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灵均福泽
然而从魔气中出来的并不是什么陆南星或古兰翰墨，而是万魔城的护卫队队长，蓟川柏。
“蓟川柏，你做什么！”他愤恨道。
蓟川柏道：“魔族不该屈居于人族之下。”
说完，无数妖魔从暗处走了出来。羿羡之盯着他们，若在平时，来再多人都不在他的话下，然而他现在受定魂针所伤，魂魄震荡，根本难以发挥实力，只能警惕道：“你说什么？”
蓟川柏道：“城主不用装糊涂，也不用挣扎，魔气和定魂针都是军师所留，他魔力高强，远非你可比。你已经见过顾萧萧，想必也知道二十年后的事了，这一切都在军师意料当中。若不是你执迷不悟，非要与人族同阵营，军师也不会出此下策。”
羿羡之道：“你们要杀我？”
蓟川柏道：“抱歉，凡成大事，必有血途，就当城主用自己的命，为魔族铺出一条血路吧。”说完就率领手下向羿羡之攻来。羿羡之起身要挡，可刚一发力，灵魂便受震荡，又让他疼得跪倒在地，虚弱无比。
无数兵器法术打在他身上，羿羡之吐出几口鲜血，内息翻腾，看着这些昔日忠心的手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恨道：“你们这群蠢货，蠢货！”说完再也顾不得情义疼痛，化身原形冲出重围，向城外飞去。
他一路疾驰，也不知飞了多远，终于坚持不住时，飞身落地化为人形，溜进最近的城市。他入城后就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并且专往人多的地走，路过一个卖面具的小摊，直接顺走一张半脸面具，戴在脸上开始悠闲散步。
在陆南星完成布署之前，蓟川柏等人再猖狂也不敢乱来，毕竟一旦伤了普通百姓，或是在城中引起骚乱，三尺寒定会介入调查，一旦发觉不对，那时候对付他们的可就不仅是剑君山，而是整个人界。
只是这定魂针着实令人难受。
羿羡之压住翻涌而上的鲜血，强吞回肚，察觉周围有魔气跟踪，便转身进了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人多密集，正是掩护自己的好地方。
他看见一张刚离了客的桌，不等店小二收拾完，就一屁股坐了过去，照着柜台上的菜单点了些菜，店小二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忙说这张桌子已经有人预定了，请他换桌。
魔气就在店外徘徊，他现在是生怕事情闹不大，硬着脾气不走，只坐在凳子上说：“哪儿都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那人若想让我换桌，让他自己来说。”
店小二看他是个蛮横的主，也就闭了嘴，翻个白眼走开了，不久后又嘀嘀咕咕地端来一壶新的茶水，满不情愿地说道：“客观稍等，我去与另一位客官商量。”
可客栈就剩下这一张空桌，所谓商量，也不过是让那位顾客忍气，别跟蛮横之人对着干。
羿羡之不管这么多，倒了一杯茶水开始喝。他刚喝了一口，还没咽下肚，店内的一名大汉就突然站起来一拍桌子，大吼道：“奎娄凭什么这么横行霸道，还有没有天理了！”他这一拍极为用力，兴许是练家子，“砰”的一声碗筷掉落一地，连羿羡之的桌子都跟着抖了抖。
羿羡之斜眼瞧过去，是个壮硕的大汉。不过他同时也看到几桌人暗暗抽出了刀剑，见只是个大汉发飙，就又把刀收了回去。
大汉没有察觉，撸起袖子自顾自说：“走走走，咱们也去八方山瞧瞧去！看看奎娄的野蛮子是怎么欺负人的！”
大汉的同伴听言连忙拉住他，尴尬地对众人说道：“不好意思，我这同伴吃醉了说胡话，大家别在意。”
同伴们都是书生打扮，羿羡之向店外瞧了瞧，果然不远处是一家学宫，只是方才进来得急，没注意。
有学宫，这样更好。
这几十年来五国尤其注重民智开化，大兴学宫。拓土安/邦靠武功，治国富强还是得靠文治。以往人族百姓做官，渠道不过赀选和地方推举，后来从秦艽给的资料来看，还增加了考试和名人举荐两项，对于富有名望的隐士，各国也是想尽办法招揽。至于他们想干什么，羿羡之猜到几分却也不感兴趣，无论人族如何动荡起伏，万魔城都只是偏安一隅的万魔城，不会越界。
只是蓟川柏的那句话……
羿羡之摇摇头。不管了，现在他自身难保，得先想办法除了定魂针才能跟敌人叫板，各国看中学子，有学宫在附近，蓟川柏更不敢在此处动手。
他正想着，又听见书生讨论，他东听点西听点，终于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四个月前，在曲邱国和奎娄国边境的八方山上，奎娄的村民上山围场子狩猎，恰好遇到曲邱的村民也围场子狩猎，双方争执不下打了起来，奎娄这边死了个少年，于是奎娄的村民就集结起来半夜屠了曲邱的村子，跑出来的村民去找戍边军求救，戍边军里有曲邱村的人，就擅自带着弟兄把奎娄村里的人都扣押起来了，要奎娄那边给个说法。事情越闹越大，最后竟闹到了两国的朝堂上。本以为两国会息事宁人，没想都还各持理由互不相让，不仅让对方给个说法，还都想把八方山划入自己的地界。现在闹得两国陈兵边界，都不知该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没法收场！”一个喝醉了酒，双夹酡红的书生举着酒杯说道，“八方山是什么破烂鸟地方，值得两国动兵？值得两国把它抬到桌面上来谈？得了吧！这是借题发挥，相互试探，这是要打仗啦！”
另一个尚且清醒的书生连忙捂住同伴的嘴，说：“你酒后无忌就算了，可别害了我们。五大国和睦相处百多年了，怎会说打仗就打仗？”
书生扯下同伴的手，一指弹向他的额头，醉气熏熏地说道：“那是一百年前人魔大战打废了五国根基，他们必须停战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现在百年已过，人、财、才、力都已恢复到鼎盛时期，正是谁也不服谁谁都有雄心一统天下的时候，还等什么？等别人先你一步？等别人先给你边关砍个缺口出来，你才恍然大悟？哈哈哈，都没这么傻的！你等着瞧吧，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就在眼前啦！”
同伴哀叹一声，忙招呼醉酒大汉阻止书生，醉酒大汉纵然是个粗汉子，也被书生这话吓着了，赶紧脱下袜子堵住他的嘴，把他扛上肩膀跑出了客栈。
其他书生见状哈哈大笑，对着醉酒书生说等他醒来就该挨夫子的板子了。
羿羡之摇摇头，莞尔一笑，正准备催店小二上菜，便见一个青色的身影站到他面前，说道：“这位兄台，店里没空位了，不介意的话在下能否与你拼个桌？”
羿羡之抬眼去瞧，是个眉目清秀，面容俊雅的男子。
男子手拿折扇，一手在前，一手负后，弯着身子温文浅笑。而随着他的出现，那十几个拿刀的汉子又警惕起来。
羿羡之本想拒绝，转眼却瞧见了他挂在腰间的一道金符，金符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转而一笑，说道：“坐吧。”
男子道一声“多谢”，坐在了他对面，点了几盘菜后拱手道：“在下李均泽，敢问兄台贵姓？”
羿羡之道：“免贵，姓莫，叫莫知名。”
李均泽一愣，笑道：“倒是个好名字。”
这时候进来了个拉二胡的走脚艺人，挨个请客人点曲弹奏。客人们都在议论八方山的事，纷纷摇手拒绝。眼看他一桌一桌的就要问过来，李均泽忽然笑道：“兄台的朋友，可是在店外等兄台？”
羿羡之也说道：“那你的朋友，是不是也要来接你了？”
话音刚落，走脚艺人就走了过来，问他们是否要点曲子，李均泽看了眼羿羡之，笑道：“那就来一曲你最拿手的。”
走脚艺人听后脸上开花，立马回答一声“好嘞！”，随即坐在就近的凳子上，拿起琴弓准备奏曲。只是他刚拉动琴弦，便有无数银针从琴筒里喷射而出，直朝李均泽飞来。与此同时，那十几名大汉也抽出刀剑，哇呀呀大吼着朝李均泽跑来。
店内其他客人都尖叫着往外跑，而羿羡之则拿起茶壶，将银针一根根尽数挡下，挡完最后一根，他用力一激，反将银针和茶水朝走脚艺人和大汉们飞去。大汉们被突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纷纷挥动刀剑拦截银针。羿羡之见状一笑，拉上李均泽就往外跑。
以他的功力，普通人类自是无法追上，然而妖魔却可以。
只是一个人类，杀了就杀了，不会被蓟川柏瞧在眼里，可就在蓟川柏等人快要接近羿羡之时，羿羡之却突然停了脚步，将李均泽拎到了身前，而李均泽也不生气，举起腰间金符在面前晃了晃。
毕竟是在人族城市，蓟川柏等人并未现身，李均泽也看不见他们，只是当他们看到李均泽手上的金符，也知道只要有他在，自己就动不了羿羡之。不由得心中愤恨，下令退出此城。
有手下问为什么，蓟川柏则道：“这人身份不一般，羿羡之若领他去三尺寒说我们在城中，事情就麻烦了。”
那手下着急道：“既然如此，咱们更应该杀了羿羡之以除后患，若他去三尺寒说了以后的事，万魔城岂非陷入危境？”
蓟川柏道：“放心，他不会。”
手下奇道：“为什么？”
蓟川柏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出了城。
而感觉到魔气消失，羿羡之也松了口气，对李均泽道：“多谢你了。”
李均泽亦笑道：“彼此彼此，若非有你，我也早被那十几个人砍成肉糜了。”
两人相视一下哈哈大笑，竟肩搭着肩往三尺寒的方向走去。
蓟川柏猜的没错，羿羡之虽然不会说出二十年后的事，却也绝对嫌他们在城里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