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怪盗的风之魔术（18）
佛寺空间。
道具形成的特殊空间极为单调，只有一座残破的古铜色佛寺和堆积满地的石块，四处尽是温润祥和的金色佛光，仿佛给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金箔。
诡异的芳香和醉人的酒气混杂在一起氤氲，似烟又似雾，覆盖在满是血肉组织的碎石堆上，异样惊悚。
几名武官全部战死了，尸体被妖虫分食又催生出新的妖虫，只有微不可察的些许肉沫还昭示着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控虫师平静地盘坐在佛寺顶部，沐浴着充沛的佛光，他身上锈迹斑斑的虫甲在光辉映照下渐渐褪去腐朽，重焕新生。
“怎么不继续了”
他笑吟吟地望向风瑟，背部几个明显的血窟正在缓缓修复，要不了多久就能重生断翼，彻底了结这对父子了。
说来也真是可笑，这两人一进佛寺空间就装作不认识彼此的样子，但演技实在拙劣，面对危机下意识地关切岂能作伪
反复交锋过后，控虫师很确认他们就是父子，因为他们很像，不是长得像，而是那股如出一辙的恨意，仿佛深入骨髓刻入灵魂。
风瑟没说话，湿漉漉的发丝遮住眼帘，只能隐约窥见两股瘆人的瞳光。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微微笑着，笑得苦涩，他想他或许不能手刃仇人了，连儿子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控虫师变得好强，底牌层出不穷，而他却颓废多年进步缓慢，完全脱节了。
呲！
一片淡青色风刃毫无征兆地横切过来，但控虫师似乎早有预料，平静地起身抬起异化的前肢抵挡。
风听寒低靡的身形一览无余，他微弓着腰站在佛寺顶部的砖瓦上，身后纯白色的魔术披风烨烨作响。这件能隐身的源具有很大缺陷，一不能遮掩路途中发出的声响，二不能在战斗中持续隐匿，在高手对决中相当鸡肋。
但也无所谓了，一切都结束在这里吧。
风听寒累了，浑身一往无前的那股劲头正在飞速消逝，他这时才明白老师的劝阻是对的，就算找到控虫师又怎样
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早该想到的，控虫师离开魔都前无差别收割了魔都残存的所有信众，奶奶也是虫斑携带者，怎么不算信众呢？是老师不知用什么手段护住了她，从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就开始了不可逆的倒计时。
老师当初的言辞很委婉，大概早就知道了结果，可他却被焦虑冲昏了头脑一意孤行，落到这般田地倒也不冤。
“谢谢。”风听寒由衷地说，唤出所剩的全部灵能扑克伴随暴乱的狂风四溢。
他真的很感谢老师啊，在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年幼的男孩要怎么养活自己和奶奶呢？无非就是去偷去抢，走他父亲当年的老路，做一个可鄙的小偷。如果没有老师，他大概会因为作恶多端被关押在长安特制的监狱里浑噩余生。
老师真的很好啊，可惜不能追随他走完他所描绘的伟大宏图。
还有爸爸，到底为什么呢？
好吧，都不重要了……
————【铭文·风妖】
乱葬斩！
数不清的风妖齐齐显化，嶙峋骨翼好似万千镰刃堆叠在一起划出刺耳的尖啸，青色的风暴越来越深越来越暗，也越来越沉，仿佛裹挟着少年绝望的哀鸣孤注一掷。
残破的佛寺被淹没了，每分每秒都有凌厉至极的风在狂斩，霎时间纷乱的斩痕像水面的涟漪一样迅速蔓延，几近崩溃。
咔嚓！咔嚓！
核心建筑被毁，整片空间像碎裂的镜面般弥漫大量褶皱，愈演愈烈。
风听寒释放的力量太过庞大，以至于自己都无法把控，他被风刃摧残得血肉模糊，像具鲜血淋漓的死尸一样躺在佛寺废墟里一动不动。
同样血肉模糊的控虫师艰难地爬了起来，脚步踉跄地走向风听寒。他怒容狰狞，肌肤不断溃烂又不断重塑，但逐渐入不敷出，佛光提供的恢复力在佛寺崩塌后持续降低，已经濒临衰竭。
终于他来到了风听寒身边，伸出异化的爪刃狂刺，但刃口传来的触感相当怪异，好像空气一般。他猛然惊醒，身边哪有什么风听寒是风瑟用本源力麻醉了他。
“你还剩多少灵力，能再致幻一次么？”控虫师狞笑，继续踉跄地前进。
风瑟捂着腹部坐在风听寒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发丝，缓缓掏出了一个灰黑色的铁疙瘩，丑不拉几的铁疙瘩忽然‘嗡’的一声变形成了金属管状的造物，两头不断蔓延，直至紧贴父子二人的肌肤。
“情感枢纽，这玩意儿叫情感枢纽，作用是把情感转换成纯粹的能量。”风瑟酣畅地笑着，“我偶尔得到的源具，以为是块废铁，没想到派上大用处了。”
风听寒的手微微动了动，死死攥住身下残破的魔术披风。
“知道么儿子，那天看你生气我真的一脸懵逼，后来我仔细复盘想了想，觉得你可能只是要一个解释。”风瑟猛地捶地，“但我失忆了，真他妈的狗血真他妈的操蛋，我失忆了啊，完全记不清楚一切，直到看到那狗日的那张狗脸才记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爸我虽然混蛋，小偷小摸流里流气的，但从来都没有抛弃过你和你奶奶！”
“记得我们家莫名其妙富裕过一阵么？那是我觉醒本源力干了几票大的，结果我膨胀了，有天一不小心偷到长安武官身上了，尼玛的你不知道那个年代一名武官的含金量，总之我被抓进关押升华者的蒙昧之塔里，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出来以后我自负地认为你奶奶已经死了，没脸去见你，就千方百计找到了控虫师，跟他干了一架结果又入狱了，不仅入狱还特么失忆了！”风瑟笑得越来越痴狂，“你知道吊着你奶奶的命花销有多大，我当时心灰意冷真的不认为你能保下她。”
“对不起小寒，对不起！”
“你很厉害，你很出色，比爸爸这种窝囊玩意儿强一百倍都不止，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啊！替爸爸好好享受这个世界！”
风瑟情绪汹涌，但身体却肉眼可见的干扁枯瘦，“还记得我们的魔术么？你总是笨手笨脚的，只能学会扑克脸，但现在居然会玩风，比爸爸的酒炫酷多了。”
“以前我说要成为很伟大的魔术师，结果家逢变故成了小偷，第一次偷东西回来你和你奶奶还骂我，说我混蛋不是东西，但最后还是被我温水煮青蛙接受了。”
“我确实不是个东西啊，但我儿子好啊，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怎么挺过来的。”
“我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我就是想说啊，上次都没好好说话这次一定要说个够！”风瑟强撑着怒吼，“对了，对了，如果有一天你跟别人提起爸爸，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
“小偷什么的太难听了，就怪盗吧，说你爸爸是一个风流江湖的怪盗。”
“啊……忘了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跟别的小孩吹嘘攀比了……”
情感枢纽是双向的，状态好转的风听寒同样爆发出激烈的情感传输，但这样的传输是极为危险的，父子二人很大可能会被榨干情绪沦为两具植物人。
“真感人呐，我都快流泪了。”控虫师抵达，一爪贯穿了风瑟的胸膛，掏出一个暗红萎缩的心脏捏爆，霎时间酒气磅礴如雨狂降，弥漫整片佛寺空间。
风听寒怒到了极点，却只能无声地咆哮，这一刻他的情绪激昂到突破了源具的传输阈值，呈现实质的红色爆裂开来，浓烈似血的情绪从碎裂的管道中涌出，和酒气混杂在一起难分彼此。
“我要撕烂你！”风听寒猛地扑倒控虫师，用尽各种手段野蛮厮杀，浑然不觉情绪、酒气和血以地上残破的披风为载体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最好做得到。”控虫师将腿部异化成刃刺入风听寒的小腿，把他牢牢固定在身侧，然后用爪刃在他身上捅出一个又一个血窟。
风听寒在剧痛中仍旧疯狂，用嘴机械地撕咬着控虫师，哪怕意识逐渐恍惚也没有停下，就在他彻底沉沦之际，莫名感受到了魔术披风的灵魂链接，心神陡然一震。
怎么会源具不是损毁了么
不，这不是源具！
————【铭文·醉幕】
风听寒大笑，笑得狂放狂妄，血泪汹涌。酒红色的艳丽披风缓缓盖在他身上，骤然分裂成细密的碎布高速转动，透过他深深地嵌进控虫师的体内乱搅，血肉飞溅醉意朦胧。
“爸爸，我也是个苟且的小偷啊。”
“哦不，怪盗，我们是怪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