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转正
结果并没有走成。
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凑巧，就在顾铮张罗着定机票时，缇屏的导师突然找她回去，说是有个与欧洲学校联合培养的机会，问她要不要接受。
缇屏无法相信天降大饼恰巧掉到了自己头上，愣了许久才道：“……为什么会是我？”
“因为你的方向最合适。”导师道：“你如果愿意去，会获得更好的发展。”
“我考虑一下。”她道。
她去酒店找顾铮。
推开门时顾铮正在电话里和人撕逼……不，精准一点来说，是顾铮单方面被电话那头的人教育。
“……我知道啊，这个你能不能自己糊弄一下？”顾铮弱弱道：“我现在真的回不来，我还在试用期呢，如果随便跑了，我的offer怎么办？”
“那你什么时候能搞定？”
顾铮道：“这我说了也不算啊，主动权在我手上吗？”
电话开着免提，合伙人抄着津门口音，说话嘚吧嘚跟机关枪似的，句句扎心：“你丢不丢人？啊？你就说你丢不丢人？追了一个多月，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端茶倒水，结果你跟我说还没到手，这什么效率啊，一个多月，树懒求偶都能求到小树懒子满地爬了，你居然还跟我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像话吗？”
顾铮垂头丧气：“我挺努力了，这不是没有经验吗……还老是犯蠢，她不讨厌我就不错了。”
合伙人被搞到失语：“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样个天仙把你迷成这样。”
一提这个顾铮就特别来劲：“诶我跟你说，她真的和别的女孩不一样，特别不食人间烟火……”
“闭嘴吧你。”合伙人恶狠狠道：“限你两周内回来，要不然我们就只能卖公司了！”
顾铮这人贵在不要脸：“是吗？咱们公司估值现在挺高的，卖了能进账不少钱嘞。”
啪，合伙人愤怒地挂掉电话。
“自己没老婆还耽误别人恋爱。”顾铮小声抱怨：“今年也要给他点孤寡青蛙。”
早已进门的缇屏靠在椅子上，托着腮问道：“孤寡青蛙是什么？”
“缇屏！”顾铮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缇屏轻轻一撩头发：“有事找你。”
“所以，你要去欧洲？”顾铮试图确认。
“还没有定下来。”缇屏低下头：“只是有这个机会。”
“那当然要去啊，好机会诶！”顾铮立刻道。
“……这样的话，我可能会多读一年博士，我不知道……”
“所以你想去吗？”顾铮问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考虑我，我会支持你的一切选择。”
“我不知道。”缇屏轻声道：“我不擅长自己做决定。”
她是天平座，有选择困难症，晚期。
顾铮对她眨巴眨巴眼，从裤兜里摸出一枚硬币。
“那就问神奇硬币吧！”顾铮把硬币递到她手中：“来，问问它你该怎么选。”
缇屏握着那枚硬币，目露犹豫之色。
顾铮笑眯眯道：“你会犹豫，说明你心里边已经有偏向了，只是不敢说出来。”
是吗？
身体一热，顾铮站起来，轻轻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圆润的肩膀上，扑出的气息像小狗一样温热，是一种很给人予力量的抱法。
缇屏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很软。
静静任他饱了半晌，缇屏把那枚硬币扣在桌边，正面朝上。
她道：“好吧，那我就再多读一年书。”
顾铮对此感到非常高兴。
主要原因当然是他希望缇屏有更好的发展，但次要原因就比较鸡贼了，顾铮的计划是，他要和缇屏悄悄谈恋爱，然后惊艳顾弦。
倒也不是他怕顾弦知道后使坏，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把缇屏抢回来，而是他怕顾弦脑子灵活起来后，凭着一些蛛丝马迹，拼凑出他瞒着缇屏使的坏。
顾弦婆妈，且一板一眼的性格，他一定会向缇屏告状，这家伙从小就爱举报，特别烦人。
不能让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
就当顾铮还在琢磨怎么瞒着顾弦的时候，缇屏突然提出要去欧洲，这简直是瞌睡时递来的枕头，雪中送的银丝碳，顾铮恨不得找个月老庙去虔诚还愿，让缇屏毕业前都别再踏上美洲大陆了。
顾弦小时候主持大型儿童活动，总爱毫无灵魂地结尾“……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间，我们今天的仪式走到了尾声。”
顾铮当时觉得他哥在放屁，现在想来，确实，人生就是这样，悲也零星欢也零星，化作连江点点萍。
——他再不回国，合伙人可能真的要暗鲨他。
缇屏对此表示了理解，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丁点不舍，反而淡定地询问顾铮晚上想吃什么。
顾铮一噎：“这是断头饭吗？”
缇屏疑惑：“你只是回国而已，又不是上刑场，为什么觉得是断头饭？”
“因为会很久见不到你嘛。”撒娇男人最好命。
缇屏照例轻抚狗头以示安抚：“……没关系，你可以视频聊天。”
顾铮含恨把眼泪咽回心里，谁来教教他怎么撩动钢铁直女啊！
相处日久，顾铮逐渐摸索出了缇屏喜欢的相处模式。
本质上她是个比较平淡的姑娘，性格柔和冷静，略带一丝微妙的天然呆，平时这点呆气被智商光环掩盖，只有非常接近的时候才能品得出来。
这位不需要很多浪漫，也不需要仪式感，对钱也没什么兴趣，平时有空就是看书看剧，过着一种普通而次要的生活。
偶尔顾铮搞点氛围感，缇屏礼貌而配合地表现出惊喜，但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来——她有点尴尬。
用场外援助——闵芋的话说：“……我看她的出厂设置里就压根没有恋爱这个选项，难怪长成这样却母胎单身，这真的是凭实力在solo……”
闵芋吐槽很损，但却极其到位，让顾铮连辩解都找不到角度，只能一遍遍苍白地强调：“我们是真爱！”
闵芋看他可怜，友情支教：“你别折腾了，安安静静地和人家相处就行，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一点不实惠，只有小女生才会被你骗。”
“怎么会有女生不喜欢浪漫呢。”顾铮百思不得其解：“我哥们都说他们全是凭这些追到女朋友的啊……”
闵芋无语。
她问：“傻儿子，吃过海底捞吗。”
那当然吃过，顾铮土狗一只，热爱火锅和小烧烤。
“你现在就像海底捞那活蹦乱跳唱歌跳舞的服务员，郑仙女就是脚趾抠别墅的寿星。”闵芋道：“你还说她对你没感觉？我看她对你的宠溺快溢出来了，要不是对象是你，谁乐意忍耐这可怕的尴尬啊！”
顾铮的逼数总在奇怪的时刻冒出来：“这主要还是她修养好，跟对象是我没什么关系。”
“你自卑个泡泡茶壶。”闵芋实在是无力继续支教了：“反正你就记住，像老夫老妻一样和她处着就行，她需要从波澜不惊的生活中获得安全感。”
“波澜不惊的生活？”顾铮仔细品味。
“对，”闵芋道：“所以她那么强调真诚，也不喜欢自己做决定，因为她厌恶未知，更厌恶突如其来的变故。”
当一成不变的生活发生转变的时候，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缇屏开车送顾铮去机场，这日天清日朗，惠风和畅，顾铮刚一出门，他的行李箱就被一只海鸥画上了可疑的白色印记，怎么看都是大大的凶兆。
路上又遭遇了车祸堵车，以及忘带护照等等乌龙，险些没赶上飞机。
缇屏用极其流利的鸟语叽叽咕咕向地勤解释顾铮的情况，让他们带顾铮走快速通道，顾铮拎着登机箱，好像迷茫的小孩，跟她在后面不停地点头。
“你跟他走吧，”缇屏道：“快过安检去，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她不擅长离别，只是不自然地笑了笑：“……以后有空再见。”
“等等！”顾铮突然叫住了她。
地勤在催促，顾铮道：“再给我半分钟时间，马上好。”
他深吸一口气，对缇屏道：“那个……你之前说，我现在只是试用期……你觉得我表现得怎么样？”
缇屏一愣，随即笑道：“你很好啊。”
“那你看……我都要走了，是不是应该给我转个正什么的，这样我就不用□□工了不是？”
顾铮之前一直没好意思提，怕自己表现得太猴急，像个渣男，引起她警惕。
但现在他都要走了，缇屏却好像完全忘了这茬，逼得顾铮无暇顾及自身形象，硬着头皮提交了转正申请。
缇屏果然不记得试用期这件事，她就是这么个毫无仪式感的人。
“我还以为你早就转正了。”缇屏安抚道：“你现在就是我男朋友，快点赶飞机去吧。”
顾铮没动弹，站在原地看着她。
缇屏叹了口气，凑上去在他嘴唇上轻轻亲了一口，温声道：“再见。”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人。
顾铮傻笑了一路，恨不得在机场里来段霓裳羽衣舞，不得不说，转了正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哈。
来时孑然一身，只带了个碎嘴子小助理，走的时候满载而归，女朋友有了，爱情有了，梦想也有了，带了一堆特产，还有给合伙人买的豪华大礼包——为了感谢这段时间他的倾情奉献，让顾铮躺着都赚到了钱。
真好，顾铮整个人都被粉红泡泡包围，倒了一天时差后，神清气爽滚去公司上班。
合伙人不阴不阳飘过他办公桌前：“顾总裁还知道回来哈。”
这位老哥一个半月瘦了十斤，形容枯槁，都是被顾铮那边的业务闹的。
顾铮把伴手礼给他，顺便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相框搁在桌子上。
合伙人凑过来看：“我来瞧瞧……哎哟，漂亮的，啧啧，难怪你公司都不要了。”
照片里是笑得宛如智障的顾铮，和端庄温和的缇屏，顾铮之前特别不爽缇屏发在朋友圈的那张照片，非拉着她去拍个同款，这样才有上位的感觉。
顾铮愉快地笑，和照片上如出一辙：“她原来是我哥的女朋友，被我挖来了。”
合伙人皱眉：“你怎么还当起小三来了，不要道德败坏啊我跟你说。”
“没当小三，就是挖了点墙角，暗戳戳的，没让她发现。”顾铮标榜自己的正义：“而且我这叫挖墙脚吗？我这叫拆违建。”
合伙人哼唧着走了：“行，你最好能瞒人家一辈子，露馅了你就完了。”
没有爱情的人就喜欢说这些不吉利的，贼讨厌。
顾铮觉得自己不会露陷。
知道他心思的人不多，小张，闵芋，合伙人，主要就这三位，都是商务人士，嘴一个赛一个的严，而且都和缇屏没接触，没多大问题。
可万一被她知道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顾铮没想过，也不敢去想。
管他的呢，人生苦短，能快活一天是一天，有首歌的标题就是这样写的：等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
他亲了口缇屏的照片，开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