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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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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和玉没防着商司予。

    季殊同大宰的计划已经有了风吹草动,卞和玉开始着手准备,调兵遣将、谋略布局,想将吴国的军士一网打尽。

    商司予也闻到了风声,便偷摸着再次进入卞和玉的寝殿,找到了不少关于周天子的命令、以及他调兵遣将的策略。

    但明柳再没来过,她跟宫墙之外的人彻底断绝了联系。

    商司予主动找到卞和玉。

    “卞使节,我想见公良俭,”她蹙眉,一副思念成疾的模样,低声说道:“这次卦象的篡改必定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我们已经分别有十余日了,我想见见他。”

    卞和玉正坐在桌案前,执笔写着什么,他写字非常的快,不一会儿,隽永的字迹就排满了整张纸。

    “啪嗒——”

    笔脱落了他的手,滚到了地上。

    他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屈着,泛着细碎的红,那只手不受控制地,像即将垂落的叶子微微颤着,极其不自然。

    卞和玉像是习惯了似的,淡淡地将手收在背后,抬眼看向商司予,莞尔笑道:“商祝史这是真情流露啦?”

    “自然,他于我不仅仅是救命恩人,还是我所敬爱的兄长。”商司予正色道:“卞使节如果肯让我见他,我会答应你的一切条件。”

    “你们吴国的人似乎都很喜欢谈条件,”卞和玉目光变得深沉,“不过你有什么吸引人的条件可以跟我谈?”

    商司予藏住内心的怯意,莹莹目光看向他,“我会劝公良俭修正卦象,如若他不同意的话,我也可以代替他做这件事。”

    卞和玉嗤笑:“你并非是公良家的人,经你手的卦象还能有效力?”

    她开始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面色仍然如常:“使节有所不知,公良世家占卜出来的卦象就是有效力的,无论是谁篡改、修正,卦象始终能发挥作用,其实用不着公良家的人。”

    “这我倒是不知晓了。”卞和玉噙着一抹笑,看向她,“那我就静候祝史的佳音了。”

    “明日你就去见见公良俭罢,越快越好,”卞和玉补了一句,“我估摸着他快要撑不住了。”

    —

    商司予风尘仆仆地走出了殿门。

    令她没想到的是,卞和玉居然这么爽快地同意了她的请求,还相信了她的一套说辞。

    只不过他派了不少人跟在她身后,美名其曰保护商祝史,实则是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她好歹能出来了。

    “我估摸着他快要撑不住了。”

    她记忆起卞和玉昨日说的这番话,脑海中又飘过公良俭温柔苍白的样子,她的心一阵刺痛。

    但她不肯相信卞和玉的说辞,认为他定是在威吓她。

    商司予用迷香弄晕了这些卞和玉的眼线,将从卞和玉得来的策略、计划偷偷传给大宰和季殊那伙人之后,便径直跑向了国师府。

    但她还是不敢冒险将信给季殊。

    ——她不信任这位季大人。

    卞和玉的这个把柄,而且还是天大的把柄,她还是放在自己的身上更加安心些。

    —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国师府的牌匾又黯淡了些,府内萧索得很,不过还是有零星的侍卫。

    “商祝史!”流朱走在庭院中,看到商司予迎面走来不禁潸然泪下,“你可算回来了。”

    “国师呢?阿俭呢?”

    流朱擦了擦眼泪,哽咽说道:“国师大人在后院。”

    “我要去见他。”商司予的语气坚决。

    就在她抬脚走向后院之时,流朱慌忙地拦住了她,说道:“祝史不用着急,让我去知会国师一声。”

    商司予心存疑惑,但到底还是顺从了流朱,她在庭院中等着流朱的回应,等着与公良俭见面。

    谁曾想,来者既不是流朱,也不是公良俭,而是公良溪,她急匆匆地走来,后面逶迤跟着一大堆侍卫。

    “商司予,你还敢回来!”公良溪眼里闪着泪光,逼视着商司予,“你知不知道兄长为你做了多少?”

    “我……”商司予说不出话。

    的确是自己太过莽撞了,没有听信公良俭的话,执意要去给吴闵公送卦象。的确是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是在那样好的时机想不心动都难。

    她垂头,“阿溪,我错了,我不该去找吴闵公,我不该去送卦象……”

    公良溪对于她的忏悔和愧疚不以为意,仍是指着她的鼻子说道:“吴国局势那样乱,文臣将士们躲都来不及,偏你是个铁汉子,挑这个节骨眼上去送卦象,”她的神色愠怒,“真是迎难而上,上赶着去送死!”

    商司予抬头,泪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襟,晶莹的泪光闪在她的脸颊。

    “你走罢,我和兄长都不想见你。”

    商司予颓然地走出国师府,抬眼就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一群人等候着她,为首的那一位正是卞和玉。

    “商祝史改卦改得如何?”他好整以暇地瞧着商司予的落魄样子,忍不住嘲弄道。

    商司予不想同他反唇相讥,公良溪的反应让她心神不安,她不是只会同她置气的姑娘,除非是公良俭的情况已经非常不乐观了,她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阿俭到底怎么样了?

    她又被卞和玉给抓了回来,境遇是如此的相似,像是历史在不断地重演。

    —

    月黑风高之夜,宫灯亮起来,树影斑驳地映衬在红墙上,不知怎的,多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殿门缓缓地打开了,从里探出来一个头。

    ——是商司予正在打量外面的情况。

    她见无人把守,才敢将整个身子显露出来,悄无声息地踏过门槛,轻轻合上了殿门。

    看来是迷药起效了,她低头想道。

    侍卫都倒头在殿门口呼呼大睡,呼噜声震天动地般响亮,掩盖过了她的脚步声,让她不要再那么慌张。

    长廊上寂寥无人,只有她的影子与她作伴。

    可她用余光看到自己的影子之后,步伐便越发快了,像是那黑影在追赶着她、想要将她给吞噬一般。

    商司予的眉眼坚决,衣裙飘飞。

    ——要快些、再快些。

    无论如何,她都要将信给送出去。

    卞和玉已经发现她的不对劲,开始提防着她了。这封信如果再不交出去,越来越严密的禁锢会让她永远也无法交出这封信,卞和玉就永远不会被扳倒了。

    她又想起卞和玉那日所说的话,已经给了她明确的警示,人不要贪得无厌。明柳不会来了,来了的话也是万劫不复。

    所以,她得自己找到季殊、大宰,以及那些吴国官员们。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她想试一试。

    她是一个贪心的人,比卞和玉说得还要贪心。

    做金丝笼的雀儿并不能满足她,她要得远比这多。如果硬要她做一个什么的话,与其当雀儿,她更愿意当困住雀儿的金丝笼。

    至少,让她能够逃出去。

    至少,让她能见到阿俭。

    但昏黄的前方突兀地多了许多人马,锵锵的盔甲声、齐整的步伐声传入了商司予的耳畔,听得她有些头晕。

    商司予彻底地愣住,但随即她反应过来,迅速地往旁侧的阴暗角躲去。

    “商祝史用不着躲了!”

    卫铭的眼神锐利如电,他手执着火把,一步一步照亮着那些阴暗的旮旯处,试图找出商司予。

    最后他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站在墙角,便眼疾手快地将火把摔了出去。

    商司予往后跌跪几步,但那团猛烈的火还是烧到了她的裙角,她慌忙地踩灭那些火星子,粗粗喘着气。

    转眼间,士兵们举着火把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天黑风高的,商祝史这整装待发的模样,是要去哪呢?”卫铭的眼神阴狠,直直地盯着她,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般。

    众位士兵将火把团团地围在她身侧,逼视着她,火光尤其明亮,将她狼狈的模样照得无所遁形。

    商司予攥紧怀中的那封信纸,闭了闭眼,心如死灰。

    “来人!”卫铭勒令道:“将商祝史带入地牢之中!”

    商司予被架起来,被迫弯下腰、垂下头,双手也被锁链给束缚住,丝毫动弹不得。

    只是,火光影绰之间,她抬眼看见了长廊尽头的卞和玉。

    ——他的目光虚浮在空中,仿佛带着不知所从的怜悯。

    青灰衣裳猎猎飞起,玉白的发带随意垂落,他的眉眼沉着,周遭气压很低,像是失了供奉的玉佛。

    再一看,便能瞧见他眼眸中的怒气。

    商司予别开眼,士兵们冰冷的手制住她的脖颈,她宛若行尸走肉一般,身子几乎要弯到地下去,艰难地行走着。

    ——的确是她太贪心了。

    不过她没觉得这是坏事。

    —

    商司予又被卞和玉救了,他将她囚禁在寝殿中,派人严加看守,不能踏出殿门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活着对卞和玉有什么用处。

    但自那日以后,商司予就没了盼头。

    她不知道六官和大宰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如何,在城破那日他们已经失败了一次,不知如今能否成功。

    还有阿俭。

    他到底有没有修正卦象,卦象的失灵究竟对他有什么伤害,还有他到底同卞和玉做了什么交易?

    整日惶然,她被拘禁着,以至于吴国宫内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她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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