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奥斯卡被一连串的问题击晕了!人生目标、目的地、终点、走到哪里才算结束?
于是,上午九点。都林斯科特大教堂刚刚敲过早弥撒的钟声,在教堂大街的转角就出现了一队全副武装的水仙骑士。领头的旗手不断吹响避让哨,街上的马车和人流便纷纷走避。
“喜欢昨天的故事吗?”奥斯卡凝视墓碑。他想找到石头上地一点波动,而结果自然令他颇为失望。
心理医生暗呼侥幸。如果亲王殿下想起什么地话反倒无法进行下面的谈话。
马斯洛医生摆了摆手,他阻止了缪拉将军的发言。“我说的是他与女皇陛下!一个他口口声声承认爱、承认被爱的女人。”
“我看到了我的儿子!”
“您等等!难道您害怕一位心理医生吗?这不是开玩笑吗?多少难题摆在您面前您也未曾恐惧!”
似乎……25号夜里只有塔里一个人表现得很兴奋,因为他没想到刚,刚结婚不久就能再次唤起单身时的记忆。不过像他这种神经粗大地人并不多见,熟悉亲王殿下的亲信将领、智囊保镖都看出一些事情的端倪。
“哦啦谈话结束了!”奥斯卡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听听对面那个自以为是的死胖子在说什么?严重的心理健康问题?若不是保尔用性命担保这头猪猡,相信自己早就一刀挥过去……
马斯洛里约尔德,这是神秘客人的名字。通常情况下,一个大腹便便状似脑满肠肥的胖子总会令人联想到厨师或是猪猡一样生存的东西,但这种认知并不见得完全作准,就拿马斯洛里约尔德来说,近现代心理学和动物行为学的奠基人就是这副肥头大耳的样子,可见脂肪与智商之间并不存在必然联系。
“可您并不确定!”马斯洛里约尔德边说边在笔记上落下这句断语。
奥斯卡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我听说过你们这个行当,这算正式开始吗?”
骑士们护卫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马车不一会儿便停在教堂的大门前。水仙骑士立刻簇拥上来。他们用盾牌和马匹团团护卫车身,还在通往教堂大厅的甬道两侧排成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长队。
“好吧好吧,如大家所愿!”马斯洛教授无奈地摊开手,“第三个问题是根据第一个和第二个问题衍生出来的,或者说……是相辅相成的一种心理问题!如果最初的两个问题没有达到可以接受地效果,那么第三个问题就是寻求解决的途径!比方说……我们吃不饱、穿不暖、出门被水泼、走路被犬欺,那么我们就会知道,应该改变这种生存状态,去挣钱养家糊口、去锻炼身体、去祈求神明赐福于你,我们总会有一个奋斗的目标,我们总要为一个目标奋斗下去。”
奥斯卡望着关闭的大门点燃了一支雪茄,他把自己置与烟雾的环抱里。
奥斯卡靠回沙发。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要不然谁会丢开一大摊急待处理地文件陪一头有个心理医生头衔的肥猪在这儿聊天呢?
附近的人群似乎没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尽管水仙骑士的举动异常古怪。可能他们都听说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已经把都林斯科特当作免费的饭店,他已在教堂下榻一个多星期。
教堂墓园,奥斯卡不知从哪搞来一些莫名其妙的鲜花,然后就对着墓碑行注目礼。缪拉在场,所以是由他解释这件事,他说……安鲁家长在凌晨、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在那座闹鬼的墓园里 整整站了两个小时。
“这只是借口!”马斯洛断然低喝一声。“不要用他的身份地位来掩饰他那脆弱的安全心理!在对某些人和某些事的时候,过于紧张的安全心理会导致整件事的变质!你们可以把这理解为所谓的疑心病!”
奥斯卡看着死胖子在他带来的纸板上画下一个穿着坎肩的小男孩儿。
没人知道为什么,凶神恶刹的近卫军士兵将都林斯科特大教堂戒严了。教士、牧师、主教都被勒令呆在各自的房间里,连神台前的长明灯需要更换烛火的时候也没人去理会。在教堂门外探头探脑的家伙无一例外地挨了几棒子,平常只有街面上的巡兵才会这样对付老百姓,看来守卫这里的骑士一定是获得了动手的命令。
马车敞开车门,一个浑身都罩在连头斗篷里的大胖子笨拙地跳了下来。他穿过稍显拥挤的人墙,直到教堂弥撒圣厅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
2月8号,今年春天的第一批候鸟抵达了阔别多日的都林城,这批旅居的过客给清爽的早晨制造了喧闹的声势。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林斯科特大教堂的屋檐顶上都会落满白鸽(杂色的也不少)早起的教士会把餐厅里扫出来的面包屑摊在院子的草地上。绿草刚刚发出新芽,像柔软的波西斯羊绒地毯,鸽子就在上面竞相啄食。一大群野雁从天而降,第一批候鸟就是指的它们,它们体型硕大、羽毛闪着油光,不识趣儿的鸽子很快就被赶回屋檐上。
奥斯卡偏开头,他盯着窗外,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貌似二百公斤的重物丢出去,因为他无法回答对方的诘问,更无法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是第一次拷问自己的心智,他也不是第一次质疑自己为了生存所做的努力,可这是第一次有人当面提示他这个问题。并且给这个问题下了断语,那个死胖子似乎就是在说,“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从小到大地粮食你是白吃了!”
“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自作多情的白痴?一个不知爱情为何物的傻小子?您是在怂恿我质疑我的妻子吗?你是在……”
“现在这件不算吗?”默茨海尔冲小墓园里努了努嘴,“今天是大毒枭的事迹、昨天是斧子杀人魔小戈多的成名经历、大前天是西尔西黑手党地发展与现状……难道把这些当作童话故事讲给一个……一个幼小的灵魂还不算最离谱的事?”
其次,那些用身体将亲王殿下完全遮挡起来的肉盾终于发现,主人没有受伤,只是陷入昏迷,可当时没有一个人敢于解除警戒,于是昏迷的亲王殿下就得继续躺在地上装死;然后……缪拉和骑士们把长枪拼成担架,他们把昏迷的主角抬进教堂,并且大声嚷嚷,不断喊着小主人的名字,有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当场就哭了,有些自认为放走了凶手的家伙已准备自尽……总之然后之后的场面混乱至极!
“是怎样的五个问题?”保尔第一个提问,他早就觉得自己地小朋友有深度心理变态的潜质。
“不!正相反!我十分确定!”奥斯卡使劲儿瞪大眼睛。
大教堂养着几头健壮的黑丹犬,奥斯涅亲王喜欢它们,今天他照例带来了几块鲜牛肉,丹狗见到年轻人就流着口涎围了上来,不过在喂食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事故,一头公狗突然骑上另一头公狗,奥斯卡一见便失去了以往那种爱护宠物的心情,他朝趴在公狗身上的公狗踢了一脚,并对它一本正经地说:“盲目……”然后他就走开了。亲王殿下绕过结满花籽的植物园,穿过落满鸽子的回廊,再经过一扇雕功精细的镶银铁栅门之后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这里是一小块墓园,那些没有出生便已夭折地皇室成员都被安葬在这里。在春虎兰和光突突的月桂树之间”卜小的白色大理石墓碑竟有几十块。奥斯卡哄走挡在道边地喜鹊。在自己那名没有出世的孩子面前停了下来。
“殿下,咱们别兜圈子了!就让您的怒火来得更猛烈一点吧!”心理医生晃动着肥大的身躯。他似乎做好最坏地打算了。“您到底有没有被爱的感觉?我将这种感觉限定在女皇陛下身上,回答我吧!有没有?”
“那么我们换个方式看待这个问题!”马斯洛双手交握,他凝视着奥斯卡的眼睛,他相信如亲王一般年轻的男人很少有人能够取得他那样的成绩。“我们假设……您看到一个穿着红色镶金边狐皮坎肩的小男孩儿,听到他在不停地呼唤妈妈,这件事本身给您造成了一个足以令您的身体失去行动能力的信号!或者说……是这个信号给您的身心造成了无法承受的压力,而您的身体本能的失去效用!”
“然后呢?”
奥斯卡欺近心理医生的面孔,“我的时间非常有限,相信您也是地!如果你在这件事上再多说一句废话。那么我就请你出去,从那扇窗户出去你明白吗?”
心理医生在笔记本上飞速写下几笔,然后他就抬起缀满肥肉的双下巴。“殿下。您觉得……安全吗?”
心理医生摇了摇头,“我的问题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再说这只是第一次,您认为这是闲聊也行,认为这算一种开始也可以。”
保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昨天他喝了九杯黑咖啡,只吃了猫屎大小的一块起司。”
“过得还好吗?”年轻地亲王殿下探手抚摩墓碑,尽管触手只是一把冰冷的露水,可男人的目光却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温和。
“今天我带来一个更棒的故事,希望你能喜欢!从前……有一个叫做莱昂,阿塞阿克里里尼的毒贩子,他只与信得过的人做生意,不过有一次……”
“我的先生们,是人类生存的又一必须——心理安全!”大胖子终于展示出高等教授才有的自信心。“安全这个概念太宽泛了,饮食安全、出行安全、家庭安全、社会安全、公共安全……只要你是人,你就会有对人对物对事对一切的安全顾虑!但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亲王殿下的处境是特例、是唯一!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极不安全的环境里,这导致他对危险的顾虑要比玩着汤匙和娃娃长大的孩子深重得多!我猜他在遭遇危险时的反应必然是极端的、在思考安全问题时的疑虑和猜忌心也是……”
在场的人相互交换着眼色,他们都觉得该是垂询第五个问题的时候了,因为女皇陛下和亲王殿下已经做了麻痹彼此良知并且极力掩盖真相的事。
“您没有!我就知道是这样的……”马斯洛已经打开门,“抱歉……打扰您了!”
“阿莱尼斯……是爱我的!”
“哪方面?”奥斯卡有些疑惑。
“现在看来……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在安全惯性驱使下的行动大多都是正确的反应,可如果某一天,他在没有明确的目标和目的的前提下做错了一件事,那么倒霉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包括你们这里所有人,甚至包括这个国家!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会把他带往哪里,难道这种状况还不危险吗?”
“是的!”马斯洛并不清楚亲王殿下对他的观感,他仍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压力就是信号!在面对压力的时候,人类会做出信号式的反应!而什么叫做信号式反应呢?打个比方!”
默茨海尔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缪拉的手指扯离心理医生地脖子,“大家别这么神经质!马斯洛先生是我的朋友,也是诊疗心理问题的专家,大家总该听听他的分析!”
男人们丢下神明迎了上去,“殿下怎么样了?”这是所有人地问题。
那是1月28号半夜的事。首先我们知道,这个时间就有问题!深更半夜,一队打着火把的水仙骑士和一位精贵得要命的帝国亲王走进空无一人的
“那就第二个问题!”来自都林大学的马斯洛教授合作地伸出两颗手指。“模拟人类的心理演变过程,当衣食住行这些基本的生存条件得到满足的时候,大家接下来会考虑什么?”
这是清晨七点,亲王殿下坐上马车赶到教堂,他累得要命,可就是不敢闭上眼睛。
“你找死!”恶魔桑迪第一个揪住大胖子的衣领。不过他发现未发一言地缪拉将军才是真正的第一,他只是抓到了骑兵军长的手。于是他就尴尬地朝缪拉做了一个“你先来”的手势。
“您确定?”
奥斯卡咬牙切齿地呻|吟一声,“谁说不是!”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一夜没睡……因为工作繁忙,他在7号凌晨与参谋们敲定了两件境外秘密行动,又听取了三份重要的简报。
“这是很严重地心理问题吗?”保尔有些诧异,他就是胸无大志的一类人。他并不觉得办个种猪培养场和无所事事有多大区别。
奥斯卡干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其实……我只询问了五个简单至极的问题!这个五个问题是一个人生存于世的必须!大家猜猜我们的亲王殿下是怎么回答的!”
“哦啦……”受到提醒的小奥斯卡突然惊叫了一声,可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我没有印象!”
一声巨响打断了心理医生的论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从小角门里跌了出来,他再次陷入深度昏迷。
“谈谈您的家庭吧,如果您愿意地话!”
“第一个问题是亲王殿下的胃口怎么样!”马斯洛边说边招呼大家坐了下来,他发现面对一室面目狰狞地军人也比面对一个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要舒泰得多。
“哦啦……”奥斯卡终于打算说点什么了,可他一张口就发出这样的呻|吟。“我只是……在做一些正确的事情!至少是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爱给予是双方的,说归根本,爱或不爱就是信或不信!亲王殿下不信、不确信、不敢相信、处于安全考虑不自信!”
“谈不上反感,也不见得有多么不可思议,我只是不很理解眼下这件事!”奥斯卡如实陈述了一遍他的感受。
“那么好吧……像你这样的小家伙喜欢挑三拣四可不好!”奥斯卡妥协似的摊开手。他干脆坐到地上,用肩膀靠着儿子或女儿的墓碑。
马斯洛摊开手,“那么请您仔细地回忆一下。除了在您晕倒的那天夜里,您还在其他的地方见到过那件红色镶金边地狐皮坎肩吗?您还在其他的地方听到过那个大声嚷嚷着找妈妈的声音吗?”
“殿下我明白啦!”马斯洛打断了亲王的抱怨,他就知道答案会是这样地,这位帝国皇夫的事迹早已广为流传。人们都相信他的功绩是建筑在血泊中的勋章,而且事实地确是这样。
“你得了吧!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单方面的吗?”马斯洛不屑地瞪了军情处长一眼。“我的确不知道亲王殿下与女皇陛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想把政治等诱发因素牵涉在内。若是单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爱给予应是承认彼此相爱的人慷慨为之的事,而不是反复计算得失、互相比拟心意,他们若是这样做了,爱就不成其为爱,只是一种麻痹彼此良知掩盖事实真相的东西!”
“我想干嘛?我想让他振作起来、我想让他兴奋起来、你看看他现在那副样子!”默茨海尔边说边朝神经病似的小亲王摊开手。“你看到了吧?他的脸上写着消沉、眼睛写着疲惫、皮肤那种不健康的红晕叫做萎靡、半个多月没有接触女人的事实叫做不举……”
心理医生并没有正面否定亲王殿下,他只是用不断地摇头来展示对这个回答的不确定。
“殿下!殿下!”马斯洛焦急地蠕动着一身肥肉,他并不看好与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谈话治疗,他担心的只是那位军情长官下达地死命令——若是不能与亲王殿下聊上一个小时。他就得到佐兰加沙湿地服苦役。
“然后我觉得呼吸困难,怎么也说不出话,眼睛里有个白点在逐渐扩大。那个小家伙的叫喊令我无法思维,我想叫缪拉拦住他,可他给了我一拳,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月飞号半夜的事,该死的帕尔斯在天鹅山照顾那位与毒瘾做斗争的杀手,他没有见证发生在奥斯卡身上地事。那么首先,缪拉和所有在场骑士的第一反应就是拔剑、示警!他们以为主人遭遇暗袭。而且看上去就是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所以缪拉和水仙骑士没有急于确认奥斯卡的状态,而是四下搜索一切值得怀疑的东西。我们要说,这个反应极为正确,护卫就该如此。
奥斯卡坐回到沙发里。倒不是他不愿提及,而是整件事的确诡异至极。
“您只是看到他的衣服、听到他地声音对不对?”
马斯洛揉了揉脖子,又整了整衣服。其实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占全了!”缪拉无奈地嘀咕了一句。
“小小姐……”
奥斯卡挠了挠头,“是的!可我知道这不是真的!”
也就是说……缪拉也不知道奥斯卡看到了什么,他知道安鲁地家长、元帅没来由地晕了过去。就像心脏病人一样捧着心口、大张着嘴地晕了过去!
奥斯卡还想瞪一眼保尔,可知趣儿的暴雪已经由门缝溜了出去。
奥斯卡捂住嘴巴,本来他就像尊重13一样尊重这些专业人士,可他真的已经不耐烦了。
“这当然是严重的心理问题!”马斯洛瞪着杀手之王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这算正常人的生活态度吗?你们别想用亲王殿下的赫赫声威和盖世功绩来敷衍我,我已经看透他了,他对人生、他对这个世界、他对最亲近的人,他对一切的要求几乎是零!而进一步的要求就回到了第二个问题,是凡威胁他的,毁之!是凡他认为有必要或是正确的事,他就一门心思地投入其中,而没有问一声干嘛要去做这样的事。”
心理医生摊开手又耸了耸肩,“他不懂得与人相处,不懂得利用与人相处得来的信息,这种信息可以给他与人交往的自信,进而催化他的爱给予,一旦明确了爱给予,他自然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东西,有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要为之付出努力,为理想目标付出努力是渐进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他在这个过程中会发现自己缺少的东西,也可以从中发掘快乐、悲伤、荣誉、信仰等等等等!那么为了支撑这个过程,他就需要汲取生命力量来维持他的体魄和精力!”
马斯洛微微点头,“好吧!您与女皇陛下有个儿子,就在墓园里!”
马斯洛里约尔德先生笑眯眯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所有的胖子都爱出汗这倒是真的。
“说说第二个问题吧!你不会知道亲王殿下负担着什么样的事情!”缪拉并不打算触碰奥斯卡的幻觉,或是他的隐疾。
“您看!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医生,您总得为我形容一下当时的情形!”马斯洛苦口婆心地劝诱着尊贵无比地亲王殿下。
人们都不说话了,尽管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并不曾体现出疑心病过重的一面,但他在抵御和进攻时地表现的确有些歇斯底里。相信有限地几个人都还记得他曾让莫尼亚阿莫生对着他的心脏附近开一枪。算起来……天底下大概只有他一个人干过这样的事情。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的随从、部属以及……总之是所有人,他们全都聚在教堂的弥撒大堂里,神像就在神台上,这些出于各种原因无比关心亲王殿下的人就用祈祷来打发时间。直到满脸愁容地默茨海尔陪同挂着满身晦气的心理医生从内殿的角门里走了出来。
马斯洛又流汗了,他往室内唯一那扇窗户望了一眼。窗户外面就是教堂副楼的尖顶,这说明这扇窗户开得不是一般的高啊。
“好的好的!您没有心理问题!”马斯洛连忙附和。“那么能告诉我吗?您是帝国皇夫、帝国亲王、神选战士的领袖、近卫军元帅!您手中掌握着局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权利!除了这些之外您还想要什么?您的人生目标在哪里?您和您的部下不是就要出门了吗?您的目的地是哪呢?别告诉我是维耶罗那,因为那不是终点,我想知道您走到哪里才算结束?”
“这就是啦!”马斯洛翻了个白眼,“没日没夜的工作,再加上饮食和作息的极不规律。相信任何人都会出现晕旋、呼吸困难、眼底间歇光闪这样的症状,严重的就会伴随幻觉,最后才是深度昏迷。”
“别出声!别出声!奥斯卡听到了会宰了咱们也说不定……”
马斯洛耸了耸肩,“我很抱歉听到这些,您失去了美食能带来的乐趣!”
“那么……我有一点始终不明白!”大胖子上下打量着明显对他不屑于顾的小胖子。“您可能知道了,我是被您的部下……算是绑架吧!我是被您的部下绑架到这里来的!我在见到您的时候非常惊讶,因为我不相信像您这样一位大人会有心理问题!”
亲王殿下将纸板撇到一边,并用看待白痴的目光打量死胖子。“哦啦……马斯洛先生!我现在只想知道!咱们胡扯一个马甲、一个声音和一个没面目的男孩儿是他妈为了什么?”
“也许军情局长这个特勤领域的差使或是他的身份地位真的要求他在心理安全上构筑一道比常人更加坚固的防线,但这道防线应该有松有驰,这才是正常的思维方式,有是正确看待安全问题的方式。而我们的亲王殿下,他在回答事关安全的问题时根本就不在乎其他,满脑子都是如何保住性命!可其实呢?问题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严重,他是被惯性思维驱策着进行防御。当然!他地进攻也是这种思维方式下的产物!”
奥斯卡又点头。
“你的儿子?”马斯洛有些疑惑。“您没有儿子。”
“说实在的亲王殿下,见到您的时候我是感到非常惊讶,并且觉得此事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因为您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您是帝国的亲王、女皇陛下的丈夫、水仙骑士的领袖、近卫军的元帅,如果您害有严重的心理健康问题……”
玻璃窗里映出了他地样子。年轻人仔细端详自己的容貌,他想说谎,可又觉得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的话就会变成可怜虫一样的东西。
奥斯卡的视线还在窗外游移。只不过这次他学乖了。“我地家庭?难道你不知道安鲁家族和莫瑞塞特皇室是怎么一回事吗?”
“您有朋友吗?这个朋友不该是您的部下、也不是您的妻子或是情妇。更不是那些在您身边钻营生计的家伙!这个朋友只是您的朋友,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没有任何级别和身份上的差异。”
默茨海尔恼火地把头撇向一边,可过了半秒钟他就不甘心地转了过来。“保尔,我们这些人还无法劝说亲王殿下,再说我们也不敢!可你不同!你是他地朋友,他会听你的。”
都林斯科特大教堂陷入短暂的失声,也许马斯洛医师仍在怀疑在场的人们是否了解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心理,所以他在最后又总结性地概括一句。
心理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要说到最危险的地方了。
“你想干嘛?”保尔用警惕地眼光审视着聪明伶俐、多数时候可以理解为诡计多端的军情处长。
奥斯卡再次靠入沙发,他累了。两天来他只睡了四个小时。
“算了殿下!您还年轻……”心理医生似乎又放弃了一个疗程。那样子就像安慰一个马上就要踏进棺材的病人。
帝国亲王猛地转身,他的怒火来得异常凶猛,而且近乎不可收拾。
在场的人都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第四个问题是爱给予、第五个问题是基于社会交往上的生存信息搜集!”心理医生指点着他的笔记。“第四个问题很好理解,光明神赞美爱情,在座的先生们都是过来人,尤其是炮兵将军,我可听说过您的大名。”
“亲王殿下对五个问题的答案是鸡飞蛋打,这只能说明他的心理缺失几乎是不治之症,因为他的心力发展是在太早的时候兼以一个完全颠覆伦常的环境……”
奥斯卡点头。
保尔几乎立刻就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小点声!别让他听见!”
若说这还不算什么,那么最离谱的事情就是他要在教堂里听着圣歌唱诗班地胡言乱语才能睡上一觉。
“压力?信号?”奥斯卡不确信地打量着大胖子,他觉得心理医生该是和神棍巫师之流差不太多的东西。
“我没有心理问题!”奥斯卡几乎是咆哮着吼了起来。
奥斯卡收回急欲起立的身形,他不否认这个死胖子的奉承倒是挺贴心地。
“别说这些废话!第三个问题!”保尔气急败坏地打断大胖子,不到最后他是不会承认年轻的小朋友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可他偏偏知道那个小家伙的确不算健康。这种认知真是令人郁闷得想要撞墙。
“说重点吧!”保尔已经快要崩溃了。
“够了够了!”保尔及时叫停。“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基于社会交往上的生存信息搜集!”马斯洛对自己创造的这个名词还是比较中意的。“它是指社会信息和采集和利用,信息采集不但包括学习还包括正常的交往,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的学习成绩是鲁宾元帅赞不绝口的事,但要说到正常的社会交往……似乎除了你们这些亲近的将校和随从,他并不曾与任何人有过互有影响的接触,他没有毫无厉害关系的朋友、也不是某个沙龙或是某个会所的座上宾,也许是亲王殿下不屑为之,但更多的是他所遵循的朴素的际遇心理。这种交往缺失的后果自然造成生存信息利用上的偏移……”
“麻痹彼此良知?掩盖事实真相?”
“最后一个问题!”马斯洛从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尽管这次谈话还没有持续一个小时,但这位心理诊疗专家已经觉得足够了。
“看看亲王殿下对最后两个问题的回答吧!”
要不然他不会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一个地方大声喘气,然后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红色的坎肩、呼唤妈妈的声音!这就是信号反应!不过您得清楚,并不是您对红色的坎肩和呼唤妈妈的声音产生了反应,而是您对另外一件事做出了反应,这种反应在您的意识中表现为穿着坎肩呼唤妈妈的小男孩儿!”
“你……你让我觉得亲王殿下是……猛兽或是其他一些没有心灵没有头脑的东西!可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默茨海尔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那么……那么咱们换个话题!”心理医生只得退而求其次。
心理医生掏出笔记,直到现在他仍然无法相信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会在这种心理状态下成就了今日的名誉和地位,也许光明神真的是在无微不至地照拂他所选择的战士。
奥斯卡张口结舌,他不想让自己看上去那么可怜,他在努力搜索这样一个人,可他认识的人本就不多,如果再加上医师提出的种种限制……
奥斯卡叹息了一声,“好吧……我的胃口很糟糕!从德意斯回来一直如此,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把那个将我的肠子截去好几段的家伙录皮碎尸!因为他让我地胃肠变成了一个换乘站,食物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
“不殿下!”马斯洛摇了摇头,“您若是把家庭理解为安鲁和皇室,那么我觉得您可能会错意了!在我看和 “,您的家庭就是您与妻子。您和女皇陛下的关系怎么样?您觉得……女皇陛下是不是像一个普通的女人那样爱着你?”
“真是算了吧……”恶魔桑迪又叫了起来,“亲王殿下是军人、是神选战士的领袖,如果他像一个公务员那样……”
“可我看到了!”奥斯卡伸身向门外一指,“就在那座墓园!就在那天夜里!他穿着一件红色镶金边的狐皮坎肩,在我向他问候地时候不停地叫嚷要去看望他的妈妈……他叫个不停!”
心理医生轻轻摇头,“一个人往往是带着偏见看待问题!即便是神明也无法对是与非做出严明的规定,您如何得知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呢?若是没有一个目标或是一个值得您去为之付出、为之奋斗的使命,您所做的事正确与否又有多大意义?”
那座墓园闹鬼?是的没错!这是关键!缪拉不知道他地小主人看到了什么,可奥斯卡应该、的确、也许、可能、大概是看到了一些东西。
马斯洛堆起脸上的肥肉,看得出他在尽量展示一副无害的神情。
马斯洛打量着东张西望的小亲王,他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因为如果事情真的被他猜中了,那么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问题就严重了。
“他很好!”马斯洛医师异常肯定地点头,“可在某些方面他已经与一个死人别无……”
再后知……事情大条了!也许是要离开都林,其实奥斯卡确实已经订好出发的日期,他打算不去理会无话可说的阿莱尼斯,也不去理会该死地泄密事件。他下定决心离开都林,不过在临走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想去探望一下没有出世的孩子……他与阿莱尼斯的孩子。
“是啊!那么问题出在哪里?”马斯洛医生笑眯眯地打量着军情处长。
马斯洛环视了一遍在场地众人。“当然,无所事事一生庸碌无为的人遍地都是!可每个人至少做过一个梦,至少幻想过他所向往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可轮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他犹豫再三才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他只是做了自认为是正确的事!而换句话说,就是他对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根本一无所知!”
“说说第三个问题吧!”缪拉有点不耐烦了,他已经意识到讨论的对象是一个极其危险而又极其古怪的人。而最令人无法接受地是他要跟随这样一个家伙上天入地。
“不!”心理医生断然否定亲王殿下的回答,“事实不是那样的!您与女皇陛下的确有个儿子,就在这个墓园里!所以您才会一大早跑来教堂,给他送花。给他讲故事!”
奥斯卡吸了吸鼻子,怎样理解阿莱尼斯给予的爱?为什么一定是阿莱尼斯?他有萨沙伊、他有阿赫拉伊娜、他有薇姿德林、他有安东妮、他还有一个养女……相信他都能解释,可为什么一定是阿莱尼斯?他无法解释阿莱尼斯的给予他地东西,若是单纯地理解为彼此相爱,那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不过目前这种景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阿莱尼斯变了?还是他对她的情感根本未曾受理?
马斯洛耸了耸肩,“比如……您的工作、您的家庭、您的婚姻、您的人身安全,有没有担心过早晨出门晚上就回不来了?”
默茨海尔望了一会儿脸上写满期待的保尔,最后他就朝杀手的耳朵嘀咕了一句。不过保尔听过之后马上就要叫出声来,而默茨就用手掌使劲儿捂住他的嘴。
塔里干笑了两声,他知道自己的名声算不上动听。
奥斯卡对自己的状态十分清楚,他也知道这不是正常的事情,因为没有一个人要听着唱诗班吟颂圣歌才能入睡。事情的起因……奥斯卡自己是不太清楚的,不过据缪拉解释,事情的起因还是1月25号地事。
1月25号。奥斯卡垂头丧气地从汉密尔顿宫钻出来,他拉着塔里和一干信得过的人去喝酒……说是嫖娼也可以。不过说实在的,这趟酒水喝得不是很愉快。因为奥斯卡只喝酒、不说话、也不去招惹那些花枝招展地女人……所有人就被他搞得神经兮兮。
“亲王殿下,是不是心理医生这个称呼令您感到反感……或是有那么一些不可思议?”
奥斯卡又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笑声。“阁下!请你看看我!看仔细一点!别的咱们不说。你认为一个身上落满箭疮和刀痕……还被截去一段肠子的人能有多少安全感?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个世界上成日想我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万!从都林往东能排到安鲁哈啦、往北能排到柏恩斯堡、往南能……”
“最后……”奥斯卡用“走着瞧”的眉眼狠瞪了一下保尔,然后他才转向对面的医师。“外科医师查不出毛病,内科医师也认为我很健康,所以……一些自作聪明的家伙就找到了你!”
奥斯卡紧抿着嘴,他在怀疑心理医生是不是疯了。
“爱情是什么?您怎样理解妻子给你的爱?”心理医生没有理会对方地威言恫吓。
“有的……肯定有的……”亲王殿下几乎是呻|吟着说。
“您没有看到孩子的相貌对不对?”
“相信这个问题是最好理解的!这是关乎一个人生存指标的最根本的问题,衣食住行首当其冲地是什么?自然是保障生命力量!如果一个人茶不思饭不想,他的身心健康若是不出问题才怪呢!”
“这似乎并不是亲王殿下单方面的问题!”默茨海尔男爵终于露出笑容,“亲王殿下与女皇陛下的……”
“您最近胃口怎么样?”马斯洛露出一脸职业化地轻松笑容。
“哎……”心理医生哀叹了一口气,“大家知道这是循序渐进的问题,是检验一个人心理健康与否的最根本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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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来了……”保尔呻|吟了一声。他一边抱怨一边按摩眼角的肌肉。面前这个对着墓碑自言自语的家伙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九个小时。
“并且!”心理医生还打算补充。“我还没有深入追究亲王殿下的幻觉依据,那应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我的初步猜测是生存压力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