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恋爱
萧伯纳说过，爱就是一点点笨拙外加许许多多好奇。
顾铮是亿点点笨拙，缇屏是许许多多好奇。
人在凌晨时会有一个被感性击中的时刻，很不巧，今日缇屏睡得太晚，不慎被这点异样的情绪支配，没有多想，就给顾铮发去了口头offer。
消息发出才发觉其中不妥——她才刚和顾弦分手，就对顾铮产生了些微的好感，理论上是没问题的，但仔细一想，还是有点微妙。
而且最重要的是，顾铮在国内是有事业的……如果真的接受了他，她很可能要谈一场跨越太平洋的恋爱。
直觉告诉她，会有很多麻烦。
很奇怪，当初顾弦提出要不要在一起的时候，缇屏出于惯性，非常痛快地同意了，可这回换了顾铮，她却平白生出了那么多犹豫，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试图从混沌中找到未来可能的轨迹。
可能是顾弦的遭遇使她变得更加谨慎了吧。
凌晨时分，缇屏睡不着，摸黑打开电脑，搜索顾铮的名字。
无奈叫这个名字的人实在太多了，缇屏翻了半天，终于翻到了他的开始开公司之前的经历——恭喜顾铮同学荣获小学歌唱比赛一等奖……
至于他开公司之后，偶尔有些大学生创业成功人士访谈之类的文章，照片里的顾铮穿得人模狗样，看起来就差把成功两字嵌在胸前了。
看了一会儿，她把图片保存下来，合眼睡去。
面对生活的变化，有人辗转反侧，谨慎思考，有人呼呼大睡，在饱胀的幸福感中醒来。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顾铮上位在即，端得是红光满面，神清气爽，边刮胡子，边像一条麻花一样扭动。
晨间有家庭团建活动，顾铮盛装出席，破天荒地给了顾弦一个温暖人心的笑容，还对他说：“哥，你太瘦了，你要多吃点。”
顾弦都懵了，昨天还横挑鼻子竖挑眼，今天就亲亲热热喊哥，顾铮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是不是脑袋出毛病了？
顾夫人已经问了出来：“铮铮今天那么开心，有好事情？”
顾铮美滋滋地宣布：“也没啥，就是你马上有二儿媳咯。”
古话说得好，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又一村。
顾铮话音落地，饭桌安静了数秒。
顾爹第一个激动起来：“哎哟，有女朋友啦？做什么工作的？老家在哪？”
顾夫人紧随其后：“什么学历？什么专业？”
顾弦：“长得怎么样？”
顾铮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现在要保密，不过爸妈放心，回头我把她带回家给你们见一见，两三年内就能喝到喜酒了。”
顾夫人不开心：“你都奔三了，怎么还要等两三年，那不要等成老帮菜了啊。”
“没事，她比我大。”顾铮幸福沉醉。
餐桌上又是一轮沸腾。
这可能是顾铮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他像是猛干了一杯福灵剂的哈利波特，一切都顺利到不可思议。
一开心就特别想氪金，顾铮美滋滋地跑到先前光顾过的花店，让老板把全店最上档次的花都拿出来。
老板看他的眼神温柔如看久别的爱人。
太阳照常升起，缇屏照常前去工作室上工。
可能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今天师兄妹和导师的笑容格外妖艳。
“有什么事情发生吗？”她心里有点发毛。
“缇娜，你看你的座位。”师姐柔声细语。
缇屏转过身去，险些被硕大的玫瑰花墙晃得眼前一黑。
顾铮的审美一如既往的又土又俗，艳色玫瑰周围还撒着华丽的金箔片，中间用染蓝的月季拼出浮夸的字母，大写的t。
缇屏深呼吸，这一瞬间特别想回收顾铮的offer。
“不好看吗？”顾铮特别委屈：“我挑了很久的，还和那个老板一起动手嵌到墙上……”
“不好看。”既然已经要当男女朋友了，缇屏自然而然展现出她真实的审美取向：“工作室不应该有这种……这种过于夸张的装饰，而且我师姐花粉过敏。”
“那我帮你扛回家吧！”顾铮喜出望外，妄图借此机会登堂入室。
也只能这样了，缇屏浑然不觉中了顾铮的圈套，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这次就算了，以后尽量不要送破费又难以处理的礼物。”
顾铮小声答：“哦，对不起，我这次只是……王八退房——没憋住嘛。”
触碰的缇屏一言难尽的眼神，顾铮意识到自己又在喷射垃圾修辞，赶紧讪笑，黏黏糊糊靠过来：“可我……我也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该送什么……”
缇屏头大如斗：“不用送，我什么都不缺的。”
为了说服顾铮，缇屏努力解释：“你还记得我家的样子吗？我喜欢干净，杂物少的住处，用日本的话讲叫断舍离，所以不要给我买东西，好吗？”
顾铮忧郁道：“可我唯一的优点就是钱很多，你不让我给你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追你。”
缇屏可耻地心软了，叹口气道：“不要妄自菲薄，除了有钱之外，你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比如呢？”顾铮多少有点恬不知耻，一脸求夸奖的模样。
“你比你哥哥真诚。”缇屏道：“可能会有很多人看重钱财，但我始终认为，真心与坦诚比金钱可贵。”
她没有骗顾铮，她是真的不缺钱。
读博有补贴，家里有支援，所以缇屏的生活费很富余，现在统统躺在她的股票账户里，随着经济上行周期稳定增值。
男人这种生物其实非常好懂，一旦他们看中了心仪的雌性，那必然会像一只花尾巴孔雀一样，冲到人家跟前使劲开屏。
即使缇屏再三强调她对经济真的不敏感，顾铮还是找到了机会把自己的家底子秀给她看，着重强调了一下自己公司的市值和成长性，以及银行卡里令人安心的数字。
缇屏礼貌地表达了对他能力的认可。
顾铮眨着眼睛道：“你那天发给我的问题我考虑过了，这两年我必须在国内，可能几个月才能过来见你一次，但等你毕业了之后，我就把股份卖出去，做些别的生意，到时候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放心吧，我和顾弦那家伙不一样，他会为了发展抛弃爱人，但我不会，我比他强多了。”
即使顾弦已经下线，顾铮依然孜孜不倦地拉踩他。
“我……”缇屏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
“没事儿，你不是还有几年才毕业吗？”顾铮笑道：“到时候再决定好了。”
窗外夕阳西斜，整个城市沐浴在一片金黄中，海鸥拍打翅膀，掠过窗口，不知名的鸟类发出悠长的鸣声。
气氛到位，顾铮很贼很笨拙地伸出手，试探性地搭在缇屏肩头。
缇屏没有反抗。
顾铮的手缓缓下移，移至腰侧。
“有点太快了。”缇屏轻声道：“我很怕痒。”
“哦哦……”顾铮连忙缩回手：“对……对不起。”
缇屏不吭声，表情不太自然。
两人静坐半晌。
缇屏闭了闭眼，缓慢地把头靠在了顾铮的肩膀上，长发轻轻抓挠着他的胳膊，又麻又痒，触感微凉。
“哇哦。”顾铮发出意义不明的感叹。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幸福。”
从前缇屏认为，男女间应该先进入一段关系，然后再开始发展，但顾弦的幺蛾子证明了这种模式的不可靠之处，所以，她决定在正式发放offer之前，加入一段试用期。
但比较苦恼的是：顾铮没谈过正经恋爱，她也没有。
和顾弦的那次不算，他们俩凑在一起，由于背景过于相似，聊天过于顺畅，一不留神就处成了大兄弟，天天聊的不是科研就是晚上吃什么，做过最亲密的事情是一起看电视剧，而且顾弦还因为前一晚通宵核对数据，在影片播放过半时发出了突兀的鼾声。
缇屏没有叫醒他，自顾自接着看了下去。
有个不知名作家说过，没有神秘感的爱情是可耻的，缇屏深以为然。
顾铮滞留异国的这段时间里，缇屏难得放下了她的工作，给自己放了个长长的假期。
顾铮积极响应，一鼓作气把小张扔回了国，并传话给合伙人：我觉得你代班代得挺好的，内政外务一把抓，公司红红火火有声有色，好像没有我也一样，要不你就接着干吧，我接着放假。
隔着一个太平洋，顾铮听见手机里传出合伙人的咆哮：fxxkyou！
就像所有土鳖爱情电影一样，他们会在这个悠长假期做一些无聊的小事，比如一起做饭，比如一起看电影，偶尔在看到心潮澎湃的情节时，顾铮会抓住缇屏的手，提出不着边际的邀请：“我又想唱歌了，不如我们去外面的马路上？”
“唱智取威虎山吗？还是来段铡美案？”
近墨者黑，最近和顾铮在一块儿，缇屏隐藏的幽默感也被激发了，灵活运用秦香莲这个梗。
“算了，邻居会投诉我们。”顾铮最近了解了很多生存诀窍，比如不能半夜搞事。
缇屏想了想：“我们可以去楼顶的天台……”
“或者我带你去度假。”顾铮脑瓜子转得飞快，因这个天才提议而兴奋得要命：“我们可以去鬼屋探险，去旅游，在教堂前的广场上跳舞，只有我们两个人！”
“好啊。”缇屏答应了。
她一向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听爸妈的话，听顾弦的话，现在轮到听顾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