道父亲已经广发拜帖,不日素楝正式归位之时,各界来贺。父亲也想借此寻求六界帮助,至少先问各界求得灵草,为自己寻得喘息之机。可是,在他看来,这只是徒劳而已。
辛玥儿之死,对于那些她曾伤害的人来说并不是宽慰。素楝因此再难追寻亲人的下落,而自己再难寻得完全解脱之法。她的死,只是解脱了她自己而已。
“我也是,”华璎看着素楝,微微一笑,“你知道她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是并不知道,她不仅算不得母亲,还是那个折磨我一生,也毁掉我一生的人。”
素楝知道华璎和辛玥儿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但是她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恩怨。她只是从一开始就觉得,华璎和她,和华琮不同。
她看着华璎,等着他说下去。
“我也是秦狱里出来的,”华璎见素楝略感兴趣的模样,决定继续说下去。他说道他六岁时候,如何在秦狱里见到了父亲,后来如何被交给辛玥儿,后来如何在夹缝中求得生机。他怕吓着素楝,将那些生不如死的经历略过,也并未提起荒月族的事情,只说自己中了天芙蕖的毒,并未说那红荷曲给自己带来的不可逆转的影响。他把自己曾经的那些苦难都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笑着跟素楝问素楝,“你说我惨不惨?”
素楝沉默了。
她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但是她是幸福的。她有真心爱她的亲人和朋友,还有这世界上最好的家乡——灵岛。她没想到华璎这样活泼、爱开玩笑的人,竟然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而那妖界的王,虽然她在浮雪宫见过,但是她能够看出来,那人并不是像阿婆和张爷爷那样可以随意亲近的人。
她不禁有些同情华璎。
这未免有些太惨了吧。
“你可不惨,至少不是最惨的。”她不忍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辛玥儿也不在了,也不会再继续折磨你了。而且,你有了我这个朋友,如果以后你再有这样的难处,你可以来琼花殿。”素楝说的干脆而肯定,她的眼神看起来很温暖,也有些小心翼翼。华璎看透了她那善良的小心机,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却无法爽快的回答一个“好”字,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再没有琼花殿了。
“我说真的。”素楝见他不回答,接着说道,一提到琼花殿,一想到灵岛和阿婆,她的内心便充满了力量。她觉得自己的那些担心和胆怯都不是问题,只要她的家还在,只要阿婆还在,她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