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予以热吻的腐梦（17）
“啧，你想带她走啊”化鼠师悠闲地搭箭拉弓，“这么痴情，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玉眠如抱着郑湘婷半跪在地，用木刀撑着身子。他记得当年在看《狐妖小红娘》王权篇的时候，看到王权富贵抱着小清瞳‘万剑穿心终不悔，相视一笑轻王权’真的炫酷到爆浪漫到爆，然后他就暗暗幻想自己也有这么一天能抱着谁谁谁吊炸天一次。
现在特么的真的来了……虽然他没有被万剑穿心，但他也确实抱着喜欢的女孩伤痕累累步履维艰。
真他妈的操蛋啊，这种无力的感觉快要把人淹没了！一点也不炫酷一点也不浪漫！
玉眠如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在郑湘婷额前捏碎一枚日纹花瓣。还没等她睁开眼说句话，化鼠师的震力箭不合时宜的袭来，再一次把二人震飞震散。
她又重伤了。
玉眠如周身萦绕的光晕越来越黯，看起来就像深绿色的光膜，呈枯竭的趋势。他用黑藤裹住郑湘婷往外抛，精准无误地使出了他自己都不完善的‘藤蔓接力法’，几朵日纹花瓣夹在女孩破烂的衣领里，和摇摇晃晃的貔貅玉佩作伴。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阴狠地望向化鼠师，瞬移勋章的充能已经完成了一格。他其实有点有恃无恐，因为他觉得只要能把郑湘婷送出去他就赢了，他就不信自己死皮赖脸玉羡之真的会无动于衷。
那家伙满脸冷傲唯我独尊的感觉，让他救人肯定不可能咯，只能出此下策咯。
郑湘婷正在急速逼近后面的空间异位装置，跃过一个又一个玻璃罩，海洋生物们在狂暴之余向她投去淡淡的艳羡。但化鼠师显然看出了玉眠如的意图，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就关闭了暗室中唯二的两处异位装置。
于是，玉眠如的希望轻描淡写的破碎。
郑湘婷被一截黑藤轻轻放在地上，日纹花瓣的效应让她清醒过来。她本能地抱住藤蔓茫然地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在抱什么之后她眼睛瞬间红了，豆大的泪滴止不住的下落。
“玉眠如……玉眠如……”
她嗓子有点哑，因为刚才漫长的爬行中她一直都在喊，机械式的重复着这一句话。人在遇到危险无助的时候都会喊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的名字，这是她妈妈告诉她的。
起初她是不信的，她觉得这种做法就和电视剧里没用的女配对着谁谁谁说‘不要死！不要死！’一样单调可笑。但现在她不得不信，这种向神祈求般的默默呢喃是真有用的。
妈妈所言非虚啊。
郑湘婷感动又自责，站起身狠狠拍打着黯淡无光的空间异位装置，“亮起来啊！亮起来啊！”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每次都这么没用，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现在她成了玉眠如的累赘！害死自己也害死他！
她想忍一下，她想装一下，可身体还是不听使唤地蹲下来痛哭。她讨厌自己啊，讨厌这么没用的自己啊！
砰————
玉眠如被震力箭轰了过来，好巧不巧落到郑湘婷面前。他低下了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们后面的玻璃罩全碎了，玻璃片掺在海水里蔓过来，海洋生物的尸体在水面起起伏伏。郑湘婷轻抚着玉眠如的脸，看着他独有的浓眉丹凤眼怔怔出神。
她记得这种一眼万年的感觉，是多年前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学校里坐前后桌的男孩女孩不可言说的小秘密。那天第一天上课分座位，老师指挥着大家排队进班级，她和几个小姐妹选好了位置，一个个欢呼雀跃嚼着班里男生的舌根子，这个帅啊那个帅啊什么的。
玉眠如忽然冷着脸走进来，随随便便就选了最前排的位置，刚好在郑湘婷前面。他坐下的那一刻全场小姐妹们鸦雀无声，你一眼我一眼看着彼此大眼瞪小眼。
郑湘婷第一次见到这样高冷的人，这才是真高冷啊，不是她这种假装的冷，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谁看谁知道。
第一节课快结束了，郑湘婷也没看到玉眠如的姿势有什么变化，他真的像个机器人欸，郑湘婷从侧面偷偷去看他，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欸。郑湘婷决心要逗逗他，故意踩他椅子踩得摇摇晃晃，见不管用就使出自己的绝招——丢水笔。
她把自己2元钱买的黑色水笔丢到玉眠如椅子下面，然后娇滴滴地说，“同学能帮我捡一下笔么？”
玉眠如冷着脸蹲下，摸到水笔的时候忽然发现郑湘婷也蹲下，两人就这样‘不经意’间对视了。玉眠如当时毛都不懂，一门心思修仙与世长辞，看到郑湘婷蹲下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就默默把水笔丢给她然后继续冥想。
郑湘婷当时都快气懵了，虽然一眼万年的感觉比韩剧什么的都浪漫，但你特么的也太不解风情了吧？没看到我伸出手了么？我是想你亲手把水笔交给我，肢体接触啊肢体接触懂不懂
轰————
海水淹没了二人，震力箭的激荡声连绵不绝。郑湘婷在水中抱紧玉眠如，笑得从未有过的明媚。拥抱好啊，拥抱好啊，就是来得太晚了。
玉眠如也看着她发懵，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心动时刻，那个秋风扫过树影婆娑的园区铁门前，留着短发刻意打扮性感的女孩红着脸低头玩手机，她是那样的青涩那样的动人，脸上永远洋溢着我爱你……
他用玩家模板发信息。
“其实我们有很多误会。”
“我知道，我信你。”
多年以来的无解之结就这样解开了。
“我想我不能失去你啊郑湘婷。”玉眠如另一个意识在天梯上发疯地跑，全然不顾一切。
什么代价都行，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别装了。”玉羡之忽然拦住他，神色复杂得惊人，“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么？”
“从第一天进教室起你就知道她喜欢你，你这样的怪物对人的情绪敏感到变态。但你还是假装不知道，或者你根本无所谓，因为那时的你陷入到了情感隔离的状态，看什么都是从上帝视角俯瞰。”
“你就像神，孤而冷。”
“神会爱上一个庸脂俗粉么？”
玉眠如忽然感觉脚好重腿好沉，完全走不动了。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飞舞，他有些恍惚，分不清玉羡之说得是真是假。
这混蛋这混蛋！刚才分明还想诱导自己攀登天梯，怎么现在又出来装好人是不是只要跟自己作对他就开心！
“再这样下去，你喜欢的女孩就要死了。”玉羡之重复说。
玉眠如完全跪在天梯上，再不得寸进。
“想起了没你们是怎么断联的”玉羡之继续说，“是你亲手删了她的一切联系方式，一切。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边打工边写小说，仿佛她的消失对你毫无影响。”
“其实还是有那么点影响的，差点就影响你找其他精神支柱了。你总觉得她骑驴找马喜欢比较，但你才是最苛刻的，你把身边所有人事物都进行过分析核对，衡量价值，你知道什么对你来说是最优解。”
“那个女孩不是，所以你才会放她离去。”
“美其名曰爱她，不束缚她，给她自由。”
“她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的时候，会不会很埋怨自己呢？她很有心机，算不上什么单纯清纯的女孩，但她对你没得说。”
“她爱你的时候，真的只爱你。”
“而你呢？你永远都在权衡利弊。”
“直到这一刻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上她”玉羡之语气古怪，“如果你因为爱而支付代价，掌握权与力去拯救你所爱的女孩，那我无话可说。”
“可你如果是稀里糊涂地用这股力量去毁天灭地，那即便会让我得利，我也不屑。”
玉羡之认真看着他。
“我不能失去她。”玉眠如失魂落魄。
“不，你只是想占有她，你太孤独了。”
“我爱她。”
“你不爱。”
“那你到底想我怎么样！”玉眠如怒吼，“你在这里装什么正人君子假惺惺！”
“我现在要救她，我需要力量，我爱她。”玉眠如疯疯癫癫，“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爱她。”
玉眠如向前走，向前走，但晚了……
他听到郑湘婷趴在他耳边说话，他抱着湿漉漉的女孩浮在水面上，轻轻拨开她湿润的发丝露出红肿的眼眶。
“我看你以前……踌躇满志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大志向啊？”
“你2元钱买的绿色写字簿上面画了好多炫酷的东西，有铠甲勇士，有奥特曼，有圣斗士……还有一些看不懂的东西。”
“我向你室友打探过，他们都说你喜欢修仙，一盘腿一打坐就是几个小时……我经常取笑你来着，我觉得你好幼稚也好可爱，可每次跟你对视，我都能感觉到一股正能量喷涌而出哇。”
“我想你是认真的吧……有什么大抱负吧……”
“你真厉害啊大英雄……提前预祝你成功……”
“小女子实在……”
“实在追不上你的步伐了……”
玉眠如望着怀里的女孩发呆，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说出‘我爱你’了，因为他真真切切爱上了这个女孩，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他想要跟她共度余生，想要跟她悲喜共担，想要跟她手拉着手永不分离。
但晚了。
“你说的权与力，能救她么？”
“你知道的。”玉羡之想说你何必自欺欺人明知故问呢不是早就有答案了么？但他没说，只是在良久的沉默后缓缓开口，“我们只会毁灭。”
玉眠如笑了，原来这从一开始就是个悲剧，给了点希望才让他不断坚持到现在。
玉羡之不会救郑湘婷，因为他有他的傲慢，他没有义务这么做。玉眠如救不了郑湘婷，因为攀登阶梯带来的力量只有毁灭。
归根结底，还是他太弱了啊。
“如果有一天我足够强，能不能让全天下的孩子都吃饱穿暖”玉眠如默默发问，“如果有一天我足够强，能不能让所有互相喜欢的人都全无阻碍，恣意握住彼此的手说我爱你”
没有人回应他。
腐梦自欺乐土眠，多载暗香沁心铭。
未别似别无恋物，乌有吻痕许鸿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