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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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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还要对陛下再观察一段时间,还需要继续排毒,所以……这会是个长期的过程!”

    帕尔斯喘息了几口,他凑上小亲王的耳朵。

    “奥斯卡……奥斯卡……”

    所有的医师都摇了摇头,不过他们都在望着同一个人,奥斯卡立刻转向那个面貌普通的家伙。

    毒医帕尔斯气喘吁吁的赶到亲王面前,看得出他刚刚爬上山顶,身后还背着沉重的救护箱。

    “您是指……天?”奥斯卡边说边用手向上指了指。

    那个指坑仍然清晰的留在皇帝的小腿肌肉上,指坑中心甚至已经泛起青色的血印!

    陡峭的山壁在山道两侧摆出一副凛然猖獗的样子,狭窄的小道只容一人通过,皇帝的突发奇想令首都保卫师的士兵吃足了苦头,他们在夜里便登上山峰,并留守在每一处险峻的地段。

    阿尔法三世别开头,他对小亲王的诚恳感到一丝欣慰,要知道换作另外一个人只会恭维他的健康体魄,可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确实老了!闲来无事的时候会一阵阵的乏力,处理公务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头晕,连对付女人都力不从心了!

    奥斯卡在心底发誓,他绝对不会放过凶手!因为那个凶手一定会清除每一个障碍!如果帝国皇帝是第一个,那么自己就会是第二个,或是第三个、第四个!不过在死亡名单上排在哪里都不要紧,关键是要将第一个也是最大的那个障碍重新竖立起来!

    “殿下!他……”

    “怎么!你有不同见解吗?”

    “是陛下!我会的!”

    “说真的孩子!那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强大的确切含义!”皇帝指了指突然划过一方天宇的崖鹰。“看到那只猛禽了吗?它就像一道狂飙,乍起乍落之间便可以折摧一切弯曲的翅膀,可穹苍在这时突然降下一道闪电,霹雳的电芒立刻就将它化为灰烬,那么你说说,谁更强大?”

    “直接作用?”鲁道夫·霍斯再次确认了一遍。

    奥斯卡的双目透露出阴寒至极的光芒,他的命运在无形中已经与病入膏肓的皇帝连接在一起,他的未来已经与皇室的兴衰息息相关!

    “您要征服什么?”奥斯卡有些怀疑的望着衰老的唯苏里·阿尔法·莫瑞塞特。

    奥斯卡瞪大眼睛,他竟然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帝国特勤处的鲁道夫·霍斯伯爵在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只感到一阵胆战心惊!记得苏冯泰尔斯堡只在三世陛下加冕之初才进行过这种卫戍布置。

    “我去南方一是为了稳定那里的局势,二是为了避祸!”

    “大家干嘛都苦着个脸?陛下到底怎么了?”

    唯苏里·阿尔法·莫瑞塞特在一片万岁的呼声中敞开手臂,他似乎要拥抱自己的帝国,可猛烈的山风和天上的日头令他一阵晕眩,皇帝扶住烽火台的石栏,他坚强的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体重。

    “呵呵!陛下!我看出来了!”

    “我的天啊!您想累死我吗?”

    “陛下!听您这样说令我感到很惶恐,您没注意到吗?您的语气……抱歉这样说,可您的语气实在是太悲观了!我是阿莱尼斯的丈夫,也是您的小侄子,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三世陛下安然到达四号烽火台,这比什么都令人欢欣鼓舞!战士们的欢呼并不是在恭维皇帝的体格,他们是害怕皇帝会失足掉下山涧!按照泰坦法典的规定,造成皇帝意外身死的当事人要陪葬入土,这可不是什么能开玩笑的事!

    奥斯卡有些诧异,“陛下,无怨无悔我了解,因为有所悔恨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强者!可执迷不悟……您是指要信任自己的意志,一路走到底吗?”

    看诊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阿尔法三世坐在一架木制轮椅上,一众医师推着这位皇帝走入通明的客室。

    “什么叫暂时脱离危险?”鲁道夫·霍斯也不耐烦了。

    阿尔法三世摆了摆手,“咱们该上去!年轻人!咱们还没见到峰顶呢?”

    “你在南方有什么打算?”

    “带上你的家伙跟我进来!”奥斯卡边说边轻轻打开木门,帝国的皇帝躺在一张普通的行军床上,整整一上午的剧烈运动令他睡得很沉,口鼻还发出巨大的鼾声。

    越过一位一岗的走廊,再通过埋伏了无数刀手的厅堂,特勤处长与机要秘书终于到达寝宫的最顶层。

    “奥斯卡!奥斯卡!你……你快勒死我了!”帕尔斯不断拍打着小亲王的后背,不过小奥斯卡很快就放开了他。

    “是这样,今天我与陛下一同爬山,当时陛下的身体状况引起了我的怀疑,没有经过陛下允许,我私自请医师查验了一下,结果呢?”奥斯卡向桌子上的银针摊了摊手,“结果就是这样了!”

    就在太阳将要沉落于地平线的时候,皇帝终于心满意足的坐上他的华丽马车。委顿的老人向年轻的小亲王挥了挥手,他承认今天过得还算愉快。

    “您不会忘了吧?我在德意斯几次险死还生,那么在未来的政治风波中,我还是没有实力完成您的嘱托,我和阿莱尼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奥斯卡没作声,他只是掀开了矮桌上的一块纱布,纱布下面是一个摆着几根银针的铝盆,银针上还留有浓黑的鲜血。

    “怎么了?不打算与我告别吗?天鹅山城堡在另一个方向!”皇帝有些奇怪的打量着未受邀请便已登车的小奥斯卡。

    阿尔法三世皱起了眉头,他的女儿和女婿会遭遇什么?

    皇帝艰难的摇了摇头,他勉力抬起手臂,奥斯卡连忙扶住那双冰冷的手。

    奥斯卡猛的揪住医师中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家伙!

    “小点声!”奥斯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指了指身边的木门,“三世陛下就在里面歇息,别惊动他!”

    “你还想说什么?”精力已经无法凝聚的皇帝不耐烦的叹息起来。

    奥斯卡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人成功的将毒药投放到皇帝陛下的身体内部!大学城的医师还在赞叹发现得即时!要是再晚两天咱们就得为三世陛下扶棺了!”

    “性|交?”特勤处长不顾场合的大声说出答案。

    奥斯卡摇了摇头,“代价就是北方军的惨败吗?”

    皇帝的夏装十分单薄,听诊器中传来他的内腹发出的波动。帕尔斯是个合格的临床医师,他的害人伎俩完全源自其对病理学的准确把握!

    奥斯卡点了点头,但他不知道银狐阿兰对皇室会有多么忠诚,为了完成对国家战略格局的调整,近卫军统帅甚至不惜将皇室成员的性命也摆上赌局的桌面。

    “现在陛下还有救吗?”奥斯卡终于冷静下来。

    “陛下,难道由我来执掌近卫军的军情特勤部门就让您不放心吗?”

    奥斯涅亲王从石阶上站了起来,“我只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您有心思爬山?您看看天上的太阳,在这种天气爬山可是个苦差使。”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正了正神,他知道自己总要面对皇帝的质询,不过这个时刻稍闲早了一点,银狐阿兰直到现在还没开始那场注定失败的大决战。

    “我们会受到围攻!”

    “是的我确定!一个都不差!全在我的总部喝茶呢,你要去看望他们吗?”

    “不过……”小亲王突然顿了一下,“您绝对不会在乎一位外省来的伯爵夫人,您愿意与我分享那个真正令您头疼的东西吗?”

    嶙峋的怪石隐没在苍翠的树丛间,鸟鸣和野兽的低吼喝应着山风的呼啸。山道终于在一处悬崖边转向平缓,这里的高地植物异常繁茂,有些甚至盖住了青灰色的石板路。

    “不谈这个,说说你吧!”皇帝微笑着望了过来,“阿兰元帅在北方战场,他没时间理会你在军部搞的那些小动作,介意向我透露一些吗?你要干什么?我知道你在调集人手!”

    奥斯卡向鲁道夫迎了过来,“晚上好!霍斯伯爵!”

    “那是因为我还不确定你要干什么?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希望稳定南方的政局那也就罢了,可……你若是……”

    另一位医师终于迎上来为同僚解围了,“亲王殿下,陛下暂时已经脱离危险了,他现在的状态是麻|醉|药的作用,我们要用银针为陛下放血,那种痛苦连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陛下中毒已深!”

    鲁道夫·霍斯又是一惊,他知道苏冯泰尔斯堡的尖顶客厅是三世陛下的看诊室!难道宫廷最近暴出的谣传是真的?皇帝的身体就要跨掉了?

    皇帝抬头望天,那里只有一方澄澈的蔚蓝,偶尔会有一朵造型奇特的云彩游荡其中。

    “您有没有想过,即使阿兰元帅赢得这场战役又怎样?元老院派会对您就范吗?他们还是不会妥协的,因为他们知道您一定会对他们采取行动!所以他们也一门心思的想要与您争个高低。”

    “没错!确切一点说,是陛下您惹的祸!”

    邓利尔山,就在天鹅山的西面,它的身形比天鹅山还低矮一些,不过异常险峻。山中有一条直通峰顶的石道,石道尽头是隶属于近卫军首都保卫师的一座石头城堡。这座小城堡其实就是一个哨所,控制着面向首都西北方的烽火台。

    “既不是食物中毒,也不是药物中毒,更不是接触性的毒物?那会是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类型的毒药吗?还有其他类型的毒引吗?”

    奥斯卡点了点头,“政治可以流血,也可以不流血,关键就看军人的态度!”

    奥斯卡立刻心领神会。

    “闭嘴帕尔斯!”奥斯卡向走廊另一侧的圣骑士看了一眼,“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皇帝叹息了一声,“我只能相信阿兰元帅,相信他在战场上不会栽太大的跟头。他曾向我保证过,北方军的损失会被限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唯苏里·阿尔法·莫瑞塞特抚摩着小女婿的面颊,“你想去南方是吗?那就放手去干吧!”

    “天啊!”帕尔斯扶住额头,“我只是随随便便的为陛下看了看,我得找到毒素或是确认病源之后才能考虑对策,但您知道,我的医师执照早就被吊销了,再说……”

    “什么?”奥斯卡看到皇帝连连摇头,他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凉了下来。“您……您不同意我的看法?”

    “陛下!您说的一点都没错!”奥斯卡点了点头,“所以您是在玩火,一旦阿兰元帅真的打了败仗,我相信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会像疯了一样的攻击他,到时您真的能够顶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吗?”

    “我很好!就像被马车碾过一样好!”

    “至于我……”奥斯卡苦笑了起来,“我的陛下,连我的父亲都觉得我身上这件元帅制服有些可笑,我在军中的资历和威信与阿兰元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我连与卡契夫一较长短的勇气都没有,您能指望我在都林干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鲁道夫刚一下车便拉住陛下的机要秘书。

    “奥斯卡!我的孩子!你还记得在西贝格堡我是怎么嘱咐你的吗?”

    “停下!歇会儿……咱们歇会儿!”今年已经五十八岁的皇帝陛下拉住了小女婿的手臂,他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山脚下涌出的豪言壮语似乎早就忘光了。

    “所以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强者!”阿尔法三世自嘲的笑了笑,“虽然我拥有西大陆最广大的一方国土,虽然我拥有数万万臣民,可你发现没有?我无法摆脱各种陋习,无法正视身心面临的压迫。”

    阿尔法三世低垂着眼,他的意识已经恢复,可身体还受到麻|醉|药的压迫。

    皇帝似乎要说些什么,可他哆嗦着泛白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神形枯槁的唯苏里·阿尔法·莫瑞塞特已被夺走了一切威严和神圣,他就像个垂死的老人,手脚颤抖、眼目深陷,头发像凌乱的枯叶一样披在肩头。

    本已被酒精和纱布完全阻挡的腥臭气味再次传了出来,鲁道夫·霍斯直欲呕吐。

    “不清楚!皇家医学院的专家还在会诊!”

    “混乱的内息、严重的下肢浮肿,再伴随化脓的血尿!说真的!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凶猛的肾衰竭!”

    “你们是要拯救陛下还是要杀了他?你们对他都做了些什么?”

    “确实是这么回事!”奥斯卡一边点头一边组织措辞。“陛下,阿莱尼斯在前些天曾问我这样一个问题,用远方征战的战士生命换取一项政治图谋,这值得吗?”

    “好象……是你救了我!”阿尔法三世顽强的抬起头,他迎上了小亲王关切的目光。

    “您……您确定吗?”

    奥斯卡边说边打了个冷战,他说的这些可不是胡编乱造的谎言。

    开门的是一位圣骑士长,鲁道夫对其点了点头。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您猜老卡契夫还有那些妄图颠覆皇权的家伙,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奥斯涅亲王终于松开对方的衣领,“找到毒引和毒源了吗?”

    “不是我!”奥斯卡摇了摇头,他又指了指身旁的门木。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意思是说我给你惹祸了?”阿尔法三世有些好笑的望着小亲王,他还是第一听到有人指责他闯祸了。

    “没错!记紧这一点!还有!保护好我的阿莱尼斯!”阿尔法三世欣慰的拍了拍女婿的肩膀。

    “陛下,您这是宿命论的观点,真正的强者绝对不会屈从命运!”

    鲁道夫有些惊异的望着小亲王,“你确定吗?”

    “够了!”奥斯卡冷冷的打断了毒医的抱怨。“这件事……帕尔斯!你给我听清楚!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避祸?”三世陛下有些诧异。

    “您解散贵族院以确立卢比勒大殿下为帝国皇储,这种坚决的行动看似合理,但总会有人怀疑您的用心,我就不信这件事能瞒得过卡契夫!

    正午的阳光烤热了石头城堡,这座年代久远的烽火台一直是首都西北方的瞭望哨。从高悬于锋顶的塔台上可以看到远方西贝格堡的尖顶,也可以看到遥远的北方壮阔无边的黑森林。

    山风有些凉,大汗淋漓的登山者不得不拉紧衣襟。冷风从领口灌了进去,弄得人寒毛倒竖。

    “那么……在您心中,真正的强者应是什么样子的?”

    “去山下叫我的医师!”

    “小点声!”奥斯卡一把掩住毒医大张开的嘴巴。“我的天啊!在你说完以后我真该割掉你的舌头!”

    皇帝嘟起嘴巴,他就知道总会有人看破银狐阿兰的计谋。

    “陛下!”奥斯涅亲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打算带着阿莱尼斯一同南下,您不觉得这对缺乏政治根基的阿莱尼斯来说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吗?阿莱尼斯的魅力一定会征服南方贵族!如果您真的打算为阿莱尼斯加冕,那么现在正是为她奠定统治基础的时候!我们可以抛开首都贵族圈,由急待整顿的南方获得强力的援助!”

    阿尔法三世突然翻身了!奥斯卡与帕尔斯被这一下惊出一身冷汗!他们都不敢确定皇帝发现他们后会有什么反应!

    鲁道夫的眉宇也锁了起来,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小亲王。

    阿尔法三世赞赏的望了小奥斯卡一眼,他朝自己身边的山道拍了拍,奥斯卡微微一笑便坐了下来。

    “陛下!您没事吧?”奥斯卡关切的扶住皇帝,他让这位老男人坐在山道上,并让紧随其后的宫廷内侍为皇帝按摩双腿。

    “捣毁近卫军中的权利链条,分化军权,令近卫军摆脱阿兰和我的控制!”阿尔法三世有些惊恐的揉搓着手指上的关节。

    “哦……不是!”阿尔法三世猛然回神,“我不是不同意,说真的奥斯卡,你很有想法!可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甚至关系到你和阿莱尼斯的命运!这样吧……”

    “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奥斯卡心惊胆战的瞪了过来,“肾衰竭?那不是绝症吗?”奥斯卡完全明白过来,阿尔法三世一定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怪不得今天他的语气十分奇怪,尤其在谈到阿莱尼斯的时候就像是交代后事。

    奥斯卡可一点都不欣慰,他甚至被皇帝的目光看得直发抖,直觉告诉他,皇帝一定发现了什么,或是面对着无法扭转的重大事件。

    帕尔斯似乎并不闲脏,他掏出放大镜,又用手捞起一把尿液仔细的观察起来。

    “是皇帝陛下?”毒医瞪大了眼睛,“您要我给帝国的皇帝陛下……”

    在场的几位大人都看清了皇帝的惨状,他的白色衬裤已经血迹斑斑,身上还披着夏天难得一见的夹袄,头上布满淋漓的汗珠。

    “东方医学?”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皇帝没有理会小亲王在身后的叫嚣,他只是将目光投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鲁道夫·霍斯想了想,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先生们!我得去做点什么了!中毒也要有一个过程,陛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全面检查身体,他的专职医师是首都有名的大夫,这家伙绝对不会看走眼的!他一定知道什么!”

    眉头深锁的小亲王与捧着马桶的毒医终于离开皇帝的临时寝室,他们躲入石堡中一个阴暗的角落。

    小亲王一边擦汗一边答道:“当然记得!您嘱咐我,谁要把卢比赶下台,谁就是莫瑞塞特皇室的敌人!并且一定要揪出这个人,把他干掉!”

    “不是食物中毒,也不是药物中毒,更不是接触性的毒物!皇家医学院的专家还在探讨!”

    “晚上好殿下!”特勤处长拉着亲王坐到沙发里,他望了望四周,除了那间关闭的看诊室,房间里只包括侍卫长和机要秘书在内的四个人。

    阿尔法三世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撇开小亲王走向烽火台上的另一个角落。

    “但阿兰元帅的左翼已经被吃掉了!那是整整两个军!他还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远方的山景就像一片浓碧的海洋,群峰高耸,波澜壮阔!隐没在山群中的小村落飘起了午炊的烟火,就像孤舟一般在大山铺设的墨色阴影中静静徜徉。

    阿尔法三世怎么也无法完全信任出身安鲁的小亲王,他命其出任军情局长,就是看到军情局其实仍然处在银狐阿兰的把持之下。他给予了小亲王帝国元帅的崇高身份,却没有赋予他与这个身份相符合的职权。

    皇帝又笑了起来,“本来我也是可以很放心的,可咱们又把话说回来了!现在你就在做一些让我不放心的事。”

    “让他进来!”奥斯涅向贴身护卫帝国皇帝的圣骑士挥了挥手,这名圣骑士长垂头想了想,最后他还是让往一旁。

    奥斯卡挠了挠头,“您还真是不依不饶!”

    “没错!”恩里科·贝林格教授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一点我的同僚可以证明,大家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至于毒引,我想我已经说过了,在遥远的东方,一些制炼毒药的医师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培养毒素,我认为使陛下中毒的方式可能是,由人体携带的毒素直接传染,通过……”

    “陛下!您怎么样了?”

    “陛下!”刚刚回过神来的小亲王猛然意识到这个虚弱的声音是皇帝在呼唤他。

    帕尔斯连忙闭紧嘴巴,他只是有点怀疑,这小家伙是不是要他毒死泰坦的主宰者。

    阿尔法三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他的思绪陷入前所未有的焦灼。

    “陛下!现在改变策略还来得及!您打算让整个帝国的贵族都与您为敌吗?”

    菲利普·古里安伯爵没作声,他只是向坐在特勤处长身边的小亲王弩了弩嘴。

    “陛下!您还是直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奥斯卡追上突然发力的皇帝。

    “不!不!不!”

    医师焦急的左右四顾,他仍然不敢确定,不过他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最确凿的证因。

    “嘿嘿!你在打南方山区的主意,我一早就想到了!”

    难道……真的像奥斯卡所说……他没有保护阿莱尼斯的实力吗?

    “我说不准!但按照皇室的即定方针,必须用一次大规模的清洗行动彻底解决元老院派的潜在威胁!”

    奥斯卡摇了摇头。

    奥斯卡有些犹豫,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陛下,我知道没人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您的岁数在那明摆着!”

    “只不过……说得倒轻松!”阿尔法三世嘲讽的望着门拱上的铭言。“我觉得,人活一世,生得要洒脱,死得要壮烈!光明神只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胆小鬼,它决定不了这些事!”

    皇帝突然沉吟了一阵。“我会与相关的几位大臣商议一下,过些天再与你碰个头!”

    “毒!一种可以导致肾脏和肝脏完全坏死的剧毒!”

    “那是因为我已对强大的概念有些怀疑了!我需要征服一些东西,可我发现事情并不是那样的!”皇帝的目光投向远方,他的眼神并不聚焦。

    “呵呵!殿下!我已经说过了!陛下中毒的病理反应来得这么凶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毒素是通过一条最隐秘也是最简短的线路直接作用在肾脏和生殖器官的!”

    “陛下!”奥斯卡终于等到与皇帝独处的机会了。

    高大的楼宇之间耸立着城堡的尖顶,光滑的石壁甚至能够反射繁星的光辉。全副武装的圣骑士遍布城堡中的每一个角落,大队的士兵在堡垒左近的广场往返巡逻,银色的月光点亮了铠甲上的钢铁纹理,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流动着鱼群的海洋。

    “我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皇帝在思索,他得承认这个孩子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想来想去皇帝竟然发现这完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山顶只有强风在涌动,松涛林海的波纹汹涌流转,发出响亮的呜咽声。近卫军战士守卫在城堡中的每一个角落,但他们避开了皇帝的临时寝室,也许他们的陛下真的老了,因为在四处漏风的古堡很少有人睡得着。

    “你一定得肯定!”奥斯卡猛的揪住毒医的领口。“三世陛下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意外!他是我目前唯一的依靠!他若是死了我们就得赶快溜回水仙郡!我们在首都的一切就全完了!”

    “殿下!各位大人,我是恩里科·贝林格教授,我专门研究东方医学!”

    “殿下!殿下!”老医师被晃得头晕脑胀。“您听我解释!您听我解释!”

    鲁道夫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转向一边的皇室机要秘书。“怎么发现的?我是说……是如何发现陛下中毒的?”

    奥斯卡有些诧异,“可您没有阻止我……不是吗?”

    鲁道夫避开奥斯卡的注视,他承认在这件事上已被军情局拔得头筹。

    “当然!我发誓!”帕尔斯连忙向天竖起三根手指。

    “陛下!我打算重新整合南方五省的军政系统,当然,在这之前必须解决起义武装!”

    “陛下!”奥斯涅亲王向皇帝恭敬的行了一礼,他要抛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了!

    “我老了是不是?”三世陛下目光阴霾的望着小亲王。

    “难道不是这样吗?”奥斯卡面容严肃地盯着皇帝,“阿莱尼斯是最佳的皇位继承人,这只是您与阿兰元帅一相情愿的想法,您还没有挫败卡契夫和贵族院派的图谋,境外还有德意斯人引发的战火!再说了,近卫军可以一直占领瑞尔王国吗?法兰和西葡斯一直在打帝国西线的主意,在您没有解决这些问题之前,您应该猜得到我和阿莱尼斯会遭遇什么!”

    帕尔斯惊讶的点了点头,“您叫我来是要干什么?是您哪里不舒服吗?”毒医边说边轻手轻脚的打开药箱。

    亲王殿下重重甩上车门,随着近卫军的几声号角,皇帝出游的庞大车队缓缓起动了。

    小亲王与医师蹑手蹑脚的靠近皇帝的卧床,奥斯卡向毒医示意了一下,帕尔斯连忙取出听诊器。

    奥斯卡担心的点了点头,“难看还好说,您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血色,咱们是不是该……”

    “作为阿莱尼斯公主的丈夫,您迫不及待的为我配上元帅剑,这应该进一步加重了老卡契夫的疑心。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近卫军有我和阿兰元帅就不会出问题,难道老卡契夫看不到这一点吗?得不到军队的响应,他的一切政治图谋都只是胡扯!”

    “搞政治烟幕、搞政治风波、搞政权演变、这些都是老卡契夫的特长!似乎都林还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高明的人!现在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是一位元帅了吧?”

    “是的,众位大人,陛下所中的毒素十分罕见,或者说……这根本不是西大陆的用毒技术!根据记载,在遥远的东方,一些制炼毒药的医师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培养毒素,他们……”

    “当然!要不然你以为老卡契夫在打什么主意?你还是小看了这个老东西!他展示给外人的只是一条尾巴,他在首都和贵族阶层布置的暗线简直不计其数!你根本不会知道首都的大官僚里面有多少人在为他服务,你也不会知道贵族院会有多少人对我的私生子投赞成票。”

    “不然还能怎样?他要发动政变吗?这只是死路一条!”皇帝咬紧牙关,他不是强者,他现在已对自己年轻时的荒唐追悔莫及了!

    “这头老狐狸一定在想,您只是为贵族中的反对派树立一个鲜明的靶子,目的是要维护您心中的那个理想人选,而这个人选就是比她那两位哥哥优秀很多的阿莱尼斯公主。”

    夜幕低垂,城市换上浓暗的色调。杨柳在这时弯下身躯,花草羞涩的掩住苞蕾,都林的夏夜静谧舒缓,似乎连虫鸣都放慢了节奏。

    “还好!还好!”奥斯卡拍了拍心口,不过帕尔斯却惊疑的瞪大眼睛。

    “是陛下!”奥斯涅亲王暗叫一声侥幸,幸亏他没有表现得过于迫切。皇帝说的没错,南方之行绝对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还要针对其中的细节问题再做一番考量,也许……是时候找人帮忙了!

    小亲王望着皇帝的背影直出神,他突然抓住身后的一名随从。

    “找到毒引了吗?”不愧是经营特勤工作多年的间谍头子,鲁道夫·霍斯的问题直接命中要害。找到下毒的方式就等于找到破案的线索,再说对一位皇帝下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皇帝的身边有一个专门负责检验毒物的特勤小组!

    “您是说……卡契夫打算通过合法途径为他的孙子谋夺皇位!”

    “不!执迷不悟的意思就是说……当你看清了某件事,那么你就失去了对它的幻想和信任,也失去了对它的期待和寄托。”阿尔法三世说完便挥了挥手,“所以我还是希望能够沉迷其中,永远都不要知道真相,因为真相是令人无法承受的!”

    “在我眼里,强者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执迷不悟;二,无怨无悔!”

    奥斯卡垂头不语,他还没搞清楚皇帝到底遇到什么事。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皇帝有些怀疑的望着小亲王,“枪击事件还没结案呢,我还无法判断那些暴徒的破坏性。”

    “不!陛下,你谢错人了!救您的人是皇家医学院的医师。”

    “是这样的!我想也只能是这样了!”恩里科·贝林格教授指了指银针上的血污,“就像肮脏的性病那样,通过生殖器的接触传播毒素,这样既隐蔽又保险,男性生殖器官集中着大量的腺体,毒素扩散起来非常容易,也非常迅猛!”

    “陛下,您应该换个思路看待这个问题。”奥斯卡微微一笑,皇帝已经钻进套子了,他绝对不会让他跳出来。

    望着面色严峻的小亲王,又看了看紧锁着的诊室,无须多说,敏锐的鲁道夫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宫廷侍卫长巴西利·肯尼尼上校让往一边,两位大人一块儿走进门,鲁道夫看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竟然坐在里面!特勤处长又小吃了一惊,看来皇帝真的挺在乎这个小家伙!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奥斯卡又不耐烦了,“我在问你陛下是怎么中毒的?你在胡扯些什么东西?”

    皇帝突然瞪了过来,“我有!但你干嘛问这个?”

    “你知道吗?首都新来了一位外省的伯爵夫人,哎呀呀!令人着迷死了!”

    “陛下,您有值得信任的医师吗?”

    奥斯卡点了点头,他的心在激荡着。

    奥斯卡压低了声音,他的手已经按在皇帝的下腹。“陛下,我说的医师!是精通用毒的那种!”

    毒医握着听诊器的手在微微颤抖,以往的知识告诉他,这位皇帝的情况可不算太妙!也许还闲掌握的病据并不充分。帕尔斯轻轻揭开阿尔法三世的裤脚,他用手在皇帝的小腿上按出一个指坑。

    “没错!”皇帝阴冷地笑了笑。“由人丁不算兴旺的休依特家族执掌近卫军,虽然阿兰元帅一直把争夺军权看作头等大事,但我还是很放心的!元帅对这个国家的情感你们都不了解,他是一个好军人。”

    “我是不想这样!”阿尔法三世终于不耐烦的叫了起来,“可那些家伙竟然打算改朝换代!我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不会是他们的选择,他们要在皇嫡之外寻找合适的人选。我说过,我不会妥协,也不可能妥协!除非我死了!”

    奥斯卡紧攥着颤抖的双手,他兴奋极了,却又不敢将喜悦的颜色挂在脸上,不过三世陛下的话已经证明他默许了自己的行动。这个近乎不可能的任务竟然就要变为现实了!

    皇帝低低的长叹一声,“我从来都没把光明神看作是一个人物,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却都被这个胆小鬼算计到了!”

    唯苏里·阿尔法·莫瑞塞特伸了伸筋骨,“小家伙!我一会儿在回答你的问题,现在你给我起来,咱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走呢!”

    “您干嘛要这么执着?”奥斯卡气恼的望着倔强的老人,“抱歉这么说,可您确实已经不再适合登山这样的剧烈运动了!您……”

    “刚才您不是说过吗?您也不想与贵族阶层为敌。看看上次元老院扩大会议,您应该发现大部分南方贵族都在保持沉默!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仍对皇室抱持信心,如果这个时候皇室派员整顿南方事务,那么对资产雄厚实力惊人的南方贵族来说绝对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皇室还给他们一个富饶稳定的南方,他们也会为皇室的决策欢欣鼓舞!这绝对是互利的事!”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不敢肯定!”

    “我的人已经把最近两个月以来为陛下看诊过的人全都控制起来了!”

    帕尔斯怀疑的摇了摇头,“肾衰竭是绝症没错!但这有一个长期的病变过程,来势这么凶猛的肾衰竭绝对有古怪!”

    菲利普·古里安伯爵神色凝重的皱着眉头,“这里不方便说!快跟我来吧!”

    阿尔法三世再次摇了摇头,山风吹乱了这位主宰者的头发,他的皱纹完全暴露在阳光中,没有血色的面孔泛出青灰色的光彩,可这层阳光镀上的光彩却流露着难以掩饰的灰败。

    奥斯卡抖了抖已被汗水打湿的手帕,他无可奈何的跟上了三世陛下。

    “巴西利!怎么样了?”菲利普·古里安伯爵担心的扶住圣骑士的肩膀。

    “皇帝陛下万岁!”突然!整个山体似乎都发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呼声,泰坦主宰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峰顶,近卫军战士由上自下快速传递着响亮的欢呼,他们都在庆幸,因此叫得格外卖力!

    “你什么意思?难道……有人用毒?”

    皇帝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爬山吗?”

    烽火台上艰守着一名近卫军战士,常年的山地生活使他的脸膛泛着鲜艳的暗红色,他目光深邃,一直盯着天边的一个角落,那是另一处烽火台,他期待自己能够完成一次传递敌情的光荣任务,可他又害怕战火会焚烧他的家乡。排除这种矛盾的心理,群山中的石头城堡就是他在此时此地唯一的依靠。

    光明神从蓝色天宇后面而来,并非使痛苦变成幸福生活,而是使生活化为真理和自由的象征。这是铭刻在一座山间小教堂中的哲言。

    迫近峰顶,山色趋向明朗,岩石和低矮的红松都沐浴着灿烂的阳光。穹苍广阔、高远,处身其下就像是在巨人的脚底瞻仰神明的殿堂。

    “哈哈哈哈哈!”奥斯卡大笑起来。“我的陛下,我很高兴看到您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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