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甘愿服输】14
回到青竹苑，江肆钰已经坐在院子里等候多时。
见她回来，当即讥讽一句，“面露狡黠，可是我娘又许你什么好处了？”
陈宣美原本心情还不错，一听他阴阳怪气，当即收敛了脸上情绪。
“哼。”小男孩冷哼一声，有些气鼓鼓的扭过头。
到底是十岁的孩子，一点也不懂怎么藏心思，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陈宣美只觉得好笑，突然就想起纯白之境里那团永远闷闷不乐的黑气。
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摄人心魄，可说话时总带着些困惑和迷茫，时而癫狂，时而燥郁。
他创造了无数个世界，创造了许多的生命，给生命赋予了思想和欲望。
可他自己什么都没有，连喜怒哀乐都没有。
那张妖艳绝伦的脸慢慢缩小，眼眸中的蓝色褪却，逐渐与面前的小男孩五官重合。
想到这里，陈宣美心头一颤。
至少在这里，他不是那团一无所有的黑气了。
见他不满，陈宣美只是眯着眼笑。
“少爷想多了，奴婢什么好处也没得到，只是被夫人逼问了几句。”
江肆钰听见「逼问」二字，神色缓和些许，“逼问了什么？你把我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陈宣美不疾不徐，“是。”
江肆钰小手拍在石桌上，疼得指尖微颤，可碍于面子又只能装作生气的模样，“大胆！你凭什么把我的事情告诉我娘！”
陈宣美面露惊讶，“夫人问奴婢，近来少爷身体如何，吃的如何，睡的如何，心情如何。奴婢自当如实告知，少爷身体安康，近来爱吃甜食，夜里睡的安稳，瞧着心情甚佳。”
“行了行了！别给我绕弯子！”江肆钰不耐烦的打断，“她怎么可能问这些？我还不知道她吗，她肯定问我有没有温书，还要你时时规劝我上进读书，好给江家考取功名！”
哎哟，猜中了。
不愧是母子。
陈宣美心里暗暗吐槽，面上却仍是讨好，“怎么会呢！夫人都和奴婢说了，你若不喜欢考功名，那便算了，只肖你开心就是。”
江肆钰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这话你说给谁，都不会有人信。”
陈宣美无所谓的笑了笑，“少爷不信就算了，反正奴婢问心无愧。”
只要我没有道德，就不会被绑架，自然做什么都顺心如意，问心无愧咯。
“倒是少爷，你不喜夫人便罢了，总怀疑奴婢做什么。奴婢人微言轻，哪能左右主子的想法。”
“你人微言轻吗？没看出来。我只看见我娘三天两头请你去喝茶。”
“少爷又胡说，奴婢去了都是恭恭敬敬的回话，哪里敢坐下来和夫人喝茶。”
“你一向伶牙俐嘴。”
陈宣美努了努嘴，一脸不服气，“就算我伶牙俐嘴，那夫人对少爷也是关怀备至，倒是少爷对夫人总有诸多猜忌。”
“我娘本就是那种人，若我不能考取功名，便也不配做她的儿子。”想了想，江肆钰又补充一句，“我爹也一个德行。”
陈宣美偷摸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耐着性子劝慰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不。奶娘跟我说，我出生时是大旱连年，但自我降生，方圆百里雨水颇丰，往后连年更是风调雨顺。有个老道曾言，我是天降祥瑞，往后是封侯拜相的大命格。”
陈宣美啧了一声，“少爷可知，每日有多少婴孩降生？若降生时下雨就是天降祥瑞，那与少爷同一天生辰的，便都是祥瑞之兆。”
“你是说我乃一介凡人？”
就算之前是主宰命运的天道，如今也是肉体凡胎，可不就是凡人。
陈宣美点了点头。
“既然我是凡人，考不考功名有什么重要的。”
“我知道江家靠米粮起家，并不缺银钱，但自古以来，商人地位最低。正因此，老爷才要花钱买官，不是么？夫人膝下就少爷一个独子，自当希望你摆脱商名。”
“你一向巧舌如簧。”
陈宣美暗自咬牙，这老东西变成小孩也一样气人。
“夫人疼惜少爷的心，与天下母亲无有不通。若少爷不信，不妨与奴婢打个赌。”
“什么赌？”
“就赌夫人愿不愿意为了你，放弃那些期望和要求。如果奴婢赢了，少爷便要应承奴婢一个条件。”
江肆钰嗤之以鼻，自己的娘亲，自己还能不了解么？
当场他就点了头，“你不可能赢的。”
陈宣美无所谓的笑道，“奴婢倒觉得，奴婢赢定了。”
小少爷显然是不信的，一甩手袖，扭头回房了。
次日一早，他在房间里雕木头，院子里一阵吵嚷。
陈宣美在他身边递工具，见他眼神看向自己，立马走到窗户边查看，随即惊呼一声。
“哎呀，是夫人！”
她扭头，面上为难道，“难不成是因为昨日我同夫人说了”
江肆钰手中的刻刀顿了顿，蹙眉抬眸，眼中腾起怒火，“你乱说什么？”
定是她去娘面前胡说八道，娘今天才会来院子里找事，简直不知所谓！
陈宣美却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睛，“奴婢只是说，少爷酷爱木工雕刻，每每沉浸其中，心情甚佳。”
说着，她望了一眼窗外。
此时江夫人正命令着下人搬运木材，都摞在角落里整整齐齐。
“夫人今天特意送了这么多木材过来，看来往后几日，奴婢都不用去背木材了，嘿嘿。”
送木材？
江肆钰放下手中木雕，疑惑的走到窗户边，偷偷探头。
居然真是娘在送木材！
他当即瞪向陈宣美，“你昨日和我娘胡说了什么？”
陈宣美无辜的眨巴着眼，“奴婢不是告诉少爷了么？就是你日常起居饮食，没什么特别的呀。”
“那娘怎么可能”
娘不是一向最讨厌他玩木材吗？
总骂他玩物丧志，说他不学无术不肯上进。以前甚至扔过自己的木雕，只不过自己绝食抗议差点死了，娘才堪堪作罢，但娘心里仍旧不喜欢，江府里众人皆知。
可是今天送木材，又是演得一出什么戏？
江肆钰偏头看向陈宣美，见她喜滋滋的，笑得眉眼弯弯。
“这么多木材呢，起码够一周了吧？奴婢这一周都不用去背木材啦。”
说着便抿唇加深的笑意，看着江夫人的身影面露傻气。
江肆钰压了压嘴角。
还不知道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她就已经开始傻乐了。
不过，一周不用干活就这般高兴。
哼，倒是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