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可能不会爱你
到了学校,我老远就瞅见了泉泓在学校门口等我。他也看到了我,向我招了招手,然后朝我走过来。
我永远忘不了这个春天即将降临的日子,他穿着白色的t桖和黑色的短裤,白色的鞋子。
天空很湛蓝,时光不语,缱绻成诗,他是我盛大而永恒的春天。
他走到我面前,接过我的行李然后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问我,“棋,想没想我啊?”
“嗯。”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吃没吃饭呀?”
“没呢。”
“那你再挺一会吧,晚上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到了学校,我先上泉泓的宿舍帮他整理行李。
“耶,阿棋,你今天怎么来学校这么早呀?”津湛问我。
我笑嘻嘻的说,“想你们了呗。”
培龙指着泉泓说:“你只会想他!”
泉泓突然用手搂住了我的肩膀,回复他俩:“那当然啦,这可是我的老婆。”
“好好好。”培龙以为泉泓又在开玩笑。
只有我知道泉泓说的是真的。
晚上我们俩去了一家比较高档的餐厅吃的饭,我知道泉泓努力的想让我知道他没有跟我闹着玩。
“好贵欸,要不还是换一家吧。”我担心着他的钱包。
“没事,我以后会努力赚钱,养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他想让我知道我俩决定在一起了就会好好对我。
【我们一起考大学,毕业,花会沿路盛开,我们的未来也是。】晚上睡觉之前他给我发了消息,大意就是说的这些,让我相信他一定会好好跟我在一起的。
有的时候,我特别想他。会在宿舍熄灯门禁之前,约泉泓到足球场一起散散步,然后亲亲抱抱。他也愿意跟我单独在没有任何打扰的氛围和我一起溜达。
有一天我问他,一年前的时候,怎么就突然接受我同意跟我在一起了呢。我这个人有时候真的会患得患失,我始终不敢相信阳关帅气的泉泓会喜欢上我。
泉泓想了好久才跟我说。
“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你真的会离我而去,被爱,被惦记,遇到你,我的命真好。谢谢你,除了你,很难觉得别人有这么喜欢我。”
他一再强调我们在一起是他跟我告的白,“从今以后,就是我爱你多一点。”
最后的一个学期,每天都遨游在题海里,我俩的相处时间寥寥无几。
每天都在为考试拼搏着,他退出了体育训练,因为他的专业课成绩突破并不大,专攻文化课会更好一些。他再也没去过球场挥洒汗水,我们,都快忘了还有闲暇的娱乐活动了。
每天晚自习放学,他都会陪我很晚很晚,一直到校工快熄灯,才出教室。
他拉着我的手,带着我上到教学楼顶的天台。我俩坐在星空下的屋顶上,星光洒下一片凉爽。远处的霓虹灯扑闪扑闪,仍不及眼前的人闪亮。
“雨停滞天空之间
像泪在眼眶盘旋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
想把你抱进身体里面
不敢让你看见
嘴角那颗没落下的泪
如果这是最后的一页
在你离开之前
能否让我把故事重写”
泉泓唱歌给我听,不知怎么的,听起来非常的悲伤。他的声音来自另一个世纪,一个来自于平行世界的空谷回音,向人们诉说着来自这个世纪的十万分的悲伤。
“其实我唱歌并不好听对不对。”泉泓突然这么问我。
“啊?”我突然疑惑,他今天怎么这么无厘头。
“其实你和业港更般配才是,因为,他很喜欢唱歌,而你,很喜欢听歌。”
“你这是将我推向他吗?”
“没有呀,我是假设嘛。”
“你再胡乱假设,那我就跟他在一起!”
“好嘛,我知道我又说胡话啦。”泉泓说:“那你猜我的梦想是什么。”
“是什么?”
他望着远方,那么迷惘的眼神。“我喜欢平淡的生活,我很喜欢小孩子,所以,我希望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公鸡是不能够下蛋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有颗星星很亮很亮。我伸出双手抱紧了他。
我俩下了楼,走在林荫道上,灯光把绿色的树木渲染得很是幽静,很是治愈静谧,微风,沉溺。
“棋。”他停下脚步拥抱了我。
此刻校道四下无人,他捧着我的脸,亲上了我的嘴唇。
高考那天,我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兴奋无比。
“有信心吗?”泉泓一直给我扇风。
“有,加油!”
【六月超常发挥,七月理想成绩,九月一起奔赴下一场山海。黎佳棋,阮泉泓,前程似锦,金榜题名。】
我写了一张便利贴祝福语,贴在了泉泓的校徽卡后面。
高考仿佛像做了一场很平淡的梦,并没有传说中的晦涩艰难,即使窗外燥热,也感觉就是很平常一天的考试。
考完试我本想着终于能和他大肆庆祝一番了,我都沉浸在我们蓄谋已久的得偿所愿了。
我想和他在晚会嗨翻,宿舍喝醉,球场拥抱,跟他躺在天台欣赏着校园最后的夜景,宣誓着呐喊着我爱他。
可是,他突然消失了,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仿佛,从未有过阮泉泓这个人的存在一样,他直接从我的美好记忆里被剪辑掉了。
我给他发消息,没有回复,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冰冷的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像发疯一样奔跑,疯狂寻觅,教室没有,宿舍没有,食堂、楼梯口、球场、后山,通通不见他的身影。他的所有书本和杂物早就已经在考完试那一刻的撕书纸海中,被尽数丢掉。
“泉泓,你在哪里呜呜呜!”我蹲坐在我们曾经躺在足球场草坪上看星星的地方,哭到窒息。
我真的不能接受从云端跌落谷底的失落,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阿棋,别难受了。”恍惚,有个人在背后伸出双臂拥抱了我。是业港,似乎我都快把他遗忘了,我们已经好久不见了。
我紧紧地拽住他的袖子,“业港,你一定知道泉泓去了哪里对不对,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求求你!”
我的泪水不断地流淌,他伸出手替我擦拭脸上的泪痕,“棋,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还是请你放弃他吧。”
“不要,我不要,业港我求求你了,告诉我他怎么不见了吧,好吗?”
他缄默不言。
我甩开他的手,跑回宿舍背起我的书包,又急匆匆的地去校门口打车。
我一定要见到他,凭什么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玩消失了。
我坐在车上,业港给我分享了一篇短文。
【童话故事里,人鱼公主用生命做赌注企图换得王子的爱。她必须在生命之火燃尽之前,打动王子,否则,就会化作海中的泡沫,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可是公主不知道,王子早就被她打动了,只是不爱她,因为爱是不能勉强的,王子真正心有所属了别人。
所以,人鱼公主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只是人鱼公主在最后的时光里,一直陪伴着王子。
爱而不得、爱又不爱是偏爱。】
业港这是什么意思。
我到了泉泓的家,黑漆漆的,空无一人,万籁俱寂。他家也有一棵梧桐树。
【你说你喜欢梧桐树叶。】
梧桐飘飞的屋顶,我看了很多次,却始终看不见他的身影。隔壁住户说:“你就不要再来了,阮泉泓他早就搬走了,不会回来了。”
他的话把我唯一的期盼变成了泡沫,“啪”,破灭,毫无存在过的痕迹。
夕阳洒在白色的小屋上,化成酒红色的悲伤。我失魂落魄地走在悲伤里,斑驳的光影洒在林荫道上,像碎了一地的心。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其实我很想知道他去了哪。我回到家,那是我第一次想去打开信箱。我知道,一定有些什么痕迹,只是长期以来,真的不敢面对。
小小的信箱里,躺着从德国寄回来的紫色信笺。没有署名,我知道是他,只有他。
【棋,我走了,很抱歉没有当面和你说再见,我怕面对你,我会哭。我不能把眼泪流进你的记忆里,你知道啊,我本来就是笑着的。
对不起,我失约了。忘记我吧,至少忘记这个落魄、匆忙逃离懦弱的我。】
我看着他的字迹,淡淡的泪痕嵌在纸上,他是边哭边写的吧,这么轻薄的纸,嵌着这么深的痛苦。
信笺上附着照片,照片中泉泓坐在梧桐叶纷飞的树下,笑容明媚,轮廓笑容分明,融化了一季的秋风。
直到,我考上了暨南大学。一切的荒诞承诺都化为泡影,我没有考去北方看雪,也没有考到海边,更没有我喜欢的南京梧桐树。
大学四年,泉泓再也没有回到我的身边。
而业港就像是和泉泓交换罔替着使命一样,轮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当一个人消失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就会瞬间出现。
是的,他本来可以考上华东师范大学,但是他为了我选择了华南师范大学。大学四年里,业港有事没事就会跑来我的学校找我,频繁得像情侣。
“我知道你一直等待着泉泓,我不怪你,只是,我会期待着我能够打动你的一天。”他和我通了电话,一如既往对我诉说他的爱意。
“业港,为什么啊,我真的值得你这么久的托付吗?”七零八落的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值得。”
“那好,我们试试吧那就。”
大三的某一天,我答应了这个追求了我三年的男孩。
黎业港。
其实我是有很大的私心的,我无非就是想着通过一段新的恋情去遗忘、去了断那些痛苦的时光,我真的不想我的眼泪干涸了。
他决定和我成为情侣的时候来一次真正的约会,我俩走在珠江河畔,欣赏着晚霞的夜景。
业港一直触碰着我的手,但是我真的有点不知为何,一直闪躲避开。
“业港,你为什么会喜欢男生啊?”
“因为我恨我妈妈。”
嗯?这两者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你知道吗?我爸爸死后,我妈妈遗弃了我,跑去当了外国佬的妻子,然后生了个真正的洋娃娃。所以我讨厌女人。”泉泓的妈妈也是嫁去了加拿大,不同的是,仍旧很爱他。
业港还说,他爸爸是死于癌症,那种病,会遗传……
我懂他的意思。勉强地笑着说,“放心。我们虽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一定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不过,五台山那个算命的说,我黎佳棋能活到120岁呢~”
他摇头,“阿棋,我不要活那么久的。只要能活到25岁,我就很满足了。”
他的眼神很绝望,像看透了世事的老人,平静的向死神微笑。他的微笑十年如一日的明朗,在我看来,却只是伪装,他一直在伪装着自己的脆弱,他傻傻地以为谁都看不出来。
业港生日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他说自己很快乐,快乐地直想哭。
其实业港的生日不在这一天,可他说,认识我和泉泓是他的重生,是我们让他告别了黑色的岁月。
后来,业港醉了,吐了一地。
人鱼公主倒在地上哭,呜咽着喊妈妈。他说,妈妈,我不要去孤儿院。他说,妈妈,以后小港会乖,你不要走,好不好。他说,怎么办啊,阿棋,我不想死……
他蜷缩着,任凭悲伤肆意蔓延,掺杂着酒精侵蚀他的大脑。原来,一个人的悲伤,真的可以逆流成河。在孤注一掷的爱情里,我活像个小丑。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业港,我不许你死。”我蹲在地上,安静地把他拥入怀里。
大年初一这天,我收到了沅朗的信息。
【阿棋,快来我家。业港他快不行了!】
晴天霹雳。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赶去他那里的。
他浑身湿漉漉的,大汗淋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躺在白色的担架上,病魔吸食了他的最后一丝血色,他非常的痛苦。尽管我一次又一次祷告,死神却终究不肯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