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茶艺
顾铮觉得自己丢完了八辈子的脸，想逃，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但看见郑缇屏柔美的侧脸，他又舍不得跑了。
国内的朋友们要看见他这别别扭扭的样儿，他以后康平杨子荣的外号也不用要了，谁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康平林黛玉。
郑缇屏试图安慰他：“建筑设计确实比较主观，没有正确答案，各花入各眼，这很正常。
顾铮真的很好哄，随便两句话，说得他嗯嗯点头，眼睛亮闪闪。
女神好温柔哦。
没有挖不穿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小工。
他重新振作起来，挂上灿烂的笑容。语调里捎带上两份撒娇味道：“谢谢你带我进来参观，我在外面等了很久，有一点饿，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食堂吗？”
缇屏想了一下道：“附近吗？没有。”
顾铮笑容一僵。
“那……”
“去我公寓那边吧，”缇屏道：“那里有家法餐很不错。“
顾铮听到公寓两个字时就已不淡定了。
是暗示吗？是吧是吧，他可以去她的家里坐坐吗？顾弦他去过她的公寓吗？
顾铮在心里狂咬小手绢，早知如此还参观什么办公室，直接喊姐姐饭饭饿饿就好了啊！
都怪自己追女孩水平太烂！
童子鸡顾铮狠狠唾弃了自己。
一路上风景如画，顾铮与缇屏聊天。
也不能说是聊天，还是刺探敌情比较合适。
他装得很不经意：“哥哥从小就受女孩子欢迎，情书收了一打又一打，我们当时都在猜他会找个什么样的仙女当夫人，没想到他真的找了个仙女。”
缇屏低头笑笑：“我只是个普通人。”
好离谱，她居然觉得自己普通？
“怎么会呢！”他道：“你又漂亮又聪明，还那么善解人意，能力拔群，你应该自信一点啊！”
“如果我真的很聪明，我应该在研究理论，”缇屏下意识道：“这个学校里到处都是天才，比如你哥哥，但我只是教育背景比较好的普通人。”
“优秀的人都像你这样谦虚吗？”顾铮笑。
“言重了。”缇屏叹了口气：“我的优秀依托于平台罢了，我本人一直随波逐流，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不是自谦，而是缇屏从来不觉得自己出类拔萃。
她的人生充满了惯性，习惯做好学生，习惯考好学校，父母希望她学时下最热门的技术，她就去学，但很少会思索自己想要什么。
在本科的选修课上接触到当助教的顾弦，是她第一次产生“羡慕”这种情绪。
羡慕他永远目标清晰坚定，思路锋锐敏捷，不像她，总是浑浑噩噩地被推着走。
这种羡慕后来变成了一种旷日持久的仰慕，在顾弦的建议下，她申请了建筑系的博士生，读到第三年时，顾弦对她说：缇屏，你想不想做我女朋友。
应该是想的吧。
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她低低地回答：“好。”
听完缇屏描述和顾弦的故事，顾铮心里的小柠檬往外猛喷酸汁。
“也就是说，你认识我哥已经……”
顾铮数学不好，掰着指头算：“哇，四年了。”
有那么久吗？缇屏一阵恍惚。
她看向顾铮，身边的男人神色黯淡，剑眉星目间难得褪去了傻气，挂上一丝忧郁：“唉。”
“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我哥真是不懂珍惜，如果换我早点认识你，怎么会等四年再向你表白？要是你中途被别人牵走了怎么办？”
还好小张不在附近，要不然能恶心得把去年的年夜饭都吐出来。
缇屏有点讶异。
顾铮和顾弦性情当真截然不同，顾弦是绝不会对她说这种……这种……
缇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顾铮不给她反应的机会，这一波挑拨离间完迅速重振旗鼓开始下一波：“你喜欢我哥什么？”
缇屏一时语塞。
顾弦优点太多了，多到她想不明白，哪个才最吸引自己。
她愣了三秒，才硬拉出几个优点：“他很敏锐，有才华，也很有责任心。”
顾铮突然笑得一脸真诚纯洁：“敏锐？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形容我哥。”
缇屏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顾铮笑容分毫不乱：“他可一点不敏锐，以前高中时候，闵芋每次哭，他都察觉不出她为什么哭。”
顾弦很少向她提及他的朋友们，缇屏从顾铮口中听见了不熟悉的名字，也并未往心里去。
谁知顾铮突然噤声，露出尴尬的神色，伸手抓了抓额前的刘海，动作不太自然。
他心虚道：“那是我哥高中时候的同桌，普通同学罢了，缇屏你别多想。”
缇屏原本没多想，甚至以为他说的是个男人，可被他这样欲盖弥彰地一提……她默默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闵芋。
要不要去问问顾弦？
算了，他大概会觉得她多事。
虽为男女朋友，但他们好像并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于是，缇屏摇头道：“没事，我和你哥哥刚刚开始考虑建立严肃的关系，目前还在互相了解的阶段，所以我不会对他的过去多加干涉。”
她看了眼顾铮的表情，忍不住添了一句：“……放心好了，我也不会向你哥哥告你的状。“
顾铮夸张地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根本不在乎缇屏去不去告状，重要的是要让她知道，自己那个看似清心寡欲，一心学术的哥，芯子里可不是表面上那么像个机器人。
他有像人的那一面，但都留给了另一个姑娘。
在等缇屏的那两小时里，顾铮没光顾着玩消消乐，确定了斗争思路后，顾铮的脑瓜子灵光得像个上了五斤油的活轴承一样，灵感的狗尾巴花啪啪盛开在希望的田野上。
他特地做了功课，通过最老土的头像识图，摸到了缇屏的另一个公开社交账号。
这个账号呈现的生活非常简单，猫，风景，研究中的小灵感，偶尔会有和同学的合照。
于是乎，顾铮谨慎地挑选了猫咪作为话题。
他向缇屏展示沾满猫毛的袖口：“刚才在等你的时候，被你们学校的猫咪赏光了，幸好随身带了猫零食，没让它空手而归。”
缇屏果然露出了点笑模样：“是一只白猫吗？我也常去看它。”
顾铮拿出手机给她看照片：“喏，白色，嘴边一抹黑，长得还挺有个性。”
“是它。”缇屏侧身来看，纤白两指放大屏幕：“他叫哥白尼。”
嗅着她发间洗发水的淡香，顾铮觉得自己围着楼转了两圈找猫拍照的操作真他妈精妙极了。
作为顾弦的亲弟，他太了解他哥了，顾弦是天才，他有一万件要去探索的事，对这种无聊活动毫无兴趣，缇屏为人冷静，知进退，当然不会拉着他去喂流浪猫。
自己有戏，自己能行。
顾铮在心里兴奋抡起挖墙脚的大铲。
“在国内，我们办公室里也有一只猫，叫小咪，后来我们又收养了大咪。”他热情道。
“真的吗？”缇屏目光柔和：“很少有男人愿意收养流浪猫。”
两只猫当然是真的，但真相是当初合伙人哭着喊着要养，和顾铮掰头三百回合，顾铮才勉为其难同意。
“对啊，刚领来的时候还是小小两只，后来越长越大，”顾铮回忆着合伙人的各种奴才行为，大言不惭往自己脸上贴金：“不枉我辛苦为它俩铲屎。”
缇屏笑了：“可以买自动清除的猫砂盆。”
“我给你看照片。”既然要伪装爱猫人士，就必须贯彻到底。
手机里没有司猫照片，顾铮一阵猛翻和合伙人的聊天记录。
终于翻到一张，签好的合同上踩着一串嚣张的小梅花脚印，顾铮当时把此图发给合伙人，配文：傻狗，出来替你主子受死。
时隔一年，同样的图再次发给了缇屏，配文变成了：“看，它们还会用爪子画画，多可爱。”
顾铮不如顾弦聪明，但在爱情的羊肠小道上狭路相逢，他有他自己的优势。
他的脸比顾弦长得好看，更重要的是：他不要脸。
不要脸，意味着敢于摇着尾巴讨好女神，舔狗怎么了，勇敢的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在他高情商的努力下，缇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与顾铮相聊甚欢。
顾铮比顾弦活泼，乐于找话题，更乐于倾听，与他在一处闲聊，竟然比与顾弦在一起更加轻松。
行至冰激淋车边，顾铮突然停住脚步。
片刻后，他从老板手里接过一个华丽到爆的二球冰激凌，伸手递给缇屏：“这个给你，谢谢你今天陪我闲逛。”
缇屏接过来，明眸中笑意荡漾：“太客气了，真羡慕顾弦，有你这样懂事的弟弟。”
懂事的弟弟。
顾铮转过头，阳光灿烂的笑容瞬间垮塌，阴郁之色漫上眉头。
什么嘛。
聊了一路，就只把自己从陌生人聊成了懂事可爱的弟弟吗？
他想要的明明不是这个。
迎着夕阳，他干涩开口道：“我……”
缇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稍等。”她道。
顾铮看见来电提醒上大大的师兄字样，手中的冰激淋登时索然无味。
他在干什么呢？像个阴影里的虫子一样，试图拆散登对的情侣。
聊了半天，人家也不过把自己当个懂事的弟弟罢了。
用力咬一口冰激淋，爱情的味道真他妈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