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唐潇回身揪住裴青轲的衣袖, “姐姐姐姐,我们过去看看,快。”
既然唐公子能俘获她, 自然也就能让她的属下听话。
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
两人一同往清府赶去,唐潇在前,裴青轲在后。
途中,裴青轲行至唐潇身旁,问道:“……你带着剑做什么?”
不让白穆惹事,难不成是想自己惹事?
唐潇低头一看,手中一把长剑,简洁却不失漂亮,正是他的佩剑。
“对啊……”唐潇脚步慢下来:“……我为什么会带着这个?”
这剑现在不应该正在他小院放着的吗?
裴青轲道:“……可能是顺手?”
应当是,他当时着急, 根本没注意,此时再回去放也来不及了, 唐潇道:“哎呀不管了, 还是快过去吧。”
裴青轲自无不可。
两人到达清府时,清府门口十分安静, 周围也没有围观的人。
裴青轲看了眼引路的暗卫,暗卫解释道:“清正君一见白公子,便把人带进清府了,说若是在外闹起来,于哪家都不体面。”
这可比欧阳世女会做人多了。
清正君将白穆请入清府后,立即让人通知了白正君, 只不过清府侍卫没有暗卫快,白正君还没赶来。
这是退婚后,白穆第一次面对欧阳常玉。
退婚时他没见她, 退婚后也没有。
本来嘛,丰都那么大,如果真的不想遇见一个人,是真的遇不到的。
尤其他为躲人,逃了那么久。
可是值得吗?
白穆看向欧阳常玉。
她依旧清雅,和身旁站着的清逸轩那么般配。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让他成为她们般配的阻碍,又为什么要将他牵扯其中?
白穆一气之下来到清府,等真的见到人时,又一时无话可说。
欧阳常玉和清逸轩沉默不语,清正君倒很是客气。
“白公子,”他道:“白公子请坐,有什么不如等白正君来了,我们再详说。”
清府只是普通世家,白府多年底蕴,若论地位,清府自然是比不上白府的。对白穆,只要白穆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清正君肯定是要顺着的。
白穆冷声道:“不必。”
事情总要有个了断,如此不明不白耗下去,伤害的只有他自己。
毕竟除了他,面前的欧阳常玉和清逸轩,好像是什么的都不在乎的。
白穆看向欧阳常玉,直言问道:“你当初和我退亲,是不是就是因为他?”
欧阳王府去白府提亲和欧阳常玉退婚时间离得很近,如果她当时就已经倾心清逸轩,为何不早说?
欧阳常玉心下混乱,隐含愧疚,犹豫半晌,什么都没说。
倒是被她护在身后的清逸轩站出来道:“是不是因为我又如何?你和世女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她如今想做什么都是她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拦着?”
还不等白穆说什么,清正君凝眉呵道:“逸轩!”
清逸轩转头对清正君道:“爹,世女来提亲,这么一直耗着也不好,您是不是也该同意了?”
早前清正君看到来提亲的欧阳世女,其实有些犹豫。
前些月欧阳府和白府的事情闹得那般大,他本意是不想儿子和欧阳世女走得太近,容易惹人闲话。
但逸轩坚持,他便也默认了,毕竟与欧阳王府确实算一门好亲事。
可再怎么样,欧阳世女也不该在此时来提亲。
因着昨日,关注逸轩的人本就比平时多,她在此时提亲,就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有了白府那件事,世女哪怕不在白公子成亲后再娶,也该低调一些,莫要再惹闲话。
再说,这亲是欧阳世女亲自来提的,并非是静宜大长皇子或是他派的媒人。
欧阳王府是什么态度,现在还未可知。
清正君还在细细思量,白府公子便到了门外。
……
清正君有自己的主见,不会任儿子摆布。
“有外客在这里,去把公子送回房,”他对一旁小侍道:“愣着干什么,快点。”
清逸轩从小名声便好,小时自然不会是他自己经营的,全靠清正君。
无论清逸轩在外如何,在清府还是清正君说了算。
清逸轩被带下后,白穆又问了欧阳常玉一遍:“你当初和我退亲,是不是就是因为清逸轩?”
替她开口的人不在,欧阳常玉终是涩声道:“白公子,我对不住你,但我退婚的事与逸轩无关。”
清正君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儿子和欧阳世女此前便有联系,甚至很可能,世女退婚全是因为他。
这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
清正君正担心欧阳世女实话实说,但现在见她还是在维护儿子的名声,才放下心来。
她声音干涩为难,白穆还有什么不懂的?
正此时,裴青轲和唐潇走了进来。
事情紧急,唐潇没耐心等通报,索性借着瑞王殿下的威望狐假虎威了一次,没等通报便擅自进了清府。
几乎是和通报的人一前一后。
清正君示意侍卫退下,急忙起身道:“参见瑞王殿下。”
之前只顾着白府,倒忘了唐二公子和白家公子的关系,以及这位唐二公子的未婚妻主。
清正君脑中一片清明,今日哪怕是拒婚,也决不能惹了眼前人!
反正看样子,欧阳世女确实倾心逸轩,这次退婚了,下次再提不就行了?
裴青轲道:“本王不过来看看,平身。”
唐潇走近白穆,小声道:“你没事吧?”
白穆垂眸转头,看到了他手上的长剑。
唐潇一心都在看他有没有事上,没看到他的视线,也没有提防。
白穆一把抽出唐潇佩剑,直指欧阳常玉。
唐潇:“!!!”
裴青轲:“……”
那剑那会就该她拿着。
白穆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扬手一挑,欧阳常玉肩侧一缕长发落地。
“世女,”白穆将剑递还给唐潇,“今日你我两清,此后再没任何关系,我此前确实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哪怕你来白府退亲,我有些恨你,但依旧觉得你还可以,如今是真的不觉得了。你既然倾心清逸轩,那我便祝你与他百年好合,成亲之日,白府自当备一份大礼送你们!”
白穆转头就想走,迎面遇上了白正君。
白正君先和裴青轲请安,站直身子后看到白穆眼角有泪,捏着手帕的手紧了紧,温声道:“清正君,阿穆无状,叨扰了。”
清正君道;“哪里哪里,白正君客气了。”
白正君走近,白穆走到他身后,不再看欧阳常玉。
白正君腰背挺直,细细看着欧阳常玉。
这人文成武就,容貌身世性格届是上上。
是多少丰都待嫁男儿的理想妻主。
听到白穆的话,她此时眼含疼惜,隐约还有后悔,正要和白穆说什么。
白正君眯了下眼,笑了。
“欧阳世女着实不必如此,人嘛,总要经历痛苦的。”
他摸摸白穆的手,“不然怎么长大呢?他此时说得赌气决绝,也并不代表就全是为了你,多还是自己钻了牛角尖,唉……其实也怨他自己,这么久了还没想开……”
白正君笑笑,“还没多谢世女体谅,若非今日一遭,他怎能明白?人说小情小爱确实有理,若是真的放手了,那过去便不值一提,也不值得人记住,阿穆都忘了,世女也不必再在意了,走吧阿穆,事了回家了。”
白正君和裴青轲清正君说了告辞,带着白穆走了。
唐潇想了想,跟在他们身后,裴青轲走在唐潇旁边。
裴青轲和唐潇白来一趟,什么都没做。
唐潇垂着眉眼,没精打采的。
裴青轲沉默着牵起他的手。
其实根本用不着她们来,白正君那几十年的饭,也不是白吃的。
裴青轲思及白正君方才与欧阳常玉说的话。
疏离、嘲讽,但是客气。
只听白穆说得那些话,倒像是他对欧阳常玉还有意思,是在赌气罢了。
若后面再加上白正君的话,那便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白正君将所有归结为过去,又说小情小爱,是极大程度保全了白穆的名声,划清了两人界限。
一切都为白穆将来着想,把伤害降到了最低。
出了清府,白正君对白穆道:“我要带你去礼佛三日,现在,与殿下和唐公子告别。”
白穆还想和唐潇说说话,闻言几乎下意识撒娇:“爹……我不想……”
白正君:“告别。”
语气平静严肃,不见府内温和。
白正君护着白穆,不代表便纵容他如此冲动放肆。
况且这件事传出去,最受伤害的还是他。
白穆察觉到话中隐含的怒气,不情不愿说了下次再见。
看着白正君和白穆走远,唐潇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确实,”裴青轲点点头,转而问道:“回府吗?早饭还没吃完。”
唐潇:“……”
除了回府继续吃早饭,好像也没什么好做的了。
两人慢悠悠回府,一个唉声叹气,一个面色如常。
白正君说带白穆礼佛,都没等第二日,当天傍晚就走了。
唐潇想见人见不上,倒是听说了清府同意欧阳世女提亲的消息。
消息一旦传开,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不止这一个。
第三日,唐潇出门去看白穆有没有回来,听说了另一个消息。
听到后,都顾不上再往白府去,匆忙回了唐府。
唐楼墨正在家中书房,看见急匆匆进来的唐潇道:“慢些,小心摔了。”
唐潇唇瓣张张合合,却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他想问:“娘,大斐和尧国是不是要开战了。”
“姐姐是不是会去?”
“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是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
他面色潮红,心怦怦乱跳,许久,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唐楼墨看他神情,心下暗叹,慢慢道:“怎么了潇潇?”
唐潇终是什么都没说,“没事,娘我走了。”
不如直接去问姐姐,反正瑞王府离这里也不远。
唐潇先前还觉得是自己瞒了裴青轲,还觉得来日方长,出门一逛,才知道了到底谁才是被瞒的那个。
他一路越走越气,都已经想好了怎么质问她,想好了怎么不理她,想好了在她哄他以后两个人再怎么和好。
然而当真的见到人时,他把之前想好的全都忘了。
“你什么时候走?”他只是问。
裴青轲一瞬间便明白了他在问什么,隔了会道:“四月二十三启程。”
还有十一天。
唐潇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还来得及收拾东西,对了,和丰都比,衡州冷吗?大约会持续多久?我需不需要带很多衣服,我听人说短时间好像结束不了,但是随军的话,带很多东西是不是不好,姐姐你带多少……”
唐潇和她几乎是朝夕相处,怎么能不懂她?
他说话声音渐干,越来越慢,但却还是坚持一直说下去,不想她说出拒绝的话。
裴青轲平静的表情越来越难以维持,偏过头,纵使早已心乱如麻,声平且坚定,却是个问句:“小小,你留在丰都,好吗?”
但她还是说了。
唐潇一瞬间失声,再找回声音时,他听见自己轻声问:“姐姐,如果我说你留在丰都,好吗?你会考虑一下吗?哪怕一下下?”
裴青轲沉默。
唐潇道:“你不会,你已经决定去了,也决定了不带着我去。”
裴青轲道:“我们还可以商量,还有一段时间不是吗?”
“商量什么?”唐潇声音已带哭腔,有些哑,“你如果真的想和我商量,会什么都不告诉我?直等到拖无可拖,才和我说吗?”
裴青轲怕唐潇出事,唐潇又何曾不怕她发生什么意外?
若是寻常皇族上战场,本可以不必担心,毕竟身份在那里,有危险也轮不到她。
但姐姐不一样。
她是个从来都不怎么在乎自己的人。
容易受伤,很能忍痛,也不会保护自己。
唐潇不止一次见过她身上带伤。
她会站在远处看着,而不参与吗?
她能安全回来吗?
她真的能吗?
她又怎么能忍心,让他留在丰都等她?
裴青轲道:“……我们到时候再说,好吗?”
唐潇不傻。
她态度很好,但分明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会有一点妥协。
瑞王殿下是什么人?
谁又能改变她的决定。
唐潇退开一步,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跑了。
裴青轲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明明已经决定了,但心中翻涌的情绪如此猛烈,险些让她承受不住。
然而她还是控制住了。
唐潇走后许久,裴青轲又往他身边加了一批人,而后去了皇宫。
除了四月二十去过一次白府外,唐潇近日一直都在唐府,连门都没有出过。
裴青轲怕自己心软,便也一直没有去找他。
四月二十二日晚上,裴青轲靠在他小院墙上,手中握着一坛酒。
是丰都特有的清调酒,若是出了丰都,哪里都没有。
窗户和门都关着,透过窗纸,能看到屋子里昏黄的烛光。
她没有敛藏气息,看着屋子,一口一口喝着酒。
夜风寒凉,衣摆翩飞。
屋内的蜡烛亮了一夜,屋里的人一直都没出来。
天亮了,裴青轲拎着酒坛,翻身下墙,大步离去。
过了片刻,门“吱吖”一声打开,唐潇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他还没走到墙下,一个黑衣女人凭空出现,是裴青轲留下的暗卫。
“公子,主子说您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或是有什么想给她的,可以直接交给我,我替您转达转交。”
唐潇不见那日激动,神色如常且平和,“我没什么要给她的呀,只是想过来闻闻这是什么酒而已,这也不让吗?”
暗卫恭敬退开。
唐潇走到墙边,仰头看了几息,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屋内。
唐潇关上房门,手在门上没有放下。
既然她不让他跟她走,那他便不和她一起走了。
他自己去。
暗卫多又如何?
他这么聪明,难不成还甩不掉她们?
姐姐也太小看他了。
再说如果担心他,那不能直接和他说“不要去杀敌”吗?为什么就不带他了呢?
陪她熬了一夜,此时很累,不适合动脑子,唐潇决定先上床躺一会儿。
反正她刚走这两天,那些暗卫看他肯定看得很紧,这时候可不好逃。
而且还要找个万无一失的办法,第一次如果失败了,后面可就真的不好走了。
唐潇在丰都长大,很少去其它地方,当然也就不知道衡州在哪里,又怎么从丰都过去。
虽然有地图,但那是很多年前的版本,也不知道近年来有没有改变。
身边有暗卫,他不能自己去买,否则那不是明晃晃昭示了他要做点什么吗?
他还想过让阿穆去买,但担心姐姐也在阿穆身边安插了暗卫。
若是找别人,和他接触过的人,后面一段时间做了什么,肯定会被查得一清二楚。
去找娘?
应该不会告诉他。
所有可能都不行,唐潇想到了瑞王府。
大军出发第七日,唐潇起了个大早,说要去瑞王府,暗卫没拦着。
他一路进到瑞王府书房,没人敢拦他。
唐潇神色怀念委屈,众人只当他是想瑞王了,连带着他关上书房门,说任何人不许打扰的时候,都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唐潇在椅上坐了片刻,直到确定没人进来,才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开始找,姐姐这里有很多书籍地图,肯定有最新最全的。
他一本一本慢慢找,看完后立即放回原位。
看过几本后,终于找到一本能用得上的。
唐潇小心翼翼拿出藏着的笔墨纸砚,铺在地上。
他不敢用桌上的,怕被人察觉,只能自己带。
他将地图临摹,将能用得上的东西记下。
而后将书册放回,继续找下一本。
瑞王府书房他只能来一次,再多了也会引起人怀疑。
也不知道给姐姐通报消息的人,会不会提起他来过书房的事情。
如果提了,姐姐肯定能想到,说不定就会增加暗卫和防护。
他特意等大军走远些,这样,哪怕送书信,从丰都到姐姐那里,姐姐再下令,一来一回中间也有三四日,够他准备离开了。
唐潇奋笔疾书,叹了口气。
深觉自己真是不容易。
傍晚时分,唐潇收拾好东西,将一切还原,推开门走出去。
临出门前用力揉了揉眼睛,让眼睛看上去红通通的。
回府路上,唐潇一直沉浸在该如何出逃,走哪条路的谋划中,没料到进府门后迎面遇上唐楼墨。
唐潇内心一惊,险些露馅。
他现在是之前被姐姐瞒着,在和姐姐怄气的状态,可不能精神抖擞的。
虽然他现在是在生气,但最重要的还是想早点到姐姐身边,和她说清楚为好。
唐潇知道,如果是在丰都说,姐姐如何都不会让他跟着,但如果他已经去了,那她肯定……应该……也许不会让他离开了……
……吧?
这其实倒是其次。
唐潇近几日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他和姐姐闹别扭,这还是在他占理姐姐不占理的情况下,他做事想事就经常分神,不能完全集中精神,姐姐万一也是这样呢?
反正不管她让不让他留在她身边,他得去告诉她,她们之间没事,一切都好,让她安安心心地做事。
她可不能因为心里有事而出什么意外。
唐潇想,他生气归生气,不理人归不理人,但这些可以暂时放一放……等、等成亲以后再说也不迟。
唐潇一边想着,一边睁大眼睛,抿住嘴,脚步不停地经过唐楼墨,甚至还偏过了头。
一副很委屈很想不通很怨恨人的样子。
唐楼墨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也没忍心打扰,问他去了哪里。
如今唯一一个能察觉唐潇意图,能够拦下他的人心生不忍,自然也就没人能阻拦他。
第三日夜里,唐潇唤来小依,说要沐浴。
小依让人送来水,正伺候唐潇脱衣,冷不防后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唐潇将小依身上的衣服扒下来自己穿上,而后给小依穿了一套衣服,将他扶到桶边,让他靠着桶。
又拿出藏着的给娘和爹的信放在桌上,而后拿起托盘,将之前准备的所有东西放在托盘上,盖了两件衣服,低着头走出了房门。
他要沐浴,暗卫们站得都有些远,再加又是夜间,看得也没那么清楚。
唐潇这几天观察了好久小依走路的姿势,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他慢慢走出院门,无人发现。
唐潇一路不停,直到走到唐府一个偏僻的小院,才扔掉没用的衣服,挎着装了地图衣服和银票银子的包袱翻、墙出府。
唐潇没有即刻出城,反而在城中客栈留了两夜,第三天晚间再回唐府,果然,留在那里的暗卫都撤了,想来都出去找人了,没人会想到他再回这里。
可他的剑还在这呢。
唐潇偷摸拿着自己的剑,这才出了城。
他走的比去追他的人还晚,一路上自然没碰上什么阻碍。
……
衡州距离丰都十几天的马程,行军则要更久,加沿路汇整其它州的兵马,唐潇离开丰都那日,大军还没走一半路。
唐潇一人走得干净潇洒,他几乎做好了所有准备,连哪天走到哪里,在哪个城镇落脚都计算好了,为了安全,晚间绝不走夜路。
他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详尽的准备,可惜他离开以前一直都怨恨委屈得太过完美,众人可不知道,只以为他是临时起意。
唐楼墨看到信的时候,立即给裴青轲去了信。
她没那么多人脉,找人还是得让瑞王来。
裴青轲近日来心情本就不好,总是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
才出发就想着要不回去见他一面,和他说一说,他生气也好打人骂人也罢,离开前总还是要见一面的。
可是又担心他说出想要一起去。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拒绝,索性还是不要见的好。
但是只是见一面,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影响的人,一定可以狠心将他留在丰都的。
她犹豫着,大军一路行进,越走越远,渐渐地便也不再想了。
已经走了这么远,再有任何想法,也已无济于事。
她才开始不想,就收到了唐潇偷摸离开唐府的消息。
那时正值午间,裴青轲似身处冬日寒夜,冷声道:“你说他留下一封书信,离家出走了?暗卫呢?”
暗卫正是守着唐潇那批人中的一个,一路快马不停,才来便报,此时艰难道:“殿下赎罪,我们……没看住公子。”
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裴青轲闭了下眼,道:“信。”
这信是给唐楼墨和林宛茵的,唐楼墨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有用信息,看过后第一时间给了暗卫,让暗卫交给裴青轲。
娘、爹:
我近日出门一趟,很安全,你们不用担心。
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啦。
唐潇留。
有个屁有用的消息。
连他去了哪里都没写明。
但他还能去哪里?
除了来找她。
他从没一个人出过丰都,长得又那么好看,这一路得有多危险?!
裴青轲语不停歇,“我离开后他去过哪里见了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一点都不要遗漏,重新说一遍!”
话才落,裴青轲朝主管训兵,此次随军出征的大将军林逸所在的地方走去。
暗卫随她一起,边走边说,快到时,说到他曾去过瑞王府书房。
“当时为何不——”她才呵到一半,见到林大将军后立即道:“本王有事,归期未定,军中一切交由大将军处理。”
不等林逸说什么,裴青轲转身就走,示意暗卫路上继续说。
……
从淮南调来的人,都被派出找人,包括裴青轲自己,也是立即折返。
唐潇想过她收到信会立即派人找他,把他带回丰都,于是为了躲人,还做了乔装打扮,白日里尽量不走官道,走小道。
某日他才在一个城镇停下,就听到有人在找人,十七八岁的男子,还有画像。
不过不是官兵,只是寻常人找人……
唐潇给了店家几锭银子,成功躲了过去,他走在停停,大军到衡州四日后,也到了衡州。
裴青轲从中途回丰都,又从丰都往衡州走,快到时听说有人在靠近丰都的一个小镇见过画像上的人,便又去了那里。
那人确实见过唐潇,不过是很久以前了。
——只能证明很久以前小小确实来过这里,那时还安然无恙。
但之后是什么样,谁又能知道?
裴青轲沉默听完,甩袖离开,上马重新往衡州走。
……
据说,这次领军的人住在衡州嘉陵关嘉陵城的王府里……不能叫琤王府,毕竟琤王府的牌子都被拆了。
唐潇今日第三次路过王府门口,在斟酌怎么进去,见到姐姐的时候又该说什么。
这里不是瑞王府,门口的侍卫都不认识他,周围也没有他熟悉的人路过。
他一介百姓,要是贸然上去说找瑞王,估计会被人丢出去。
唐潇抬头看看高墙。
要不他也翻、墙进去?念头才起便放弃了。
他若是这样做了,估计不是先见到姐姐,而是会先因为擅闯王府被发现,被戳成筛子。
唐潇左想右想,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决定用最笨的办法。
——等。
他不信这里来往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熟人。
唐潇去城中成衣铺买了一件干净衣服,开了个房间,沐浴梳发,收拾好自己,重新回了王府门口,继续转悠。
等来等去,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一个熟人从门口出来。
那人面色焦急,不知和门口侍卫说了一声什么,很快便下了台阶,走了出来。
待她走近后,唐潇抬手,高声道:“姐,姐,姐!”
从台阶上下来的,正是唐啸林。
唐啸林本来是不需要随军的,但她深觉自己是个女子,自然要为保家卫国而战,自请出征。
她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弟弟离家出走,后来听说瑞王离开大军,一问才知道是去找人了。
她内心着急担忧,但因为身份原因,不能随意离开,除了焦急没有一点办法。
她奉命去军中传递消息,想着如果今日还是没有潇潇的消息,那该怎么办?
正想着,居然就听到了潇潇的声音。
唐啸林以为是幻觉。
唐潇跑出来,在她眼前挥挥手,“姐,你怎么了?瑞王殿下在里面吗?”
……是真的?
唐啸林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是真的!!!
唐啸林吼道:“唐潇你个兔崽子你去哪里?知不知道我们有多着急?!!!”
唐潇:“……”
唐潇耳朵一阵嗡鸣,没被抓着的那只手按着耳朵,拨浪鼓似得晃了晃头。
如火上浇油,唐啸林声音更高:“你不知道?!!!”
唐潇:“……”
“不是,”他说:“我是想看看我聋没聋。”
“我看你是又聋又瞎!还敢离家出走?长本事了你,跟我回去!”唐啸林一把揪过唐潇,拽着他的手腕,把人拉回了王府。
最后,是一直没有去找人的唐啸林找到了唐潇。
唐潇和唐啸林在王府门口说话的功夫,裴青轲进了嘉陵城。
她风尘仆仆满脸戾气,除了十六岁那年,再没这么狼狈过。
马蹄扬起,骏马嘶鸣,裴青轲在王府门口停下,正巧王府门里冲出一人,“殿下,殿下!!”
她喊:“找到公子了!!!”
裴青轲几乎立即落在人前,一提衣领,“人呢?在哪儿?”
力气之大,险些要把人勒过气去。
裴沐瑶从王府出来,正看见这么一幕。
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儿看见过。
好像青松逃婚的时候,她就是这样。
……多少有些丢人。
裴沐瑶把人从她手里拎出来,“在王府里呢,衣着干净一切正常。”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人,悠悠道:“可你比好不少。”
一切正常。
裴青轲收回手,高悬了许久的心,哪怕放回了原位也总觉得不舒服,短时间内没法回到原来的平静。
裴青轲低声重复,“衣着干净?”
“嗯,”裴沐瑶道:“估计是在城里客栈换过衣服吧。”
一直赶路,若是直接到的王府,再如何注意也不可能那般整洁。
裴青轲大步踏进王府,吩咐道:“备水。”
裴沐瑶一愣,快步跟上,笑道:“不至于吧,我觉得唐公子不会嫌弃你……的。”
她才看见裴青轲的神情,眸中一动。
那双眼满是猩红,哪有什么顾忌自卑,全是疯狂和占有。
“备备备,”裴沐瑶一招手,对身后暗卫道:“去,赶快去。”
她又对裴青轲道:“我先带你去主院,把唐公子带到你隔壁,可以吧?”
裴青轲声音低沉,“嗯。”
……
李陌安等人一直跟着裴青轲,直到将人送进屋内。
裴沐瑶转身,冲她招招手,“走了。”
李陌安道:“可是殿下她……”
“她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不如担心担心……”裴沐瑶一把将人拽走,对上李陌安迷惑的双眼,笑得意味不明,“你家殿下啊,要开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