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测不准
为避免尴尬，魏元宇转移了话题，说道：“就像你说的，天空中不是乌云，而是烟雾，而且都是烟草造成的二手烟。”
沈轻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神里有明显的怜悯，明显还在想着他说出的被打经历。
魏元宇急忙继续说下去：“还有那些虫子，个头很大，可是身体结构很简单，和现实世界中存在的微生物甚至单细胞生物相似。”
沈轻舟挑起眉毛：“所以？”
魏元宇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因为他即将说出的推论，听起来太过可怕。
“这个世界，有可能是个放大了很多倍的微观世界，或者在我们的头顶有个比这个世界要大得多的世界。”
沈轻舟补充：“天空上的乌云，是那个比我们巨大的世界里的某个人，吐出的二手烟。”
魏元宇点头，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沈轻舟别扭地移开视线，不经意间撇向一旁桌子上的纸，上面点点针孔，是魏元宇勘察的闪电巨坑分布图。
他沉吟道：“如果我们所在的是微观世界，那么，这些巨大的深坑，也是同等比例的放大了，这些坑……对于在我们头顶抽烟那位来说，也许……就是一个个的小针孔？”
魏元宇若有所思，从墙上摘下一个图钉，图钉的手感他很熟悉，因为拿在手里和盲文笔很像。
魏元宇摆弄着图钉，喃喃道：“就像是一个任性的人，一边抽烟，一边用图钉，在纸上胡乱地扎。”
这时传来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思路。
是孟可，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黄页书籍，走到两人身边，把书交给魏元宇：“这是李莹拿回来的天泪教教义，话说盲文书籍都是这么厚的吗？”
魏元宇道谢，解释道：“因为盲文里的字都是点组构成的，书写起来很发散，所以相同字数的书籍，盲文书就会需要更多的纸张记录。”
孟可笑笑：“明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还要去找李莹。”
沈轻舟敏感地察觉到什么，问道：“李莹不在房里吗？”
时间是下午四点，天泪教的集会时间是每晚八点，这个时间，李莹本该在房间里休息。
孟可撇嘴，说道：“还不是那个秦渣渣搞事情！他拍圣索尔的马屁可卖力了，组织了个千人朝圣仪式，所有天泪教信徒都集中在广场那里，他们要集体拜祭天神。”
沈轻舟皱眉：“天泪教以前没有集体拜祭活动吗？”
孟可道：“没有，以前都是分区集会，圣索尔农奴出身，不懂搞排场立威这种事。秦峰是谁啊？多虚荣多浮夸啊！他上位了，可不要搞个大事件？还说千人朝圣将要记入教义，每年都要举办一次！”
魏元宇的表情有些不安，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妥，还是沉默下去。
孟可走后，沈轻舟问他：“怎么了？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魏元宇不确定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可能载入史册，也有可能遭受致命危险。天泪教从来没有大规模祭祀过，现在秦峰要这样做，我担心会出现什么奇怪的迹象。”
沈轻舟：“奇怪的迹象？你肯定对你担心的迹象有所猜测吧？”
魏元宇没想到沈轻舟看出他的犹豫，鼓起勇气，把所有想法都说了出来。
“如果说，层层乌云的上面，有个巨大的人……不，就称那是有个和我们不在一个次元的意识体吧，透过乌云击打在地面上的闪电，也一定是和这个意识体有关的。
“相对于这个巨大的意识体，我们就是微观世界的生物，而微观世界，有个重要的理论，叫作‘测不准’。”
沈轻舟心下一惊，终于明白魏元宇的担心，打了个响指：“著名的双缝实验！”
魏元宇点头：“光子通过两个缝隙打到一面墙上，如果没有观察者，光子在墙上呈现的就是杂乱无章的光点；
“如果在光子通过的路径上放一架摄像机，光子就会有序地通过两条缝隙，打在墙上的光点也是两条缝隙的形状。”
沈轻舟：“你是在怀疑，这些闪电是我们头顶上的巨人随意制造的，但是如果有人观察他的行为，他随意制造的闪亮深坑就会变得有序？”
魏元宇：“对，因为我们是在微观世界，所以这种能够影响巨人的观察行为，就不会是某个人或某些人的行为，而是……”
沈轻舟震惊道：“千人朝圣！”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突然间魏元宇冲向门口：“快把李莹找回来！”
沈轻舟跟过去：“不管我们的推测对不对，都要先阻止他们！”
千人朝圣，形成的整体意识就相当于观察光子运动的摄像机，有可能会影响高于这个世界的意识体的行为。
他们的行动还是迟了。
轰隆一声巨响。
天泪城从来没有闪电袭击，可是当千人朝圣仪式开始后不久，一道巨型闪电从广场上空落了下来。
千人集聚的意识，上达天听，宇宙吸引力法则发挥了作用，观察者影响了高维意识者的随机行为。
哀嚎声响彻广场废墟，幸存者们惊惶地奔跑呐喊。
“天神发怒啦！”
“我仁爱的天神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您难道不希望我们虔诚拜祭您吗？”
魏元宇和沈轻舟迅速加入救援队伍，在嘈杂混乱的环境中，他们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莹儿！小莹儿！你快醒醒啊！”
是孟可，抱着满脸焦黑的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喊。
魏元宇和沈轻舟跑过去，沈轻舟探查李莹的身体，确认已没有了生命迹象。
他们一边劝慰孟可，一边把她拉开，带离这片天灾区域。
这次大规模的朝圣，非但没有向天神传递虔诚，反而引来了天神的神识，闪电深坑摧毁了整座广场，也摧毁了人们对天泪教的信念。
三百余人丧命，千余人受伤。
事后追究责任，秦峰首当其冲，被关进了监狱。
魏元宇和沈轻舟去探视时，隔着一张桌子，秦峰涕泪横流地哀求：“小宇！你一定要救我！我不能死在这里啊！我死了你们也……”
“够了！”沈轻舟一拍桌子，恨恨地说道，“你自作自受，还害了李莹，害了那么多土著！”
秦峰：“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以为、以为通过拜祭更高维的生命体就能通关……”
终于肯说游戏相关的事了！
魏元宇抓住时机：“你果然隐瞒了游戏规则！你再不说清楚，我们救不了你！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秦峰咽了咽唾沫，眼睛不安地转动了几下，最后一咬牙，说道：
“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也说不清楚，你们去我的住所找我的手机，里面有我录的一段‘暗物质’组织成员的发言，那里面有关于这个游戏的所有信息，当然，是游戏意识允许玩家说出来的信息。”
魏元宇点头，不再多说，起身和沈轻舟离开。
“小宇！”秦峰叫住他。
魏元宇转身，秦峰目光闪烁，偷看了眼沈轻舟，像是怕被捧的样子。
“对、对不起。”
魏元宇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歉，只回应一句：“不用担心，我们会尽力。”然后就和沈轻舟离开了。
秦峰的住所已被政府收回，私人物品整理在一个纸箱里，魏元宇不善交际，沈轻舟以城防部要员的身份，和官员们交涉，终于拿到了秦峰的手机。
他们翻出一段视频，视频中，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用英语宣讲着什么。
宣讲内容包含七维游戏的重要信息：
七维游戏，是以七维宇宙概念为核心的科学系统；
游戏玩家需要用七维时空概念分析所处的世界；
通关的秘钥，是‘跨维度’，包括升维，和降维；
总之，需要玩家站在异于所处世界的维度观察探索。
宣讲者时不时就会梗住声音，然后无奈地笑笑，停下来重新组织语言，再继续宣讲。
可见，是“游戏意识”在不断地阻止他说出不能公开的信息。
所以他的宣讲内容非常笼统。
魏元宇和沈轻舟又翻找出几个视频，宣讲者们不同，但所能公开的内容大致相同，他们没能再找出更多的信息。
魏元宇还在滑动手机，随意点开一个视频，凄惨的叫声传了出来。
魏元宇震惊，因为那个声音是他自己。
沈轻舟凑过来，顿时瞪起眼睛，一只手下意识地扶向手机，和魏元宇捧着手机的手握在一起。
视频是拍摄者的主观视角，拍摄的对象是魏元宇，拍摄的内容，是秦峰举着手机，殴打魏元宇。
几个巴掌打在脸上，魏元宇站不稳，向后几个踉跄。
紧接着就是一只黑色皮鞋揣在胸口，魏元宇躺倒在地上，皮鞋又在他的肚子上狠狠地踢了几脚。
魏元宇本能地抱着头，意识有些恍惚，拍摄视角快速向下拉近，是秦峰蹲下身。
一只手揪起魏元宇的头发，另一只手变态地拿手机对准他的脸，慢慢地移动，近距离地拍摄他流血的嘴角，和没有焦距的、惶恐的双眼。
魏元宇看不见，又在遭受疯狂的殴打，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他忍不住抽泣，摇着头哀求。
“不……不要打了……放过我……”
秦峰发出一声满意的狞笑，视频里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团团浓重的烟圈，喷到了魏元宇的脸上。
魏元宇突然回过神，把手机关掉，狠狠地扔了出去，然后抱着头蜷缩在沙发里。
沈轻舟握紧了拳头，回想秦峰在牢房里看自己的眼神，那混蛋担心他们会在他的手机里翻到这段视频，怕沈轻舟暴揍他。
揍是肯定要揍的，但是眼下，沈轻舟更担心魏元宇的状态。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沉默了很久，魏元宇抬起头，勉强地笑了起来：“我没事，过关游戏重要，我有个想法，你帮我分析一下。”
沈轻舟心头一颤，他死撑的样子，真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