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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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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不敢相信你会忘记当初给三世陛下仗剑护门的圣骑士?”

    奥斯涅亲王满意地打量着出身圣骑士之家的第二证人。“那么就是说……您对帝国的忠诚是无庸质疑地了?”

    “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既然您是主管提刑狱押的最高检察官,想必您对泰坦法典自然是倒背如流了?”

    “你!宣判吧!帝国的女皇陛下不是已经指认凶手了吗?你是最高法官,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还会怀疑帝国女皇的证词吗?快点宣判吧!”

    “求你了!别这样!杀害三世陛下的东西会把咱们俩个都毁了!”

    奥斯卡随随便便地回礼,接着他就问:“圣骑士!你叫什么名字?”

    “半个小时之后出来几个?”

    “回报殿下!我叫阿毕利尔斯阿斯根!”

    “由我来问!”

    阿毕利尔斯阿斯根突然抬起右臂横于胸膛。这是标准的骑士礼。

    奥斯卡疑惑地回到他的座位上,大法官竟然没有宣布休庭,难道首都贵族和阿莱尼斯真的打算在这儿朝自己动手?

    “他比您还早一天就到达都林了,要见见他吗?”

    奥斯卡什么都没有说。

    一名侍者给大汗淋漓的最高检察官送来咖啡,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啊……”帝国的女皇陛下痛苦地呻|吟着。她爱他吗?她爱他吗?他干嘛非要追问这个问题?他在乎过这个问题吗?或者……让她换句话说!他难道真的不清楚?真的不了解?她若不爱他,就不会哭着向他控诉!她若不爱他,就不会赶走那头坐在审判席上的猪猡!她若不爱他,她会像现在这样凄惨吗?她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吗?

    “那壶咖啡!那壶咖啡!”军人中间突然有人大叫起来。

    在帝国女皇踏上证人席的一瞬间,她的视线终于难以遏制地横移开去。奥斯卡迎上妻子地目光,他完全读不懂,因为阿莱尼斯只是冷冷一瞥便别开头。

    费瑞德罗西斯莫瑞塞特在鼻骨碎裂的声响中飞跌而出,他的身体砸断了阻隔旁听席地护栏,一声不响地栽进惊骇欲绝不停尖叫的首都贵族的怀抱中。

    “算了!以后再说!”奥斯卡摆了摆手,他还没有对付南方人的成熟计划,现在说这些还不是时候。泰坦亲王转向他的俄列朋友,“季敏特洛夫!我的客人到了吗?”

    “亵渎……亵渎皇帝尊严……绞刑……”

    “闭嘴吧猪猡!”阿莱尼斯不耐烦地叫喊起来,“你知道我要发对什么啊?还反对有效呢!趁早滚出我的视线吧!就是现在!”

    “哈哈!”阿莱尼斯的喉咙深处跃出一阵轻佻的笑声,“我可以向法官大人反对吗?大概是不行吧?他被你吓得差点尿裤子!要不是我还站在这里,估计他早就钻到桌子底下啦!”

    “陛下,军部作战部刚刚核实地战报!2月20日凌晨!南方集团军群所部十八个师突然强渡多瑙河。在东起维耶罗那西至奥斯特里茨的河套平原地区向集结于此的法兰王国军发起全线进攻!法兰王国军在抵抗一昼夜之后,于21日下午退出战场,后撤六十公里!同时!西方王国联盟战场司令部已经宣布——和谈终止了!”

    “绞刑!”奥斯卡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向已经目光呆滞的宫廷侍女长。“教历799年12月24日凌晨,前代皇帝阿尔法三世陛下永远离开了我们!在陛下停止呼吸后的半个小时里面,于寝宫中看护陛下、为陛下整理遗容、勘验尸身的人有九个!”

    那么……都林城剩下的一半家庭再议论什么?大雨下了一整天,连绵不休,人们就在谈论雨,今年是灾年,春天还没到就赶上冻雨,再加上即将肆虐的战火,难道还有什么是比这些更可怕的吗?与天灾人祸比起来,都林城的变故实在算不得什么!就让大人物们去拼死拼活吧!老爷夫人们怎么会知道百姓的疾苦?谁做皇帝都是一回事!明白事理的人早就看透了!谁会在乎?

    第二证人在法庭上当众宣誓,然后便朝微笑着的奥斯涅元帅致以军礼。

    阿莱尼斯也有过一个孩子,她可没见到奥斯卡在自己陷入萨沙那种绝望的时候有现在这样难过。

    “您得离开这儿!您得离开这儿!”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在他的主人耳边疯狂地叫喊,并带领一群军官将帝国亲王不断向人群外围扯。

    “第二位证人?”史蒂芬玛阿里伯爵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特勤处长,他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特勤处根本就搞不清楚哪里来的第二证人。

    “你闭嘴!”帝国亲王不耐烦地伸手一指,最高大法官立即合作地抿紧嘴巴,他还朝听众席上的军人和贵族无奈地摊开手。样子就像是在说:“这是人家小两口的家务事。”

    “主控官阁下……”大法官一阵呻|吟。他想说特勤处长是自己在打了这么多年官司之后见过的最蹩脚的主控官,可这种话他可说不出口。

    “你还要这样坚持吗?”

    “亨克尔布仑塔诺泰坦尼亚上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该告诉我莫瑞塞特王朝与泰坦尼亚王朝的秘密协议了吧?”

    奥斯涅亲王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他推开特勤处长,大声召唤医师,可过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人出面察看这个可怜地中毒者。

    阿莱尼斯还是老样子,奥斯卡在偷眼望着!他的妻子穿戴一身大红金袍,一手持着皇帝权杖,一手扶着宫廷长官递上来的金制香炉;他的阿莱尼斯高挺着胸膛,目不斜视,美丽的面孔敷着薄薄一层脂粉,眼角微开、嘴唇紧抿,状似目空一切又把一切都看在眼中。

    “不是!不是!他……他说谎!他说谎!”

    妇人的眼珠逐渐散乱——如果这是事实,她地名誉、她的地位、她所拥有的一切就全都完蛋了!她会被愤怒的军人剥光衣服游街示众,会在多摩尔加监狱暗无天日地牢房里度过余生!

    大法官艰难地吞着吐沫,他知道奥斯涅亲王已经翻脸了。“可是……可是这样不合程序……”

    帝国亲王的嘴唇与宫廷侍女长地脸颊一触即分,他探手拍打了一下女人的屁股,“回去吧宝贝儿!回到证人席上去!”

    “案件审理继续进行,希望控方和辨方能够排除凶杀疑案的干扰,继续展开庭讯!”玛阿里伯爵边说边敲响静音锤,因为他看到帝国亲王已经张开嘴巴,他再不会给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发言的机会!

    阿莱尼斯摊开手,“奥斯涅亲王!你听到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笑呵呵地走到主控官的席位前,他还是没有正眼瞧过气急败坏的特勤处长。只是用值得玩味地眼神盯着帝国的最高检察官。

    奥斯卡丢下咬牙坚持的女人,他再次转向神情如常的圣骑士,“既然宫廷侍女长并不承认她与帝国最高检查官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于众人出门之后留在三世陛下的寝宫。那么咱们就把这件事抛到一边,你来说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圣骑士阿尔毕斯利无奈地搀扶着宫廷侍女长,这个说谎的女人已经被吓得不醒人事。

    费瑞德子爵阴冷地笑了笑。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大法官四下顾盼,首都贵族全都耷拉着脑袋,一副叫天天不应的模样,军人则在磨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冲到台前揪出那个说谎的家伙!

    “是的殿下!我带着悲哀的心情回到营房。之后便参加了三世陛下的葬礼,又于接踵而至的第一次卫国战争期间申请外调,加入杰布灵要塞卫戍军!”

    第二位证人得到通传,他由甬道走上证人席,和那位吓得不停哆嗦的宫廷侍女长并排站在一起,他穿着一身市民打扮的便服,只有领口那枚金灿灿地圣骑士勋章能够说明他的身份。

    首都贵族突然醒悟过来。不知是谁第一个冲向呆愣着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军人集体的反应并不慢,他们没有携带武器,可军人地身手还是将冲近亲王殿下身前的贵族不断地打倒在地。场面一片混乱!宫廷圣骑士被人群隔在外头无计可施。首都贵族也打哪来的勇气不停地往前冲,军人集体被愤怒的人群冲开了,高级军官们纷纷抡起拳头,他们与人撕打、嘴上不住地叫骂。就像突然在街头遭遇地两伙流氓歹徒!

    “等等!妻子的证词?”奥斯卡灵机一动。他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

    “那你要我怎样?要我告诉这里所有地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皇帝吗?要我告诉皇陵里的莫瑞塞特帝王他们建立的一切就要崩溃瓦解了吗?你要我向这些愤怒地军人请罪吗?你要我将支持皇室的首都贵族全都送上断头台吗?你要我把南方人请进都林、向他们扦悔、向他们低头认错吗?你要我把安鲁的骑士送上战场、让他们和近卫军去完成那些莫名其妙的使命吗?还是像你说地那样干脆一点?你要我为你加冕吗?你说话呀奥斯卡!我是泰坦的主宰者!我是莫瑞塞特王朝阿莱尼斯一世皇!你要做什么?你说话啊?”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神色惊恐的通讯官大力推开阻拦他的圣骑士。在甬道上扑通一声跪伏于地。

    奥斯卡点了点头。

    “事情不对劲儿……”一直都坐在军人席位上的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突然冲到旁听席和栅栏跟前,他探手招过不明所以的小主人。

    “起立!”大法官发出喝令。法庭里就响起一阵杂乱地人声。

    “现在请出本案的第三位证人!”

    “不!”奥斯卡一把拖住妻子的手,“就像有人在逼你做出那些决断,同样有人在逼我与你分出胜负!阿莱尼斯!南方军的行动不关我的事,你要相信我!”

    “这是欲盖弥彰……这是弃卒保帅……我们要真相……我们要事实…六奥斯涅亲王向身后挥了挥手,场面立刻安静下来,军人们的气势瞬息低落,即便在法庭上,他们仍是一位帝国元帅的部属亲随。“法官大人!您看到了!如果您的头脑和智力停留在特勤处长费瑞德子爵地阶段,那么您若是允许这件事的话我也不会怪罪于您!”

    奥斯卡笑眯眯地转向灰颓着脸地宫廷侍女长,“尊敬的夫人!如果这是事实,请您回答是还是不是?”

    女皇陛下从怀里摸出一枚金制纽扣,她把这枚纽扣抛到丈夫面前的地板上。纽扣落地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声,奥斯卡张开眼睛,他望着这枚明显不是呈堂证物的纽扣发起呆,他还是无法理解阿莱尼斯为什么要亲自出面与自己对质!难道她真的那么恨他?恨他的数次远走!恨他对情爱的无动于衷?

    法官大人话还没说完,帝国最高检察官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双手捂住喉咙。只是干呕,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请女皇陛下和亲王殿下保持冷静,这不是您二位的卧室。而是帝国最高法庭!在这里我们只能讲求证据!”

    奥斯卡转过头。主持俄列联合王国在泰坦境内特勤活动的克吉勃中将季敏特洛夫彼得霍夫里耶维奇正对他微笑着。

    “七个!”

    “不够!因为你哭了!”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配!但我在心底已向远天的光明神忏悔过了。我来都林不是为了夺权。也不是为了什么国家利益!因为即使没有我,安鲁、南方贵族、近卫军、首都贵族……人们都知道该怎么做!我只想像现在这样问你一声,你还爱我吗?”

    “南方军……”

    “九个!”

    “你闭嘴!”奥斯卡的厉声咆哮成功地让费瑞德子爵把就要出口的言辞又咽了回去。愤怒至极的帝国亲王转向他地妻子。“阿莱尼斯!我要听你亲口说!由你亲口告诉我!”

    几个女侍也抬走昏迷不醒的第一证人!似乎一切又回到原点,一上午的闹剧终于落幕,差点咬碎牙齿的帝国亲王几乎可以肯定——大法官在接下来必然会暂时休庭。给特勤处和首都贵族留出重新调整策略的宝贵时间!

    “不!这是问题的关键,也是这宗案件的关键。请你回答我!你还爱我吗?”

    “我的朋友!你安全了!这里是俄列大使馆,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帝国亲王转向缩头缩脑地最高法官!

    “我去你妈的!”奥斯卡不想再隐忍下去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猛地向嘻皮笑脸地特勤处长击出一拳。

    女皇嗤笑了一声,“我的丈夫杀害了我的父皇!这件事你当着我面承认过!”

    “少了站在我身边的宫廷侍女长和坐在主控席上的帝国最高检查官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

    军人们面面相觑,他们从没想到帝国的女皇陛下会亲自出面指控她的丈夫,他们望往门口,又望回面相苦涩的元帅。奥斯卡缓缓地垂下膝盖,他跪在地上了,军人们这才压下心中的疑问,他们同时朝着甬道的方向跪伏于地,由于视线的关系,他们只能看到女皇陛下的金丝裙摆在他们脚前飘荡而过。

    “不!”奥斯卡痛叫着!他探手去抓,探身去抢,可他的军人齐声呐喊、无双手拉扯着他的身体向外倒退,他与爱人越来越远,可他还是向她伸着手,直到一颗巨大的拳头完全遮住了他的视线,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么说……你没有看到之后发生的事?”

    教历802年2月22日晚,都林城有半数家庭都在谈论那场无稽、无趣、兼且莫名其妙的世纪审判,这些无知的人下意识地肯定了两件事!一是亲王殿下必定是无罪的,据说女皇在庭上发了疯,她已经承认不知如何做皇帝了!第二嘛……南方军人的行动必定是亲王殿下策划的!虽然战报上说得不清楚,可法兰鬼子全线撤退,一撤就撤了六十公里,南方的小伙子一定打得漂亮极了!

    奥斯卡皱紧眉头,他始终拉着阿莱尼斯的手!帝国女皇身后的阵营已经感到军人的退缩,首都贵族变本加厉,他们不断往前涌!奥斯卡冲阿莱尼斯不停地摇头,他看到妻子的手正在缓缓松懈!他竭尽全力想要拉住她、赢得她!可一阵巨大的撕力终于将连接在一起的夫妇彻底分开了!

    法庭坐席上的首都贵族竟然笑呵呵地观望着,军人集体虽然悲愤、虽然愤怒地指责敢于在最高法庭上向主要证人行凶的杀手。但他们已经看到奥斯涅亲王无奈地将最高检察官的尸身抱放到地上,又朝大法官摇了摇头。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冲着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摊开手,“您不想为法官大人和旁听各位大人解释一下教历799年12月24日凌晨、阿尔法三世陛下离开人世的时候、在寝宫里的那间密室、您在宫廷侍女长身后干些什么吗?”

    “无能的猪猡……一会儿再跟你算帐!”阿莱尼斯一边嘀咕一边死命瞪了一眼状似事不关己的首都大法官,接着她便转向凶神恶煞似的丈夫。“好吧亲王殿下!你想问什么?你想让我告诉你我的父皇是怎么死的吗?你应该最清楚!何必多此一举呢?”

    “首都卫戍师完全封锁了道路交通、在法院大厦里地宫廷圣骑士卫队换装了重革和手弩。都林城与外界的联系完全中断!我们……我们被困在这儿了!”

    没有理会特勤处长不断投来的眼色。玛阿里伯爵再一次敲响了定音锤。

    “侍女长,你在场!能说出那九个人是谁吗?”帝国亲王扶着证人席位的护栏。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人的眼睛。

    “阿斯根?”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状似惊讶地皱起眉头,“这么说你出身于大名鼎鼎的骑士世家阿斯根家族?”

    “我的父皇!你杀了他!”

    “巴西利,肯尼尼上校!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请两位……”

    “第三位证人?”奥斯卡更加狐疑地望向法庭门口,他不愿相信、不愿面对,可守护大门的宫廷圣骑士已经单膝跪地、眉飞色舞的首都贵族已经爆发出“皇帝万岁”的欢呼!

    “很好!”奥斯卡彻底满意了。相信在场的人都已注意到,圣骑士将忠诚奉献给了泰坦帝国而不是泰坦皇室。

    “反对!反对……”坐席上的高级军官再也不打算保持沉默了。

    帝国女皇凝视着她的丈夫、她的爱人,曾经是地,也许现在不是了。但她毕竟对这个朝着自己怒目而视的男人倾注过全部的心神,谁能否认那不是爱?可现在谁又能合理地解释两个人之间的斗争?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被忠诚的军人们护在中间,他始终拖着阿莱尼斯的手,零星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脸上,可阿莱尼斯一定是不再爱他了!她只是带着讥讽的笑容定定地打量他,就像是在观望一件新鲜事、好奇地看着一个陌生人!

    奥斯卡耸了耸肩,他早就知道蠢女人会这样说,毕竟谁都不想死。

    “亲王殿下,你……”

    “看看你!你什么都不说,只由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有考虑过我的处境吗?你有考虑过与丈夫没有沟通、没有交流、连付出的情感都要仔细权衡是否值得的妻子活的有多么苦闷、多么疲惫吗?既然是这样,你凭什么提起,爱,这个字眼?你凭什么质问我所做的?你配吗?”

    阿莱尼斯竟然笑了,她笑得好绝望。对混乱地法庭近乎无动于衷,她用手指点了点丈夫的胸脯,“你还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前代皇族的大家长轻松地笑了笑,“您应该猜得到……”

    帝国女皇不屑地笑了笑,“你说它能证明什么?在场的军人、贵族、法官都在等着你解释这件事!他们在等你告诉他们这枚扣子为什么会被我的父皇紧紧攥在手里!你那件少了这样一枚扣子的元帅制服已经被烧了吧?要不要我传唤为你烧掉那仵制服的仆人?”

    阿莱尼斯恼火地别开头。她也不明白!她也在迷惑!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追问这种事还有什么用?曾经、确实、几乎可以肯定……一份真诚地爱情摆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面前,可他从来、绝对、不假思索地没有珍惜过!不过阿莱尼斯并不否认。这份真诚地爱情是被他们两个人共同葬送的!是小心翼翼地葬送、一点一滴地葬送!恰似心脏里的蛀虫一口一口地把痛苦和绝望拼凑而出的佳作完全吞噬,到了现在。蛀虫已经筑起巢穴、心脏变得千疮百孔!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这该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第一次用正眼打量年纪轻轻的皇室特勤处长,他没有气恼、没有发火,只是微笑着向费瑞德子爵点了点头,样子就像在说:“小家伙……反映不慢!干得也不错!”

    “就像亲王殿下说的那样,一枚纽扣实在不能证明什么,请女皇陛下将事发经过讲清楚!现在就由主控官进行提问。”

    “诸位!鉴于法庭上发生了一起明目张胆的凶杀案,本席决定将案件地第一证人宫廷侍女长暂时收监,与死者也就是帝国最高检察官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有关的一切证言都将被记录在案!”

    “按照泰坦法典上的规定,被控一方的亲属不能出庭作证,阿莱尼斯是我的妻子!她……”

    “等等!你叫我什么?”奥斯卡打断阿莱尼斯,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妻子。

    奥斯卡的目光陡然冷厉,“在陛下辞世之后,有几个人进入寝宫?”

    女皇陛下向同样跪伏在地的最高法官探手示意。史蒂芬玛阿里伯爵立即起身,他回到自己的审判席上。

    奥斯卡又摇了摇头,他起身面向妻子,对那枚纽扣他再也没看一眼。

    “少了哪两个?”

    奥斯卡突然怒不可遏地欺前一步,“实话说了吧阿莱尼斯!你想要我怎么样呢?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想把我送上断头台对不对?一了百了不是更好吗?那就来啊!”

    “阿莱尼斯!别傻了,一枚纽扣能证明什么?”

    大法官望着特勤处长摇了摇头。就像奥斯涅亲王说地那样,尽管他可以认为证人的供词是一时失言。可在场的军人会这样想吗?这种事会让自己和泰坦的司法系统成为世人的笑柄!权衡轻重,玛阿里伯爵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保持一定量地公平,因为就这次指控本身而言是绝对无法给亲王殿下定罪的,既然结局必定是无罪释放,那么谁还在乎过程!

    坐在军人席位旁听审讯的帝国勇士潘尼蒂哥隆·阿斯根少校突然碰了碰第十二军区总司令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将地手臂,“那是我哥哥!那是我哥哥!我跟您提起如…”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缓缓摇头,“我的问题只有一个!你还爱不爱我?”

    奥斯卡没有理会齐声发出惊叫的军人集体,他只是用双手掩住面孔,是谁教唆阿莱尼斯亲自出庭的?阿莱尼斯不该这样做!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两人中的一个彻底败亡,而败亡的那个绝不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

    奥斯卡环顾左右,场面混乱至极!看护法庭的圣骑士抬走了尸首。

    莫瑞塞特王朝阿莱尼斯一世皇绝望地看着她的爱人。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对爱人的容貌再也熟悉不过,她闭着眼睛也能描画出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样子,只是她很久以前就不再这样做。

    “你不配知道!”女皇陛下的笑容消失了,“我说过!你不配知道!而且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奥斯卡眨了眨眼,他欲言又止,因为审判席上的大法官已经敲响了静音锤。

    “我只是想为你擦掉眼泪!”

    不一会儿,室内只剩下泰坦亲王和一位高大瘦削的帝国军人。

    可是……一位宫廷侍者打扮的人突然由审判席后地小角门里钻了出来,他对最高法官耳语了几句,史蒂芬玛阿里伯爵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

    “别碰我!”

    奥斯卡轻轻点头,他朝赶上来探视自己的军情分析处长招了招手。

    大法官难堪至极地四下顾盼,他知道这场审判已经彻底泡汤了!没有法官的法庭算怎么一回事?可既然女皇陛下已经发出命令,那么玛阿里伯爵只得脱掉头上的假发套,灰溜溜地钻进审判席旁边的小角门,估计他可以申请退休了。

    “后来?”圣骑士阿尔毕斯利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在您与公主殿下交谈的时候,巴西利肯尼尼上校接替了我的位置。他是宫廷侍卫长,为已故皇帝守灵是他的荣誉也是他的职责。”

    “法官大人!”皇室特勤处长费瑞德罗西斯莫瑞塞特子爵终于站了起来,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笨妇人。“最高大法官,鉴于本案的第一证人在堂上的证供前后矛盾,我建议本席取消她的证人资格,她所说的一切也不再具有法律效力……”

    “那不是为你流下地!”

    奥斯卡望着他的妻子。他在妻子眼中读到一丝惊恐。

    “那你要我怎样呢?”阿莱尼斯无法止住泪水,她被自己的不争气、被自己的脆弱、被自己的胆怯和力不从心给激怒了,她对丈夫歇斯底里地叫喊,她劈落丈夫的手,她用全身的力气把丈夫推到不会让她感到心痛、感到压抑、感到想要投入其怀抱里的地方。

    奥斯卡睁开稍稍有些淤肿的眼睛,他打量着四周。

    阿莱尼斯和奥斯卡同时瞪向大法官,但史蒂芬冯阿里突然勇敢起来,他竟当作视而未见。

    特勤处长总算等到了。他兴高采烈地冲到证人席前,一把就拔开了挡住去路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

    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连看都没看就抓起杯子一阵猛灌,在喉咙里的焦躁稍稍缓解之后他还不忘咬住特勤处长的耳朵。

    “事实很明显!证人的失言关系到一件悬而未决又与本案有着直接联系的事,你的反对无效!证人必须对此做出解释!”

    “够了!真的够了!”

    “那是为了什么?”

    “我的陛下!”费瑞德子爵讨好似的搓了搓手,“事情很明显!奥斯涅亲王背叛了您的……”

    “他……他什么都没做!不关他的事!他不在场!”束手无措的妇人大声辩解,但帝国亲王并不打算理会她,奥斯卡始终盯着不停闪躲的最高检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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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斯卡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奥斯卡还是没有说话,他想说南方军的突然行动并不受他的指使,可这种时候会有人相信他吗?

    “在光明神前,以圣骑士地血和剑起誓,我对帝国的忠诚无庸质疑!”

    “你会说我不是这件证物丢掉了吗?你会说我不是曾经发誓会严守这个秘密吗?现在我说掉在地上的这枚纽扣就是被我那可怜的父皇抓在手里的证物,它可以证明你在三世皇帝弥留之际都干了什么!”

    法庭在顷刻之前就陷入彻底地混乱。所有人都知道南方军的全线反攻和反坦联盟取消议和到底意味着什么!在场地帝国军人互相拥抱、高声欢呼,他们期盼已久的反攻终于由南方卫士率先打响了!被他们诅咒多时的和谈协议终于破产了!反观捧惊骇欲绝地首都贵族。他们捧着脑袋,他们无法相信!南方军人竟然不顾皇命悍然撕毁停战协议,这表明发坦联盟的三路大军很快就会攻到都林了,首都贵族捧在手里的脑袋就要分家了!

    “应该……应该的!”最高检察官的声音像得了流感的公鸡一样沙哑。

    “其实……只要你说得出我就做得到!可你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对我说!”阿莱尼斯自嘲地笑着,作为女人她可真是太失败了,即便与丈夫的决裂已成定局,可她的爱人还是紧抿着嘴、还是不想与她分享心中所想的。

    帝国亲王地叫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法庭静得闻针落地,所有人都屏息凝气,他们都想知道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要反对什么。

    “告诉我、告诉法官大人、告诉在场所有的观众。教历799年12月24日凌晨!在阿尔法三世陛下不久于世的时候,你在苏冯泰尔斯堡地前代皇帝寝宫担任什么职务?““教历799年12月24日凌晨!奉宫廷侍卫长巴西利肯尼尼上校的命令,我于阿尔法三世陛下的寝宫门前仗剑护门!”

    泰坦帝国的大法官史蒂芬玛阿里伯爵用手捧着额头,他地头脑和智力虽无多么出众。但他对整件事再清楚不过了,满以为特勤处已经教晓,那个蠢女人各种细节,谁知道那个蠢货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蠢!

    “是的!”

    特勤处长稍稍向惊魂未定的最高检察官倾过头,“现在你知道了吧!这是侍卫长巴西利肯尼尼的问题,他根本就没跟我提起过有这么一个圣骑士“,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朝审判席上的大法官摊开手,“您看!审讯进行到这里,我们是不是有必要请出宫廷侍卫长巴西利肯尼尼上校和最高检察官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出庭作证?”

    “已经不是了!”特勤处长悠哉自在又异常肯定地打断了帝国亲王,“您难道忘了吗?在庭审刚刚开始的时候,法官大人已经申明,终止您在案件审理期间的一切职务和权责,这也包括帝国皇夫……”

    “他……很憔悴!也瘦了很多!”阿莱尼斯凝视着奥斯卡,只是这样望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也许他是为了流产地萨沙!

    “向您请教一件事!”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仍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若是有人在皇帝的尸身面前与其女官大行芶且之事,按泰坦法典该如何处置?”

    说谎的妇人眨了眨眼,当时的情景她始终记得很清楚。“是九个人!其中有两位是内阁大臣、两位护陵的圣骑士、三位皇家医师,还有我……和……和最高检察官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

    特勤处长费瑞德罗西斯莫瑞塞特子爵从角门里钻了出来,他已经洗掉脸上的血污,还换了一身不大合适地衣服。奥斯涅亲王没有理会这个肆无忌惮摇头摆尾的小家伙在说些什么,他只是使劲儿盯着站在证人席上的妻子,他不知道阿莱尼斯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妻子的证词。

    法庭上鸦雀无声,军人们用不屑至极兼又等着看笑话的神情打量着坐立不安的最高检察官,首都贵族似乎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好,他们胆颤心惊地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能够致胜的法宝。

    “您醒了?”一个带着俄列口音的声音在泰坦亲王耳边响了起来。

    女人一步一顿地踱回证人的席位,她地手按在宣誓用的神教经文上,一个劲儿地发抖。

    “是的!”圣骑士骄傲地点了点头,“当代的阿斯根骑士学院院长就是家父!”

    帝国女皇高昂着头,人们看不出她有什么不自然的神色。

    被女皇陛下点名羞辱的史蒂芬玛阿里伯爵连忙起立表态,“陛下!您的反对绝对有效!”

    “陛下!陛下!”一声呐喊突然在寂静无声的法庭里炸响了!守卫大门的圣骑士拦住了一个通讯官打扮的家伙。

    奥斯卡猛然醒悟,可特勤处长已经取过咖啡壶,并用死者使用过的杯子自斟自饮起来,他望着帝国亲王地眼神就像是在讥讽一个滑稽的小丑。

    旁听席、陪审席、甚至包括法官大人高坐的审判席上都是一片哗然。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宫廷侍女长在撒谎!她和帝国最高检查官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也许真的是在前代皇帝的密室里做了些什么,可那是在三世陛下去世之后、是在皇室医师确定死亡证因之后!他们根本不可能看到所谓的凶杀案!

    “是他!就是他!”不知何时苏醒过来的特勤处长费瑞德罗西斯莫瑞塞特子爵突然发出一声叫喊,“就是这个战争狂人搞地鬼!不要放过他!”

    守卫法庭的圣骑士一涌而入,奥斯涅亲王在庭上行凶,所有人都看到了!但军人集体突然动作起来,无数名高级军官挺身而出,他们在旁听席前列成一队。用胸膛挡住急冲而至地宫廷圣骑士。圣骑士们看了看军人们的金制肩章和胸前的无数勋章,他们不得不停止冲撞,站在圈外警惕地打量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

    “如您所愿!”大法官转而向奥斯涅亲王点了点头,不过他在心底可是一直都在诅咒特勤处的饭桶。

    史蒂芬玛阿里伯爵为难地左顾右盼。事情不是这样地!难道真的要他用一纸莫名其妙地罪状把奥斯涅亲王送上断头台吗?安鲁人会发疯!帝国军人会发疯!所有仇视首都贵族的人都会发疯!玛阿里伯爵一点也不傻,他在特勤处议定罪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项指控绝对不能成立,若是成立……说这个干嘛?帝国的最高法官还不想担负亡国罪人或是杀害民族英雄的帮凶这样地名声。

    奥斯卡兴高采烈地亲吻了一下呆愣着的蠢女人,他借由这个机会冲对方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想清楚……你还没完蛋!”

    “正在调查!”迪亚巴克尔子爵已经展开密报,“初步查探,南方集团军群总参谋长达答拉斯皮切中将和第五军区司令长官冈多勒·阿贝西亚中将依照您的指示按兵不动,其他的……”

    特勤处长状似惊慌失措地扶住他,可异常痛苦的霍桑拉赫伯爵并不领情。倒霉地花|花|公|子用颤抖的手指不断指点惺惺作态的费瑞德子爵,但喉头涌出地黑血呛得他不停地咳嗽。黑臭的血液喷了特勤处长一身。

    奥斯卡拍了拍手,他转向大法官,“大人!我要求本席通传案件的第二位证人!”

    “奥斯涅亲王!你的问题与本案无关!”阿莱尼斯在斥走一头蠢猪之后便转向自己地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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