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不守规矩,我不好过都别过
“你是什么语气?我们娘俩哪里得罪你了?”
刺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再一次狠狠的刮剥着靠墙男人的麻木神经。
这样的语调无数个版本同时在年华的脑海里乍起,如同千万个烦不胜烦的蚊子。
不!还要加上各个狠毒的影视明星的扭曲表情!
“我现在不想和你吵,你刚才说孩子怎么了?出了问题是吗?”
年华语气变得压抑,其中带着的无奈和讨好让他有些神经分裂。
在这个冰凉的楼道里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也没有人多看这个男人一眼。
“喂,你说话啊,喂!”
年华见对方迟迟不语焦急的对着电话喊了两声,只可惜对方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拿过手机一看这才发现,人家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操!”咣当一声,他用力的向着靠着的墙狠狠来了一脚。
捂着额头再也不管可能的熟人目光,整个人如同化掉的冰激淋,后背下滑屁股着地。
他有些蜷缩着抱着双腿,一时间不知道这股叠加的恶气来自哪里。
只觉得,人到40,人不如狗!
脑子里无数的念头响起。
每个念头的沉没成本都让他心烦的想直接从眼前长廊尽头的窗户跳下去。
就这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轻悄悄的来一个美妙的自由落体。
到时候,什么压力,什么折磨,什么愤怒,什么无聊都没有了。
或许会有一个铲子,把他摔的瘪瘪的皮肉从地上铲起。
一边骂着他给对方添加了无聊的工作量,一边忍着恶心捏着鼻子给他放到该去的地方。
只不过这样的情景好像也不会很糟,毕竟这个需要麻烦的人他不认识。
不像现在脑子里都要炸掉了,考虑这个那个考虑abcdefg的感受到恶心!
正在这时,hr办公室的门开了,两个女人一起去上洗手间。
她们绕过了占了过道一半的腿,说说笑笑走远。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两个人说话的分贝声音不小。
“贵美,这不是你刚刚办裁员的那个嘛,怎么搞的这么狠?”
“少胡说八道,咱们是正经公司没有那么离谱,这位是出问题了。再者说了,看他的模样也三十大几快四十了,还能弄这样的一出,真让人看不上!”
“他怎么还不走啊,这是在等什么人嘛?”
“谁知道呢,可能还指望和领导商量商量?或者准备去仲裁,管他呢!”
年华盯着那个裁他的叫贵美的身影,眼里满是怨恨!
“一个老板的狗而已也觉得自己是主人了?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东西?”
骂骂咧咧稍微舒服了点后,他这才感受到屁股是冰凉的,想起了出来的目的。
对,他是因为接电话才出来的。
年华心里带着无数的不情愿,但处于身上的责任还是给对方拨通了电话。
一秒,两秒五秒
直到超出时长对方也没有接听电话,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责任捆绑的狗。
要不是这个孩子,他真想给这娘们踹几脚,让对方滚!
但他也知道,家暴遇到软蛋还好,遇到这种精明的,小作文都不用就能让他身败名裂。
这时候,两个hr又有说有笑得走了过来。
这次没有绕路直接迈了他的腿,顺便居高临下用着含有讽刺和看不上的眼神瞄了他一眼。
年华记得,这样的眼神和神态,之前常常见过。
在他老婆叫外卖员必须怎么样时,或者叫网约车司机必须怎么样时。
那个眼神表情神态语言,眼下他见到了两种。
仅仅这点图画般的神态,生动恶心的让他胃部难受。
“我活的好像一条狗啊,她们好像畜生啊,真想揪起头发揣两脚。”
年华呵呵的笑了一会儿,眼神空洞似深渊。
没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一秒,两秒,三秒
这次对方接电话了,语气里还是厌恶。
“刚才给你打电话,看你不耐烦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要孩子了!”
“现在是不是想着例行关怀一下,好让缺位的父爱有了些占位的幻觉,让你自己心里舒服?”
年华听到这些心里有着起伏但也没那么大了,这种无时无刻语言上的刺已让他麻木。
“你说的对,我是个卑鄙小人,但我现在只想问你,孩子的复查结果怎么样?”
说完这话,年华呼吸都有些微弱了,担心掩盖掉对方的声音。
既想听对方的结果,又不愿意听对方的结果,有些心理上重度的本能恐惧。
他自己心底明白他在恐惧什么,恐惧的是能力处理不了境遇。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实际上不需要连夜雨,屋子漏点刮刮风足以要命。
“你有在听我说话嘛?”年华见对方不说话又开始追问。
一秒,两秒,三秒
“你说话啊!?”
年华握紧拳头再次追问。
电话那头语气更急躁:“你急什么,我也急啊,急有用嘛?”
年华咬着牙:“你说孩子复查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对方又是沉默,沉默的让他想掐住对方的脖子,让她这辈子都别说话了。
年华:“是不是什么其他地方的并发症,这些小问题什么的?”
他小心谨慎的询问猜测,给自己留着心理预期的余地。
“肾脏移植排异反应过大,医生说这肾最多再坚持用半年多。”
电话里冷静无比的声音听的年华冰寒刺骨,如同三九天向着脑袋来一桶满是冰块的凉水。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要炸开一样。
尽管昨夜工作到现在思维停滞,但这样的话语他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这些关键词和语言,早在孩子生病时他就已经烂熟于心了。
论专业水平,他甚至能当半个肾内科医生不成问题。
他太懂了,眼下用药无效的排异,几近于让这小家伙重新回到透析行列。
当然,也可以不用,可以抱着重生的念头再试试移植。
各个专家说过,视病情而定,少则一次,多则三次的移植机会是希望。
只不过,不算其他费用,单就这地区而言,肾源就需要个三十几万。
加上其他的治疗费用,按照最差的运气120w是要的。
还不算终生排异药,住院,以及乱七八糟的维护费用。
这样的数字算下来吓人至极,最最关键的是,他跳槽到凯镁也就一年。
往日的工资哪有50w,也就20来万到头了。
眼下,他家底刨掉孩子之前的治病费用。
哪里有什么存款,剩下的就是一堆负数的贷款。
现在,要是把房子卖掉?
想了想他又笑出了声,脸上很是瘆人。
三成首付,三倍杠杆的房子,现在房价跌了30还多。
不考虑售价砍价打骨折,实际上首付已经亏完了,现在失业的话好像要失信了。
被老婆的压力,加上对职业的乐观,上了一辆跳下去摔粉碎的列车,如今
“喂喂喂,你有听我在说话吗?你聋了!?”
年华被这个熟悉的语调叫回了神,像是逃离了未来的十八层地狱,而回到了现在濒死前。
“我没聋,我在心里想办法呢。”
他的语气很虚,心底半分底气都没有,仿佛像是无助的孩童。
只不过,没有任何人能拉他一把,反倒是所有人都等着他拉着一把。
恍然间,他的眼睛通红,又狠狠的用脑袋磕了后墙两下,紧接着呵呵的笑。
“你想什么办法了?你笑什么呢?这还想什么办法,不就两种选择?”
年华听后微闭着双眼:“我不想让他隔天去换血透析,我想让他再试试移植。”
“钱!?钱呢?”
是啊,钱呢?可以试,但,钱呢?
年华沉默的同时,电话里给出了建议:“你研究下能不能商量提前预支工资呢?”
“没准过几个月孩子坚持不住,你年薪扣完税,支出来十个月八个月,也差不多了。”
听到这样的话,他潜意识埋藏的困难被直接挖出来了。
“好,我待会去问问,看看可不可以。”
电话结束,年华放在耳边的手无力的砸到了地上,手机也在地上轱辘了几下。
他看着翻滚的手机,如同刚刚他幻想里,跳下大厦后在外墙翻滚的自己。
该怨谁呢?他脑袋里闪过无数他认识的人,这些人都是有罪的。
但最后的最后,他脑子里只剩下两幅画面。
一张是那个没事儿空着座位,出去潇洒的林雨。
一张是他吭哧吭哧的做着本应该是对方工作的狼狈样子。
这样一对比他整个人血压都上来了。
气血翻涌间,他又开始了完整的复盘。
实际上,他是因为接过了林雨的工作,才被老板当狗训的。
包括通宵包括和老婆这次吵架,全要归功于这个人。
眼下,他的裁员和没赔偿,也是因为帮对方干活出了问题,这才有这一系列的悲惨。
想通了这些,他觉得心里面无限的恨意此刻终归是有了尽头和目标。
他很想上去拉着对方一起跳楼,但仔细琢磨下来还是没到这个份上。
或者说,他还是缺少了勇气。
生活的规则总是在一环一环的合理之处,不给某些人一点活路。
年华想来想去还是起身,把手机揣到了兜里,推开了身边办公室的门。
此时,姑娘们都在吃着水果捞,正研究着抢演唱会的门票。
刚结伴而出的两个女人看到他时脸上先是疑惑,接着就是一闪而过的嫌弃和厌恶。
“你还有什么事儿嘛?”刚刚被叫贵美的姑娘秒切微笑亲切开口。
年华看着对方挂着的职业微笑,心里只觉得恶心,但还是坐在了对方面前的椅子。
“真的没有什么办法通融一下嘛,要是真去仲裁的话,我想我还是能得到些补偿的。”
贵美低头间,脸上再次一闪而过不屑,抬头时还是招牌礼貌的笑容。
“我只是打工的,按现在的客观条件你是没有赔偿的,但是你去仲裁那就不关我事儿了。”
翁的一声,年华的脑袋还是炸了,最后碰运气的希望好像也断了。
实际上,他已经不太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了,不想思考不想琢磨只想凭感觉行事。
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在自我的虚无空间里不感觉到劳累和痛苦。
“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34;
年华机械般,像是从赵江福眼前离开那般,轻轻的抬起了屁股。
转身后又转了回来:“真的没有商量嘛?我现在真的很困难,我加了那么多班。”
“不要乱说,我们公司都是自愿加班,不计入工时内的。”
年华看着依然微笑的对方,只觉得嗓子发堵。
又是如此,又是严丝合缝到无可挑剔。
他觉得自己好像行走在对方这些人的无敌逻辑里,总归是合情合理的就把人绞杀了。
简单来说,他好像是对方棋盘里的棋子,规则在他就无法造成伤害,无法有自己的权益。
想来想去,年华大脑的理智和曾经的教育,控制着他向着门外走。
但心里的戾气和无名的火,都像恶魔一样在脑子里低语。
都教唆他,怂恿他,拉着眼前这个假笑女,以及那些剥削他的人一起别好过。
所以,走了几步,他又回头了。
与此同时!
作为专业hr,贵美的脸上从厌恶和鄙视再次秒变微笑。
“你要是还有什么事儿,凡是我权限内的,都可以再聊聊。”
得体,很得体,恶心,真恶心!
“我和你聊你嘛比,你们他妈裁员就是应该给补偿,槽!”
年华冲着眼前这个女人毫无征兆的开始了高声怒骂。
“哎,你怎么这么说贵美,她已经是很好的脾气了,你自己心情不好关我们什么事儿。”
“是啊,都是高知高学历的体面人,你怎么这样子粗俗,像流氓混子一样的做派!”
“你应该按照程序去找相应的人,而不应该找我们这些没有权力的hr,神经!”
几个女人向着贵美身边靠拢,一同敌视着眼前这个应该是人生失败的油腻男。
年华瞪着血丝眼睛左右扭了扭头,晃着脖子的样子给眼前的几位hr着实吓的够呛。
这个模样,简直是电影里面的变态专属,她们觉得眼前这位好像带点精神病一样。
年华左看右看,拿着对方桌面的本子就撕了起来。
“合理,相应程序,都他妈是你们的说辞,爷不在你们逻辑里玩这套!”
他把这些纸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向着抱团的几人甩去。
“你们裁员就要给钱,规矩都是你们乱订,我才不陪你们玩!”
他说着又开始拿着对方的鼠标向着墙上砸:“让你们他妈相应的程序人找我吧。”
”啊!你干嘛!?“贵美脸上带着惊惧,看着碎掉的鼠标,声音尖锐的对着他斥责。
年华看着满地的狼藉,还有眼前这些人,包括刚刚那两个女人的惊恐。
他觉得至少心里十分的舒坦,要是有条件,他觉得应该把楼上那两个人也带走。
一个笑里藏刀的老狗,赵江福。一个吸他血的小狗,林雨。
他要是没法活,那这些人都该死,什么规矩程序,没有这些东西。
屋子里的声音很大,乱糟糟的声音传到了隔壁的单人办公室。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张盈静放下手上的咖啡,满脸的贵妇气质涌现了不耐和烦躁。
她起身向着外面走去,准备狠狠教育下隔壁这些人,要她们保持下素质和体面。
关上门后,桌子上,一个hrbp的精致牌子,很正式的静静放在那。
实际上,这些年来,张盈静一直不知道hrbp是什么。
她只知道凯镁属于秦家,她是其中核心圈的一份子就够了。
教训教训自家的手下和家奴,那简直是应当应分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