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升维
无论魏元宇在游戏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他都是魏元宇。
他在这个世界绘制点组画像，这个行为与现实世界那个自杀未遂的夜晚同步。
这个游戏世界，是魏元宇自杀未遂的那晚，在书桌上胡乱点画的画纸的映射。
这是微观与宏观的对应，也是低维与高维的对应。
如果他在这个游戏世界的船上完成了画像，那么也就意味着，高维世界的自己，完成了代表这个世界的那张纸上的画像。
这是个将无序的点变得有序的过程，是将无序的一维的点，变成有序的二维的面（画像）的过程。
换言之，就是升维。
升维，意味着世界的重组，意味着毁灭再造。
魏元宇完成这幅画，意味着将这个由无序的点组成的世界进行升维，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组织结构，无论是生物还是非生物，都将会瞬间解构成最原始的粒子，待升维完成，再进行重组。
这意味着，所有的生物，都将会死亡。
魏元宇将这个猜测告知了同伴，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康迪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说：“七维游戏通关的秘钥不就是跨维度吗？我们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升维的时候我们不会死！”
骆雪打了他一下：“小魏同学知道！他是担心这个世界的npc们会死！”
康迪：“我们都不确定游戏世界的npc是不是真实的人！再说，为了保全他们，我们就不升维了？就要一直待在游戏里吗？”
沈轻舟突然站起来，把关在另一间舱室里的秦峰带了过来。
“关于这个游戏，你还有没告诉我们的，对吧？”沈轻舟冷声问道。
秦峰蹲在地上，颤巍巍地说：“没有没有！我知道的都说了！我的手机也给你们看……”瞬间收声，畏惧地看着沈轻舟。
沈轻舟没有辜负他的畏惧，上去照着他的脸捶了几拳，没有人阻拦，孟可还大声赞了句：“打得好！再多打几下！”
形势紧迫，沈轻舟没有满足孟可的要求，抓紧时间问道：“这个世界的npc是不是真正的人，这你总知道吧？”
秦峰露出不解的表情，分明在说：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
见沈轻舟又捏起拳头，连忙答道：“不知道！‘暗物质’的大佬们没人提过这个问题！”
大家都是想方设法闯关，谁会在意npc们的死活？
“但是我听大佬们说过，游戏中可以有效利用npc，把他们当作试错的对象，有不确定的危险就诱骗npc去试！”
沈轻舟无语，看向魏元宇，画在他的手上，是否画完，还是要由他决定。
魏元宇揉了揉太阳穴：“我再想想。”
“天泪”降落的频率逐渐变缓，天亮后不久，就彻底停了。
天泪城一夜之间变成水上废墟，几艘船在破败的建筑间划过，搜寻幸存的居民。
玩家们整夜都没睡，简单吃了些东西，各自回舱补睡。
魏元宇累极，睡得很沉，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城市的楼顶布满了难民，支起帐篷，铺好毯子，他们或坐或立，有的哭嚎，有的发呆，有的乐观地说说笑笑。
临近中午的时候，中央广场北边，天泪教大教堂的屋顶，声势浩大地来了一群人，仔细看去，那群人都穿着政府官员的制服，或是城防部队的军装。
只有一个人除外。
那个人，身披天泪教神父专有的黑色长袍，站在屋顶中间，手里拿着扩音喇叭，向楼顶上和船只上的居民们喊话。
“各位天泪城的居民！我是天泪教神父秦峰，我现在以天□□义向大家宣布，我在昨晚得到天神的感召，抓到了天灾的制造者，也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四下里一片哗然，秦峰回头示意，两名士兵押着魏元宇走了出来。
魏元宇的身上还穿着黑色军装，双手反绑，冷眼瞪着秦峰。
秦峰讪笑，举着喇叭继续说道：“他，魏元宇，就是混迹在军队中的恶魔！昨晚的‘天泪’，不是我们的天神降罪，而是他动用邪恶力量造成的！还有那些闪电深坑，也是他施加的魔法！”
有人高喊：“你不就是那个组织千人朝圣的神父吗？你害了我们这么多人，你才是恶魔吧？现在又把闪电天灾怪到别人头上？”
又有人喊道：“对啊，你凭什么说闪电深坑是这个士兵造成的？”
秦峰泰然微笑，像是早就等着人们的质疑，他从衣袋里取出那张完成大半的点组肖像，大声说道：“这就是证据！”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到处是疑惑和不解的声音。
秦峰继续说：“这张图，是魏元宇昨晚绘制的，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图形？是一个男人的脸！用针孔组成的男人的脸！
“这同时也是闪电深坑的分布图！
“他昨天晚上在船上绘制这张图，在图纸上扎孔的地方，和我们这个世界对应的地点，就出现了闪电深坑！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魏元宇有操控闪电的魔力！”
又是一阵骚乱，秦峰身后的一名军官上前发言：“我们已派直升机，按照魏元宇绘制的这张地图进行实地勘察，确实如秦神父所言，魏元宇昨晚在这张纸上点孔的地方，都出现了闪电深坑。”
秦峰得意大喊：“所以说，只要我们处死这个恶魔，天泪城就会恢复往日的宁静！我们就会再度得到天神的仁爱！”
“秦峰！你、你卑鄙！”魏元宇在士兵的压制下挣扎。
秦峰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但是看着魏元宇的眼神明明在说：谁让你不知好歹！
这时，从教堂的阁楼里跑出个人来，身材高大，同样是一身黑色军装。
“秦峰你混蛋！”沈轻舟快速走过来，几个拳脚就扳倒了阻拦他的人。
他直扑到秦峰跟前，揪起秦峰的衣领，此时已有无数个枪口对准他。
秦峰吓得哆嗦，但料想沈轻舟不敢对他怎么样，就撞着胆子大喊：“你这个异教徒快滚开，再妨碍我们执行除魔仪式，就连你一同处决！”
沈轻舟没奈何，只得压低声音问：“你为什么要害小宇？杀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秦峰也压下声：“他死了我就可以重新得到主教的信任，我就可以继续探索游戏的秘密！”
沈轻舟情急之下说出魏元宇之前的猜测：“小宇很有可能是游戏的发起者！他死了你也活不成！”
秦峰冷笑道：“想救他也要想个更高明的理由，你以为我像那小瞎子一样好骗？”
“你……”沈轻舟咬牙切齿，瞪红了眼睛，挥起拳头就要打。
“沈先生！”
却被魏元宇叫住了。
“你快走！别管我！”
沈轻舟松开秦峰就要向魏元宇冲过去，一排士兵挡在他前面，个个都将长枪端了起来。
沈轻舟眼睁睁看着几个人将魏元宇押到教堂屋顶的十字架上。
他转过头大喊：“魏元宇不是恶魔！请大家相信我们！他昨晚一直在为保全你们的生命而努力！就算你们不相信他，至少留他一条性命！”
心想，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会让魏元宇画完那幅画，管他npc是不是真人！
“啊……”这时，魏元宇发出一声轻呼。
沈轻舟回头看去，压制魏元宇的士兵松开反绑魏元宇的绳子，正把他捆绑在十字架上，他的左手手腕，就在士兵绕上绳子的时候，凭空出现了一道血痕。
沈轻舟惊诧，旋即想到了原因。
可是没等他解释，秦峰就冲过去，举起魏元宇流血的手腕，向群众高呼：
“大家都看到了吧？恶魔的手腕上突然出现了血口子！这是天神的惩罚！魏元宇就是恶魔！处死他，天神才会息怒！才会再度赐福我们！”
“杀了恶魔！杀了恶魔！”
众人的情绪被彻底调动，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向十字架投掷石头。
士兵抓紧时间把魏元宇固定在十字架上，所有人快速撤离，给群情激愤的城民腾出地方。
只有沈轻舟，扑到魏元宇的身上，把他紧紧抱住。
无数块石头，砸在沈轻舟的后背上。
“放开我！沈先生你快跑！”魏元宇在沈轻舟的怀抱里拼命扭动。
沈轻舟咬牙忍痛，贴在魏元宇耳边大喊：“我不走！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魏元宇悲伤地皱起眉，嘴唇微微颤抖。
沈轻舟知道，他的手腕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划痕。
因为他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是和他自杀未遂那晚的时空相映。
时空错位，因果不明。
对于现在的魏元宇，自杀未遂的晚上已经过去，但是因为他进入了游戏世界，这个世界与那个晚上达成时空相映，就如同科幻电影中的时空旅行。
时空吊诡、蝴蝶效应，魏元宇在这里没有完成画像，也就是对应现实时空，时间没有进行到他完成那幅画后，接到秦峰电话的时点。
无论是在游戏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都只有一个魏元宇。
所以，现在魏元宇的手腕凭空出现血痕，是因为在那个夜晚的对应时点，他已经用盲文笔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现在，他被绑在十字架上，不能再继续完成那幅画，对应的现实世界也就不会进行到秦峰打来电话的时点，没有人阻拦他的自杀，他的手腕就会一直流血。
“放开我……求你……放开我吧。”魏元宇声音颤抖，看着紧紧抱住自己、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的沈轻舟。
沈轻舟虚弱地摇头，惨笑了一下，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
有几块石头也砸到魏元宇的头上，两个人的血流汇聚到一起，流到贴在一起的胸膛上。
“沈先生，你放开我吧，我本来，在那天晚上就该死掉的。我死了就不会再做那些奇怪的梦，你的身体也不会再平白无故受伤。”
沈轻舟还是摇头，没有回应魏元宇，反而说起别的：“我说要帮你还秦峰的债，不是想要控制你，我是……真的想帮你。”
魏元宇忍住一声哽咽，良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沈轻舟越来越虚弱，神情越来越恍惚，整个人都靠两条手臂支撑，挂在魏元宇身上。
魏元宇看着他，轻声说道：“我现在相信，你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