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矛盾出在哪
宁辟危看着郁回风,伸手碰了碰郁回风的脸颊,动作很轻,语气也很轻,“很明显吗?”
“嗯。”两人目光交汇,片刻后,郁回风说:“你在想什么?”
宁辟危内心不由自主地涌上了一丝丝烦闷,“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了。”
郁回风轻轻笑了声,语调温柔,“这几天我很开心。”
宁辟危说:“我也是。”
郁回风的眼神清透又温和,让他感觉自己无处遁行,错开视线,他说:“不必担心我。”
郁回风深深地看了宁辟危一眼,“嗯”了一声。
他站起身,推开窗户。
风灌了进来。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随后有一双手揽上了他的腰间,炽热的温度贴上脊背。
手臂收紧,他被宁辟危紧紧抱在怀中。
这是一个完全被动的拥抱,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但没有动。
宁辟危既然想自己消化情绪,那他不会打扰。
许久后,宁辟危才松开了郁回风。
神色如常地问他早餐想吃什么。
但郁回风能感受到,宁辟危的心情依旧没有变好,和窗外的天空一样,笼着一层阴云。
两人很安静地度过了一天。
一直到晚上,郁回风洗完澡出来,就见宁辟危坐在床边,低垂着头。
见他来了,宁辟危抬头说:“我可以去国外找你。”我们不用分开一年的。
郁回风俯身摸了摸宁辟危的脸,声音温和又透着一丝残忍,“你不必为我去改变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宁辟危皱了下眉,眼里划过不解,“我会把去见你这件事纳入我的日程安排中。”
郁回风慢慢收回手,看着宁辟危,像是在看一份难以执行的方案。
他很认真地回复了宁辟危,“可以,但是我未来一年的计划里没有你。”
直白却无情。
宁辟危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像是重新认识了郁回风。
这个人难道可以把这两个月相处的点滴冷漠地搁置在一边,然后一年后拍拍落满的灰尘,重新捡拾起这段记忆吗?
他想不到答案,所以他直接问出声了。
郁回风看起来比宁辟危还要惊讶,
“我不觉得这是冷漠,这件事在四十天前定好了计划,这是我的工作,是我的家族产业,我需要专注地把它做好,容不下一点差池。”
“在出国前,为了腾出时间来这里,我加了一周班,并且还压了一堆工作等我去处理。”
他眉头微微皱起,表情严肃,“我不是在用分开一年去考验爱情与人性。你的工作很多,且基本在国内,不必为了见一面坐十多个小时飞机,你飞过来后,甚至可能我会没空见你。”
郁回风轻轻叹了声,“你的事业和身体比来见我更重要。”
宁辟危紧紧抿着唇,郁回风的话没有说错,他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那矛盾出在哪?
“我去抽根烟。”宁辟危眉眼压出了沉闷的弧度。
郁回风目送着宁辟危出了房间并轻轻关上了门。
他皱了皱眉,内心升起莫名的烦躁,他从宁辟危的烟盒里抽了根香烟,扫了一圈没有看见打火机。
而唯一的打火机刚刚被宁辟危拿走了。
他走到门后,敲了敲门,“借个火。”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门从外面小心地被推开了。
宁辟危并没有进来,而是伸出了手,干燥宽厚的手掌摊开,是打火机。
郁回风嗤笑一声,猛地拉开了门,在宁辟危愕然的眼神中,他倚在门框上,夹着烟送到嘴边,“点火。”
动作轻慢,语气高高在上,一如第一次见面那样。
宁辟危拧着眉盯着郁回风,片刻后,他动了动脚。
“咔哒”一声,火舌舔上香烟,燃起淡淡的烟雾。
郁回风身子一转,毫不留恋地回了房间。
门半掩着,宁辟危靠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几乎能想象到郁回风在洗漱时,换衣服时,微笑时,难耐时会是怎样的一番动作与神态。
随着房间灯的关闭,最后一丝动静也消失了。
他垂下眼睫,掩盖住眸子里溢出的闷痛和黯然。
他知道自己应该像郁回风所说的那样,把更多的心神放在自己身上,可是……
一年之后,他还能抓住郁回风的心吗?
他好像和宁薇薇陷入了同一类困境。
是爱情和事业都要,还是把更多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她的结局并不好……那他呢……
郁回风并没有如宁辟危所想的已经睡下了,而是靠在一墙之隔的背面。
走廊的光从半开的门处泻进屋内,他盯着那片光,一片迷茫。
夜渐渐深了,白日人群活动的喧闹声渐渐消失,海浪不停拍打岸边发出的“哗哗”声显得异常清晰,屋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偶尔还有几声狗吠远远地传来。
而隔着一堵墙的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各怀心事。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久到郁回风感觉门口光在晃动,他动了动腿想换个姿势,却发现腿不知什么时候麻了。
他垂下目光,茫然地颤了颤,声音沙哑地开口:“我困了,你什么时候进来睡觉。”
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同床共枕很长一段时间,枕边没有另一人的存在已经不习惯了。
宁辟危愣怔几秒后猛地抬头,眼底迸发出浓烈的诧异和惊喜。
他大步走到门口,往里一看,郁回风半眯着眸子,姿态懒散地倚在墙上。
见人进来了,郁回风掀起眼皮,在人身上梭巡一遍,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只丢下一句,“关门,睡觉。”
这几天做得太多了,身体酸疼酸疼的,一挨上枕头,困意登时涌上来,把他的意识往下拉。
他强撑着,等到旁边位置微微下陷,出现了熟悉的热源后,这才放任自己睡过去。
宁辟危抿着唇,小心地揽住了呼吸均匀的郁回风,没有感到郁回风的抗拒,他把人往怀里又紧了紧。
他心里沉闷闷的,脑海里划过无数场景。
有戒不了赌博的父亲和日渐消瘦沉默的母亲,有高考后自己独自踏上北漂路程时火车上的场景,有父亲威胁自己的狰狞模样,有母亲沉默但固执地挡在他面前时的场景,有他偷偷离开时母亲塞给他钱时的表情……
那些不愿回忆的、混乱的记忆不受控地从脑海里翻涌而出,像是一场人力阻挡不了的火山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