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经过几近半月的长途跋涉,近卫军第一炮兵师和大泰坦尼亚第一掷弹兵师以及沿途陆续加入纵队序列的斯坦贝维尔丛林部队终于抵达黑森林贴近贝卡谷的侧后方。准备参加大决战的泰坦官兵见到的是堆积如山的战具辎重和一条深邃悠远的山谷坑道。一到夜晚,坑道内就传出骇人的兽吼一般的风声,这令人不禁想到谷口战场的惨烈争夺。
不管怎么说,旅途有了虎克,事情还算顺利一些。中校和士兵长从临近多瑙河支流的丘陵地区一直向东北方向走,他们在一个不知名的渡口遇到了不见多时的近卫军。这支团级队伍只是路过这个被哈森齐中校称为“鬼地方”的河沟,团队的长官说反正他们也没事干,就跟隆贝里结伴而行。
走了一路,上尉军官清晰地感到她的靴底已经濡湿,那是伤员们的鲜血洒满路面,就在维恩身前身后,医护兵人手一个水桶,他们疯狂地擦拭着石窟中地血迹,进行着各种清洁工作,除了不断搬进搬出的惨吼着躯体。只有水面上漂浮着的暗红色的微波是平静舒缓的。
兽医只是简单地查看了一下近卫军中校的病状,然后他就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他转身告诉莫名其妙的带兵长:“你的长官需要的不是医生,而是牧师。我不帮了你。”
人们就纷纷起哄:“不对不对!维恩上尉准是已经意识到你想摸人家的屁股。”
虎克不再坚持,他为自己的长官解开领口,并从对方的胸膛取出那条带着体温的黄金项链,神牌光彩依旧,近卫军上士把它托在手里审视良久,最后才把它套上自己的脖颈。
“中校!您是杰布灵魔鬼团的团长!是您带领那些最忠诚最勇敢的帝国勇士在最后一刻生离战场!您怎么能这样说?真正的帝国勇士的选择永远只有一个,他们会……”
轻轻抚摩着对方的背脊,塔里第一次在这种时候没有去想象面前的女体会有多么玲珑,他反复琢磨:要不要把布伦要塞已然陷入巷战的消息告诉她呢?
跟上一支整编骑兵团,哈森齐中校的腰杆又直了起来,尽管他在一个星期之内仍未脱离敌人出没的敏感地区,但直觉却告诉他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危险,于是他便恢复了每天刮胡子、抹发油、烫军装的好习惯。
隆贝里点了点头,他也讨厌告别时地场景。早知如此,当敌人无数次向他挥舞刀剑的时候,他就不该像土拨鼠一样利落地躲开。他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自己制造地粪池里。
虎克无力辩解,他自然不能向难民们提及肩负的使命,那是一件战场机密。野象打倒了几个跃跃欲试的没谱青年,然后就带上奄奄一息的隆贝里逃了出去。
“你是军人,我也是军人!对于军人来说,只有战争时期和战争准备时期!从现在开始,近卫军上士,永远都不要去憧憬和平,对于你我,和平是魔鬼!战争才是万能的神明!”
架空敌人的兵器,肩肘将敌人撞倒在地,反手持剑,刺入敌人的眼窝!维尔辛赫中校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看面红耳赤的上尉通讯官,又看了看越来越急的晚风。
“虎克……兄弟……这是战友的嘱托!”
维恩上尉被一阵抢白击晕了!她无法理解,杰布灵魔鬼团的团长是生离地狱的大英雄,他该为此自豪为此骄傲,他干嘛要这样说?
虎克用力点头,面对垂死的哈森齐伯爵少爷,高大的平民武士开始反思自己。无可否认,他恨这个家伙!恨他的身份、恨他的特权、恨他的做派、恨他对那个无辜的少女所做的一切!可是呢……虎克回握长官地手:
虎克接过信件,他仍像往常一样沉默,但他知道这应是最后的告别了。
隆贝里仰躺在简陋的棚户里,他并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可虚弱的身体和越来越差的听力已经提醒了他,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心脏地搏动正在逐渐缩小。
“我想……我始终是一名士兵长,既然有一位伟大的统帅带领我们赢得战争,那我就什么也不用想!等到战争结束了,和平回归这片土地,我就把隆贝里中校的遗体送回家去,我还要把普帕卡亚德拉上校托付的事情尽心完成,这都是战友的嘱托,我必须等到和平……”
“我的妹妹!”高大的武士叹息着垂下头,但他立即迎上哈森齐伯爵公子重新焕发生机的眼睛:“我地妹妹给你生了一个儿子!”
“先生们!不是想打击你们的斗志!在最高军部向我下达反攻的命令之前。贝卡谷背后地部队绝对不能参战!”
“虎克……去……”
“先生们!不用客气啦,大家都知道咱们在这儿是打算干什么!”
望着静悄悄的木屋,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有些犹豫,但他最后还是决定进去木屋看一看,可他身后的一群高级军官急急忙忙地把他拦住了——尊贵伟大的最高统帅没有必要去接触一位霍乱病人。
塔里一听这话不禁懊恼地别开头,他被人说中了!这位至始至终也算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的炮兵将军的确想摸维恩上尉的屁股。在一大群男人组成的军队里,偏偏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里头藏着一个身姿动人容貌娇好的小美人儿……如果光明神是个连续半年都没有过性生活的老男人,相信这位万能的神明一定会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感受!
山谷坑道幽深混黑,如果加上一些认为斧凿的痕迹,场景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恐怖。巨大的山石以横空出世一般的姿态耸立于洞穴中,碎石、岔路、摇曳的火把、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伤兵的嘶喊啼哭,这一切都把山谷坑道塑造成地狱的形象。若不是深邃的洞穴里仍有往返走动的军人,炮兵通讯官一定会认为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的魔龙的居所。
“呼……”终于走出洞窟了!
“我说你们就不会找点事情做吗?”炮兵将军开始挑惹已在地狱外围走过一遭的士兵们。
“近卫军上士!”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面孔突然冷了下来,他扶住了军帽整理了军装,然后便跳上高大的雷束尔,这时他才对呆站在面前的士兵补充了一句:
塔里没有言语,他歪着脑袋走开了,也许……他的未婚妻就是喜欢这些无畏无惧的勇士吧?
泰坦帝国的武装力量最高统帅召来了自己的战场调度官,他在一支刚刚组建起来还没配备番号的预备役部队上面画了一个勾:
“哦啦……”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开心地笑了起来:“如果鲁宾元帅真的能从敌人的包围圈中成功脱身。又能即时出现在反坦联盟中央集群的背后!那么我们就能在未来的决战中完成对敌军主力的合围。”
“你和你地长官战友不远千里为我送信,我想……你有权知道鲁宾元帅在信上说了什么!”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与布伦要塞的攻防战完全不同!”
“儿子……我有一个儿子?”隆贝里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该闭嘴了!”虎克不耐烦地踢了一脚,兽医就被送进人群里。
这是一个星期以前地事情。望不到边的难民队伍、荒草丛生的国道、各式各样的嘴脸,就在隆贝里哈森齐对这一切厌烦透顶的时候,他病了。
炮兵将军自我解嘲地说:
事情不对头!虎克眼睁睁地看着不断抱怨的隆贝里中校一天天地消瘦下来,起初只是拉肚子。后来变作持续低烧。费尽了吃奶的力气,415师最后的带兵长总算从落难的人群里找到了一名医师,不过若是说得确切一点。这是一名兽医。
沿着路标,紧紧缀着急步而行的维尔辛赫中校,维恩上尉深一叫浅一脚地在洞窟中摸索。黑暗中的火光触目惊心,维恩就告诫自己不要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火影中有黑暗的光芒在跃动,维恩就告诫自己不要被眼前的恐惧夺去魂魄。
这不对!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应该像那些骑士英雄一样,她该架空敌人的兵器,然后再来一个漂亮的突刺!她不该闭上眼睛,更不该像根准备投近壁炉的木桩一样呆立不动。
“是个儿子!”
难民潮持续了四个月,隆贝里中校只是赶上了难民们的一段尾巴,他成天抱怨,抱怨天气和那些只会呵责他人的司法部巡兵。
转过一个岔路口,一个巨大无比地洞窟就出现了。近卫军在穴居两侧的石壁上插满火把,还在四通八达地坑道里凿出了好几条专门用于通风的宽敞出口。火把的光亮忽明忽暗,洞窟中的朔风时缓时急。只有近卫军伤患的凄惨呼声用无休止,那种绝望地、悲切的呼声令身处其中的维恩上尉痛苦地捂紧耳朵。
这名负伤地战士就从对方的脚下拿起自己的左臂。然后就把这条已经与身体分家地臂膀放到右臂旁边,那副样子就像是在看护他的情人。
“这是……这是……”
维恩·克利夫兰上尉追了上来。“他”用一个极为女性化的动作抹了一把额前地乱发,然后才兴高采烈地开口:
是的!这里跟地狱差不多!
“为什么?怎么会?”维恩上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像往常那样激烈地辩解起来:
走在回营的路上,炮兵将军远远就看到一群士兵围住了几名杰布灵魔鬼团的战士。塔里情不自禁地凑了上去,并逮住其中的一个。
艾尔曼上士像小鸡一样拖走了兽医,他用指节把兽医的脑袋敲出好几个大包:
“不管怎么说!你那样苛责一位将军是不对地!”维尔辛赫少校走在前头,在他左近都是茂密的林丛。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我的长官只是拉肚子!”
“不!”高大的武士再一次违逆统帅的心意:“殿下!我和我的长官战友只为送信,那是最高军事机密,我无权……”
“看到我的通讯官了吗?”
“他们没有那样选择!是因为他们为之奉献为之牺牲的祖国根本没有给他们选择地机会,他们死得太惨了!尽管他们拖住了敌人。尽管他们为整个帝国赢得了一次反攻的机会,可让我告诉你吧!别再跟我提那些冠冕堂皇的事情,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地生命被残忍地剥夺。虽然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可这是战争!战争本就不存在什么主义和精神!口口声声地叫着祖国万岁,这只能让你在牺牲的时候好过一些,但我可没有那么心安理得!”
兽医无可奈何地摊开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高大的近卫军上士:
近卫军上校听到马蹄声逐渐远去。他就艰难地站了起来,既然他地兄弟对自己充满希望,那么他就不能辜负虎克的心意。隆贝里已经打定主意。他是孩子的父亲,他就要迎娶虎克地妹妹,管他的老爹是个什么态度,那个小家伙一定是未来的哈森齐伯爵少爷。
除此之外,近卫军上士早已脱下制服,他不想让身上的军衣沾染乞丐的气息。每天早上,他在清理完中校身下的秽物之后就得走到国道那边去。他向过往的难民乞讨药品、食物,向每一个貌似医师地人探求治疗霍乱的……别提霍乱!谁会搭理一个身染瘟疫的家伙?虎克不断尝试,不断失败,到了第三天,他的中校长官终于从持续发烧中清醒过来,可国道上的难民已经走空了,虎克无处寻得助力,他隐约知道,哈森齐伯爵公子的时刻该到了!
望着屋顶,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近卫军中校的脸上。隆贝里无事可做,又不能动弹,他只能回想往事。有那么一会儿,他始终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可他偏偏重新记起!那个有一双酒窝地小姑娘,她和他的第一次!
隆贝里哈森齐中校混迹在人群里,他始终搞不清楚,为什么在换过两次路之后还是撞上这么一大群难民。为了躲避战祸,大量的泰坦民众从西方向东方退却、从南方向中东部地区转移、从北方向避入西贝格堡之外的原始丛林。
“你还不明白吗?”刚刚被贝卡战区司令长官破格提升为近卫军中校的杰布灵魔鬼团团长忍无可忍地叫了起来,他一把扯住上尉通讯官的衣领,将那副精致的面孔拉近地自己怒目而视的双瞳。
“抱歉……”一个虚弱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维恩上尉……或者说是菲欧拉维恩克利夫兰伯爵小姐,她刚刚才恍如地狱一般的坑道里经历了人生中最为惊悚的一个钟头,可是现在。在贝卡谷地纵深处的洞穴入口,就在她视线所及的地方,没有坚城可守、没有火炮掩护,数万名手持刀枪的近卫军战士在用胸膛与蜂拥而至的敌人进行着殊死搏斗。
“你不是在布伦要塞呆过很长时间吗?没去过死伤聚集点吗?”维尔辛赫中校好整以暇地望着年轻的上尉军官。
就在这个时候!一面远比眼前的战场更加残破的军旗突然在上尉通讯官的背后扬展而起,与此同时,敌人开始移动了!不一会儿他们就已看清了近卫军的军旗。
“上尉!你知道吗?我相信……如果再给守卫杰布灵要塞的勇士们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选择像当初那样做!”
维尔辛赫中校扯着维恩的手臂,拖着她在暗影中摸索,四周都是撕杀的声音、奔走的身影,维恩心惊胆颤地环顾左右,她纳闷极了,心里还不停地叫:
“尊敬的殿下,伟大的统帅!如果您肯定我为祖国所做的一切,就请您把我调入一支锋线部队吧!”
“士兵,告诉我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通讯官!看看啊……咱们来得太是时候了!”
“那又怎样?”虎克倔强地瞪大眼睛。
很明显,虎克上士对这些战略层面上的安排并不十分清楚,他只得难堪地抓了抓头,然后便像野象那样歪着脑袋打量象群的首领。
“荷茵兰人用四个兵团死死地堵住了谷口!这只是锋线,后面就是反坦联盟地整个中央集群,他们跟进的动作十分迅速。”战区司令有些咬牙切齿地指了指地图:“后方来的消息还说,情急的卢塞七世国王正在组织所有的运输力量向我们这个方向抢运弹药,而直到目前。我放在谷口锋线上地阻击部队已经换了两拨!”
和片面狭隘的“诚”这造就了一位思想浅薄的将军的女儿,我们的维恩上尉根本就不清楚牺牲和付出的真正含义,她所理解的世界观都是从千篇一律的小说里读来的。
透过硝烟,夕阳将苍白的贝卡谷映得通红,可在敌我双方争夺最激烈的地段,除了此起彼伏的刀剑的光闪,有的只是仿若无边无际的暗影。
虎克一向少言寡语,他就拍着红屁股的法兰马跑开了。
一位英勇的近卫军军官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没有痛苦、没有遗憾。
维恩艰难地吞咽着吐沫,这个地方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隆贝里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瘫软在肮脏的床铺上,并用超脱一切的眼光打量着给他带来好消息的虎克兄弟:
“霍乱?”带兵长下意识地退开一步。
他只是有些孤寂。
虎克无法陪伴他,就像某位传记作家说的那样:反抗侵略者的战争打打停停,不变的只有战士地心。战士的心渴望烈火,渴望斗争!虎克该上路了。
维恩眨了眨茫然欲泣的蓝眼睛。她在好半晌之后才惭愧地摇了摇头。在她以往的印象中,勇士不该经历这种痛楚,勇士只会像小说里的骑士那样无比壮烈地牺牲。
士兵指回坑道的方向:“维恩上尉跟我们的团长下到谷口锋线上去了!”
“若是被敌人发现就全完了……”
遇到难民的时候,骑兵团就与中校和带兵长告别了。隆贝里殷切地挽留对方,可骑兵团地长官却说还是算了吧!隆贝里有点纳闷,他问虎克,我这个人很难相处吗?
莱斯腾特中将打量了一下说话的军人,对方的左袖空空如也,脸上还带着刀痕,看得出是打过硬仗的好汉子,可这位战区总司令还是摆了摆手:
虎克已经有些明白,但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尊敬的殿下,伟大的统帅!如果我真像您说的那样,是最出色的带兵长,我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据战区司令介绍。贝卡谷前地战场态势并不像最高军部预计的那样乐观,不过莱斯腾特中将也没有过分抱怨,因为开战以来。最高军部一直都是这样乐观,坐在办公室里的战术参谋和围绕在摄政王殿下身边地高级军官们又不会在这个时候冲到接敌锋线上。他们自然是乐观的。
“我知道您想帮忙!”贝卡战区总司令转向炮兵将军:“可想都别想!只要你打了一炮,对面的荷茵兰人就会问,为什么北方战区的炮兵会出现在这里?到时候我该怎么回答他们呢?一切就全露馅儿了!”
“不!“虎克艾尔曼摇了摇头:“还是您来保管它,我在完成任务之后就回来找你!”
这面军旗给敌人的阵营造成不小的震动。
想到这里,中校脑海中的画面又变了!情窦初开的少女,在故乡的田野中笑吟吟地挥舞着手臂,隆贝里不禁自问,如此美好的景象他怎么会忘记?
“我的朋友,看你也是平民出身,难道你在家乡就没听说过有种瘟疫叫做霍乱吗?”
“是的!就是霍乱!”兽医点了点头:“我是兽医,看人也许不准,可霍乱在牛马身上的表现与人差不离,要我说……趁早把你的长官送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你的长官要是跟西边来的下等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就让他去投降,霍乱这东西……”
一个躺倒在她脚边的近卫军战士掖了掖满布污血的臂膀:“上尉,你踩住我的手了!”
“谁知道呢?士兵们都得吃冷的,喝冷地!”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叫住了这名偶然相遇的武士:
“你已经是在地狱近前走过一遭的人了,跟着我吧!我侍卫队……”
“不能燃火,不能搭帐篷。这算什么?”
喊杀声时而消散、时而凝聚。音量在风中忽闪着,辩不清东西。
似乎……也是这样一座树林中的低矮木屋,他是一位伯爵公子,她是一个挤奶工的孩子。他像所有那些对性|爱抱有幻想地男孩子一样,用极不成熟的手段诱惑了一个连字母也不认识的傻姑娘,确切一点说,这个傻姑娘是为了朝伯爵家的少爷要糖咖——“,隆贝里的回忆突然在这儿中断了,他的脑海中猛然出现一副辽阔的战争图景,当西方来的侵略者蛮横地踏入国门的时候,他像所有那些义愤填膺的年轻人一样,从家里的陈列室中找来铠甲刀剑,然后义无返顾的参军。隆贝里很牵运!或者说,像他一样的伯爵少爷都很幸运,军队中的每一次奖励和每一次提升都有他的份儿,即便他什么也没做,部队里的长官仍会夸奖他几句。但与其他那些公子少爷不同的是,隆贝里哈森齐并不满足地位带给他的权利和那么一点点的虚荣心理,他致力于作训,、倾注全力打造瓦伦卫戍军第415师的战斗力!在战场上,他真正获得了肯定和一位受尊敬的长者的赞誉,他的415师以两个步兵团的兵力击退了敌人两个军的轮番冲击。
近卫军中校握住带兵长的手,他开始哽咽:
莱斯腾特中将已经看到远道而来的炮兵将军和斯坦贝维尔家族的控军大员,但他贴紧椅子的大屁股始终也没挪动一下,只是朝面前的将军们挥了挥手里的雪茄:
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虎克却摇了摇头,但他什么也没说。若是这些穷苦出身的骑兵兄弟真的跟隆贝里哈森齐中校一同战斗过。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再有讥讽中校地心思。但虎克始终保持沉默,他知道这些普通士兵有多么倔强,如果不是亲眼得见。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一个贵族出身的公子哥会有多么英勇顽强。
塔里张了张嘴,但莱斯腾特中将已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虎克松开手。转身离去,就在他要走出低矮的木屋时,他突然扭回头:
虎克艾尔曼自然留到最后。黄昏的红霞点燃了他地军衣,他持着火把,平静地点燃了长官的遗体。隆贝里没有等到他的好兄弟。可谁会抱怨呢?虎克在离开地时候就已知道事情的结局必然是这样地。
“是啊是亦——““,兽医痛苦地捂着脑袋:“你的长官地确只是拉肚子,除此之外还伴随持续低烧、严重脱水和急性肾功能衰竭!”
虎克摊开手,在场的军人就看到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和一块小小的神牌:
这就是泰坦近卫军瓦伦卫戍区第415师师长隆贝里哈森齐。
“那可是好极了!”虎克终于反应过来。
“死伤聚集点!”维尔辛赫中校第一次用轻蔑的眼神瞪了一下养尊处优地上尉通讯官,他扯住对方的手臂:“怎么……你真以为自己到了地狱了吗?”
虎克艾尔曼摇了摇头。他径直打断了最高统帅的话。
再后来,近卫军中校用尽全身的力气坐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那份宝贵的信件,把它交给自己的好兄弟。
奥斯卡微笑着扭过头,在树林之外,蜿蜒向东的国道的另一边,如果他没看错战术地图地话,这个地方正是未来的决战场地!距离预定的反攻核心阵营只有几公里。
风吹散了纠集在战场上的黑沉沉的浓雾,各种各样的灰烬和带着血沫的空气像遭遇龙卷风一般盘旋着上升。视野逐渐清晰,维尔辛赫中校打量了一下战场,然后他就笑了。
在场的军官不会让最高统帅身陷险境,他们想出一个办法,于是就有一队用消毒湿巾掩住口鼻的士兵拆毁了木屋,奥斯涅摄政王在不久之后就看到了平静地仰躺在地面上的隆贝里哈森齐。
在牧师唱起弥撒曲的时候,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亲自主持告别仪式,在漫长的仪式过程中,帝国元帅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已听闻许许多多激动人心、令人振奋异常的英雄故事,面对牺牲,他已不会动容了。
“如果我没记错,现在你就是第415师唯一的士官了!”
贝卡战区总司令,近卫军中将莱斯腾特伯爵,他的上身紧贴椅背,坐在一张镶嵌了织锦画的大靠背椅里,穿着一双黑黝黝的长统皮靴,嘴里叼着一根成色不算太好的大雪茄。
维恩的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她知道自己一定是闭上眼睛了!
突然克利夫兰伯爵小姐突然用异常恼恨的眼光盯住眼前这位与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完全不搭调的炮兵将军,可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陷入这个兵痞子的怀抱时,她却没有挣脱,而是痛痛快快地哭了!
“虎克!谢谢你!”
至于塔里……天可怜见!他对这种感受固然清楚得很,但他也犯不着用下半身思考问题,所以他只能躲远一点,尽可能地与脾气臭得离谱的上尉通讯官保持一段距离。炮兵将军只在无头苍蝇一样的维恩上尉又干了傻事的时候才会出面劝阻,不过多数时候,最后那个落荒而逃的家伙准是我们的苏霍伊少爷,他常常被自己的通讯官批驳得体无完肤。
就像那位虎克上士说的那样,这名近卫军中校爱极了干净整洁,他打扫了木屋,还点燃了一把苦艾草,夏季的苦艾草在燃烧的时候会散发一股浓郁的泥土的香气,隆贝里就躺在香氛中,徜徉于他的梦境。
“将军,我们也想啊!”士兵笑嘻嘻地回应:“可战区司令非要把我们派去接应您和您的炮兵师,我们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做!人们都说在地狱走过一遭的人不该回去了!”
隆贝里中校病得说不出话,虎克也没办法解释这件事。兽医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到了傍晚,走在国道上的难民便已知晓队伍里出了个霍乱患者这件事。由长者出面,倒霉的近卫军中校和带兵长被忧心重重的难民毫不客气地请了出去。虎克终于不再保持沉默,他不断地向惊恐的人们叙述长官的战斗事迹,可人们并不相信,他们还说,如果隆贝里是一位战斗英雄,就不该和逃亡的难民混在一起!
维尔辛赫苦笑着摇头。至少那位炮兵将军有一点确实没说错!这个似乎还处在青春期的年轻上尉的确是被那些烂在地里也无人问津地骑士小说毒害得不轻。
艾尔曼上士摇了摇头:“不!应该谢谢你!你让我放弃了仇恨,你让我发现……你会是个好父亲!所以……千万别放弃,等我回来找你!”
做为一位近卫军将军的独生女儿,一看就知道!我们的维恩上尉是被她那头脑不太清楚的老父当作男孩儿养大的。她自幼在修道院附设的寄宿女校修业,受着传统的贵族式的教育,学会贵族的仪态、谈吐。她终日沉浸在浪漫的缅想中。狂热地幻想着……要说明的是,绝大多数的女校学员只会幻想奢华的生活,养足了虚荣、逸乐的习气,但只有这位上尉通讯官是个中异类!她的幻想充斥腥风血雨。时而惊涛怒吼、时而恶龙狂舞!在这一点上,炮兵将军说得对极了,在女校修业的若干年,维恩的手指头被租书店的灰尘染成黑色,她看到、梦到、想到的骑士故事不下百千个!
又过了两天,国道上地难民已经走空了。虎克也无法再出门乞讨。当中校睡着的时候,高大的带兵长不禁黯然垂泪,看看他过得是什么日子?往昔地战友都已化为尸骨。如火如荼的战斗岁月也已消失得不见踪影,虎克只流了一滴泪。他看不到希望,也无从知晓未来地图景。
维恩双手发抖、脑筋发热、耳根冰凉、眼睛似火!她想往战场迈出一步,可她的腿、她的手、甚至是她的灵魂似乎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也许是吃坏了什么东西,隆贝里在星期一开始拉肚子,到了第二天就变本加厉。一整天下来,他便了二十几次,即便他已停止进食,可肚子里地麦汤还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从肛|门里一涌而出,声势惊人!
隆贝里也摇了摇头:“别等那个时候了!我要是睡着了,说不定会有强盗把它抢去!”
但是说到父亲……他头一次做父亲,他的儿子要比做父亲的近卫军中校更加优秀才对!不过……这位父亲的剑术可不如野象一样的虎克,所以,孩子在这个方面的问题就该由他的舅舅去操心。
人们立即就接受了这种说法,他们打算把中校和带兵长就地处决,美其名曰为近卫军解决两个逃离战场的叛逆。
“就这样好啦!师长、团长、队长,这些只是级别大一点的带兵长而已。依我看,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带兵长!”
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难得隆贝里中校没有发脾气,他可能听不见了,也可能是被不间断地拉肚子夺走了最后一点精力。在兽医对他宣判的时候,他只是平静地望着虎克这个老伙计。
呵呵!等到那个小家伙长到庄园的门裙那么高时……正在刮胡子的隆贝里哈森齐开心地想着——他就想到这里。他的家在一个宁静富裕的小镇,穿过漂亮的泰坦式拱门,他就能看到自己的花圃和马厩,他穿着一套崭新的制服,他的妻子叫着他的名字,他的儿子牵出一匹又矮又壮的波西斯马,然后……他就想到这里。
“是的!”
“杰布灵的魔鬼!”“是从杰布灵生还的魔鬼……”
奥斯卡想了想,他对骇人的瘟疫确实有些担心,可他已经脱离首都战区急赶到这里,如果不去探望一下英勇的隆贝里哈森齐中校,事情就多少都有些说不过去!
奥斯卡揽住士兵长的肩膀,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力士一样的家伙不是一般的高大。
“中校!能在您的徽下服役,我很荣幸!这是我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事!”
维恩瞪大眼睛,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站在贝卡谷山口的一块台地上,在台地下方堆满了近卫军和敌人的尸首,以及残破不堪的营垒工事。而在这之后,克利夫兰伯爵小姐甚至绝望了!如果她没看错,在维尔辛赫中校和列成四五座千人阵的敌人之间,已经没有近卫军的一兵一卒。
虎克还是没有言语,可熟悉野象的人都知道,野象其实是一种极度危险地动物,保不准什么时候发脾气。
“那个小家伙准是过分地受到骑士小说和一些儿童读物的毒害啦!”
奥斯卡收起预备役部队的花名册,他有些疑惑:
“是的!你有一个儿子,小家伙叫留易斯!去年已经长到矮驴子那么高。他能自己提水,能自制弹弓,能把同龄的孩子甚至是比他大的孩子打得满地找牙!他长得像你,就是性格像他母亲一样粗暴!”
塔里走出坑道中的司令部,他听到了各式各样的议论,可他就不会参与其中,他信任自己的朋友,如果有些事情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做不到的……那么就算光明神也无法改变了!
“听好了近卫军上士!”奥斯卡有点不耐烦了。“近卫军总参谋长鲁宾元帅在一个月前就已对战事发展了然于胸。他在信上说,待我主力集群向敌人发起战略反攻地时候,他会集合被敌人包围在瓦伦要塞地区的全部兵力奋起突围。争取在反坦联盟中央集群的背后建立一道阻击阵地。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虎克回来了,他就站在长官的尸身旁边,尽管那位尊贵的摄政王殿下站得远远的,可这对牺牲的勇士来说已经足够了。
“呃?”
“还有!”隆贝里突然想到什么,他想移动手臂解开领口,可他那受尽折磨的病体再也无法移动分毫,不过带兵长已经领会了他的心意。
突然!一阵强劲的冷风劈开了硝烟光火交织的浓雾,就在四肢僵硬的克利夫兰伯爵小姐下意识地调转头时,一名壮硕的荷茵兰士兵攥着两人多高的战斧急斩而至。
“算了!不去管他了!”塔·冯·苏霍伊将军极不耐烦地啐了一口,他准是发现自己的通讯官又从炮兵阵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塔里退到一边,倒是一位斯坦贝维尔家的将军不耐烦地凑了上来:
“是的!我会是个好父亲!我等你!”隆贝里兴高采烈地答应着,他感到自己又活过来了!一个比矮驴子还高一些的小家伙!一个能自制弹弓、一个能把大孩子打倒在地的小家伙,这个小家伙会是什么样子?
刚刚受到一番训斥,塔·冯·苏霍伊将军就混迹在人群里,人群里净是一些和他一样爱嚼舌头的家伙。塔里在炮兵里很受欢迎,在其他的部队长官那里也算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他受到严厉的训斥,周围的人都在嘲笑他,不过是因为塔里又一次被那个漂亮的维恩克利夫兰上尉骂得面红耳赤。
不管怎么说,难民里还是有几个明辨是非的好小伙子,他们跟上了无依无靠的近卫军战士,并为中校和带兵长在一处靠近国道的小树林里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棚屋。虎克千恩万谢地送走了这些好心人,他开始独自照料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正在便血的隆贝里。
“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看着近卫军兄弟独自抗击敌人的进攻!”
“哦天哪!”维恩低叫了一声,她赶快抬起脚。
塔里一阵难过,他讨厌自己的未婚妻跟着那个有点心理问题的魔鬼团长。
维恩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那么问题就在这儿了!大多数的骑士故事渲染的只是愚蠢的“忠”
做父亲的要教晓儿子做人地道理!隆贝里自认是名合格的军人。
“真该死!”“要了命了……”在场的军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碰头会到了这里也进行得差不多,其实也根本没什么好说的。人们只有等!等到荷茵兰国王钻进笼套,等到那位伟大地统帅吹响冲锋号!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至少是现在,集结于贝卡谷一线的十万近卫军和藏匿在黑森林中的十万丛林战士还都没有谱。
“下次一定奉陪!”塔·冯·苏霍伊将军突然出现在未婚妻的身边,他扯住了女人的手腕,微笑着拒绝了“魔鬼团长”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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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一块儿来吗?”维尔辛赫转向维恩上尉,他朝敌人即将发动冲锋的地方努了努嘴。
遇到这样一个贵族长官,骑兵团的士兵们自然看不顺眼,他们很快就把虎克,艾尔曼上士视为自己人,他们会拉住带兵长,然后朝一边哼情歌一边收拾靴子的哈森齐中校努一努嘴:“虎克老大哥,看看啊!咱们的花喜鹊又在整理羽毛呢!”
“嘿!咱们干嘛老提那个煞风景的家伙?再跟我说说,杰布灵要塞地勇士是怎样抗击敌人的?你们一定有数之不尽的故事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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