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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被迫进了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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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筱光正对着门,本来已被“化学家”教育得昏昏欲睡,无意间一抬眼见到门口的男孩儿,眼前顿时一亮,想,帅哥果然是拯救人类视觉的天使。

    对方抱歉道:“下回一定请你吃饭,我帮你叫了份晚餐三明治套餐,已经埋过单了。”

    头一次相亲结束的晚上,杨筱光向杨爸汇报:“我觉得我这个本科生跟硕士的差距相当于地球和太阳的距离,我觉得多读几年书的人会甩别人几条马路的,我觉得专业人士的精深不是我这种普通人可以理解的。”

    那边的谈话结束,男孩儿起身准备离去,但刚要出门,又折返回来。他对服务生说:“你们店里这套fm acoustic的音箱的回声有些问题。”

    “公众场合,注意影响,要不要拨110协助解决纠纷?”

    “太好了,也就几十块钱的东西你们还这么上心。”

    “你还能想到做人?你他妈的都跟我谈分手了你还想要做人?”男的反手,从琼瑶男到狮吼男再向暴力男方向发展,一掌劈开了女的的手。

    这时,“化学家”恰如其分地说:“我念本科的时候给研究院的教授当助手,一个月好几千呢!”

    女的说:“你别这么幼稚行不行?”

    杨筱光最后补充:“我觉得我真高攀不起专业人才。”

    男的愤愤地抽回手,瞪了杨筱光这个多管闲事的人一眼。

    “今天紧急接到一个案子,所以只能先走了,真抱歉。”

    杨筱光吓得立刻阻止杨妈接下来将滔滔不绝连绵不断的人身攻击。

    当杨筱光正式踏入第二个本命年大关后,她更加了解了解决这个问题的紧迫性。

    方竹形容她的词中,有一个非常贴切—“干物女”。

    杨筱光念在那个叫莫北的男士还算得上体贴的份儿上,说:“你也不要让别人太难堪了,感觉对方的为人倒是还可以的。”

    介绍人瞥了一眼义愤填膺的杨妈,继续说:“他们还说女孩子的吃相好像不大好看。”

    男的恼羞成怒,竟扬起手来,女的一下怔住了,下意识地用手抱住脑袋。

    “感情的事情得看缘分,谁说绩优股全部抛空了?你要有信心。”

    杨妈辗转托了多人,终于铆上一位在事业单位任职、公务员编制的适龄男青年。据说家庭条件还是不错的,由对方定的相亲地点就可见一斑—那可是市中心有名的贵价餐厅。

    服务生露出笑容,店主亲自过来问道:“你知道哪里能修?”

    可是专栏作者接下来是这样讲的:“对干物女们最大的悲剧就是,当她们觉悟到要睁大眼睛好好儿找个人来共同生活时,却发现合适的男人不是有gf就是有bf了。”

    所以她丝毫不介意同陌生的帅正太开个小小的玩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们要做可爱的上海人’,就在二号线地铁站那边挂着呢!”

    方竹是真对杨筱光的事情上了心,才过一个礼拜,她就有了方向,给杨筱光打电话:“男方是我邻居兼朋友,海外留学,本地户口,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最近加盟了经济开发区的律师事务所,大好前途不用愁,绝对是让你爸妈和你满意的绩优股。”

    她对杨筱光唠叨:“你自己那边也要找找门路呀,你的那几个好朋友也可以发动发动。像那个林暖暖的爸爸是主任医师,手里一定有医学院的高材生,找个医生女婿还是很不错的,以后家里人看病多方便?还有方竹,人家做记者的,比你认识的人多,身边的青年才俊应该不少。”

    那绝对是一个漂亮而且身形出众的男孩儿,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旧仔裤,身后背着一个长长的直径约十厘米的黑色海报筒。

    杨筱光想,这种事情我又不能做主,我还是沉默的好。

    方竹那头半天没有应答,杨筱光随即担心暗恼,自己嘴快心直的臭毛病真的要改了。

    新任副总何之轩在分公司香港籍的总经理菲利普的带领下,走进了办公室。同众人一一寒暄后,也对杨筱光友好地伸出了手,招呼道:“你好,今后合作愉快。”

    一进包房,她就见一精瘦的白面书生低头坐在主人位,被身边三位中年女性夹在当中。三位女性分别是介绍人、对方的亲妈、对方的姨妈,加上杨筱光自己和杨妈—一桌五个女人对一个男人。

    有人经过她身边,停了下来,好像很关注地望了她一眼,道:“你还真爱管闲事。”

    就在“化学家”滔滔不绝地传播“知识就是力量”的同时,茶馆的门铃“叮”一声响起,门口走进来一个高个子男孩儿。

    对方的妈妈一脸淡然地说道:“其实我们家期望中的儿媳妇最好是做医生或者老师的。杨小姐人倒是很文雅的,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换一份工作?”

    幸好扎着咖啡色围兜的服务生及时递来餐单,“化学家”抢过来爽快地点了单。他见第一个问题杨筱光没有接腔,只好自选话题,开始回顾自己的人生成长史。

    服务生上前招呼道:“欢迎光临。”

    方竹说:“这就怪不得你找不到男朋友了。你爸妈讲得对,你确实到了要好好儿考虑这个问题的年纪。”

    打量他的客人和杨筱光一道在无声叹息,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儿原来是送货的。

    杨筱光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这位强势的阿姨,很想问一句:“您给介绍?”

    想起当年方竹离婚时,自己在人前背后没少挤兑、咒骂对方,此时脊背就不由得冒出阵阵凉气。

    为了表示郑重,杨妈决定亲自出马携女赴宴,且还要求女儿翻一件套装穿上身,搞得杨筱光感觉像是要去面试。

    对方倒也的确是一位细心的男士,杨筱光心内立刻悄悄给他加了几分。

    对方的妈妈问:“杨小姐在哪里上班啊?”

    她想,世界真奇妙,巧合得像小说,不是谁都这么好彩,撞到的新上司恰恰是闺密的前夫。

    从这边窗口看出去,对面最近很红火的川菜馆门庭若市,排队等号的大多是小情侣,双双对对,好不热闹。

    趁对方还未到,她先从玻璃橱窗里打量了自己一番。被杨妈监督打扮过后的形象是不错的,一身绉纱及膝吊带短裙是昨天才拆的吊牌,露出来的皮肤是很白也很嫩的,苹果脸蛋是活泼红润的。她的总结是还是很能出得了场面不会给父母丢脸的。

    但对方形态自如,待她的态度同一般同事无异。杨筱光又自我安慰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对方同她这样的局外人计较就失男人风度了。

    路灯亮起来,她立马看到镜面倒映的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椅子上,孤鬼一只似的。

    服务生走过来,把一个信封递给正太,说:“这是报酬。”

    杨筱光点头握拳:“我应该有信心。”

    杨筱光正趴在电脑前看明星小八卦。某男星的圈外女友被曝光,被记者追问时抵死不认,直看得她这个旁观者咬牙切齿,暗骂“男人太极品”,冷不防杨妈震天一掌,拍在她的电脑桌上,惊得她鼻梁上的防辐射眼镜差点儿摔落下来。

    她看罢,掐指一计较,自言自语道:“确实窝在沙发里看动漫、看电影,要比谈恋爱来得轻松啊!”

    “对了,这是我朋友的名片,他们公司在外地,要来本市参加个什么动漫展会,有些印刷的东西要在这里做,你可以联系他,不过东西并不多,也就千把块钱。”

    杨筱光明白方竹的担忧,笑道:“我知道媒人难做,要兼顾双方的感受,搞不好会两头不落好。”

    杨筱光素来在职场秉持只做战斗小尖兵,莫管其他闲事的原则,但是这次多少也晓得是香港总部董事会的股权因老股东的逝世发生变故,继而影响到了分公司。

    “你好,我是莫北。”

    帅正太并不理会杨筱光好奇的目光,坦然地将信封收了过去,折叠起来塞进口袋。

    服务生拿着手写单报账道:“一共六十五元。”

    男孩儿说:“我可以试试,不过今天还要送货,下周一有空,方便的话我可以晚上过来修。”

    这话不远不近刚刚好飘进“化学家”耳朵里,他展眉一笑,眉眼跟着鸟窝头一起生动起来,随即回头叫来服务生:“结账。”

    “你说得我们好像已经成功了一样。”杨筱光问,“上回你讲过,对方家里的条件是很不错的,我家可是工薪阶层。”

    压力是由外而内的。

    杨筱光默默翻了翻白眼。

    “这款海报设计稿的配色有些问题,我们的设计师重新修改了。”

    “他的父母不看中这套就没问题呗,我问过对方的父母了。”方竹顿了顿,忽而讲道,“不是家家的父母都像我家那位—”

    杨筱光斜眼,外头天色已暗,茶馆内灯光昏暗,但是仍能让她看清楚这张年轻的五官标致的白皙面孔。尤其是他还在微笑,露出了很白的牙齿,使他的笑容很明亮,绝对赛过田亮。杨筱光差点儿本能地要弹个响指来配合小帅哥的隆重登场了。

    杨筱光把热可可喝完,想,其实找个男朋友,就是在你最孤独最需要倾诉的时候能和你一起吃顿饭。她握握拳,为了美好而不孤独的一顿饭,她只好认命地坚持继续去相亲。

    杨妈补充:“还很会做菜呢!”

    于是,杨爸的初中同学的大学同学的同事的妹妹—某著名高校化学专业教授应邀出山,给杨筱光介绍了一位医学院的高材生。

    首先,父母大人的态度,从在她工作之前“不准早恋”的明令,变成“必须找个合适的男人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的命令。

    当然,这一切同杨筱光并不相干,她素来是秉持“我只做干活小尖兵”的职场操守的。不过当这位新任副总一出现在面前,她的心还是跟着整个办公室的气氛一起兵荒马乱了。

    杨妈和杨筱光一样善于总结,她由杨筱光第一次相亲的失败,得出的结论就是—只有同城人士才会有共同语言。同城多好,亲家之间还能走动走动,符合她爱热闹的天性。

    茶馆里原本宁静的气氛被打破,店里为数不多的十几位客人同杨筱光一道齐刷刷看向这对正谈分手的男女主角。

    方竹安慰道:“阿姨整天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叔叔又关怀你的心理健康,你才是小公主的命。”

    方竹问她:“杨伯母一声令下,我一定翻箱倒柜帮你找好户头。但你的要求到底是什么?”

    杨筱光暗忖,原来男性也有比美的自觉啊。

    她老人家的理由是:“相亲这回事儿,第一次极为重要,先试试对方的实力。”“实力”的解释有很多种,杨妈将之透彻化,“德才是要兼备的,有品位的男人更得有德。”

    介绍人帮着贴金:“杨小姐很能干的,还是他们单位的主管呢!”

    这话真是说得极快,从杨筱光的嘴巴里溜过电话线再到方竹的耳朵里,就像一条导火索,连着炸药包,轰的一声炸出满天的星。

    杨筱光一开始打了一个“哦”,想了想,又打了几个字,最后还是一一删除,就发了一个“哦”出去。这时公车来了,她收好手机,暂且将此事抛之脑后。

    男的拍案而起,做马氏狮子吼:“你竟然说我幼稚?你不就是因为我没车没房要甩了我吗?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现实无耻?”

    相亲后的第二天,介绍人向杨妈汇报:“男方不太满意筱光的工作,说市场工作公关交际太多。”

    方竹是被杨妈亲自拜托,要对杨筱光的相亲事业尽心尽力。这令杨筱光难免觉得丢了些小脸,她对好友说:“你多好,独居在外,自力更生,自负盈亏,耳根永远清净。”

    只是店内稍嫌吵闹,坐在杨筱光身后有对男女在谈分手。

    杨妈答:“平时喜欢看书、看电影,也很会做家务的。”

    杨筱光不满地嘀咕,不早说,害她白跑一趟,但口头上口气还是客气的:“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今天迟到了,真不好意思。”

    杨筱光把此种情形在脑内幻想了一遍,摇头:“虽然我很喜欢看言情小说,但是这种情形发生在我这样的人身上也太肉麻了吧?不是我的风格。”她叹气,“人为什么要谈恋爱结婚呢?这得多麻烦!”

    杨爸见“才”眼开,还没见介绍人推荐的人选本人就已经满意了,对女儿严肃地讲道:“只要才高八斗,管他金银几斗,只要专业过硬,管他本城户口。这孩子拿过发明专利,过一阵子就要去美国读博士,眼看就是要做化学家的。”

    在等车的时候,她收到方竹的短信:“对方大名莫北,穿蓝色彪马polo衫。我今晚有个紧急采访,就不现场当媒婆了。”

    “吵架回家吵去,跑这里存心丢中国人的脸?”杨筱光指指店里十几个中国人中的一个神情专注正看好戏的老外。

    店里恢复了平静。

    “化学家”明显表示出不满意,撇一撇嘴,讲道:“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只有知识才能给你武装出美好的未来!”

    在深情地回顾平生光辉历史之后,“化学家”不忘表达强烈的结婚生子的意愿,并要求未来妻子最好也能念一个硕士学位,和自己即将留美的博士身份相匹配。他问杨筱光:“你好像还是本科学历?有没有想法念个硕士什么的?”

    服务生请示店长,店长十分惊喜,同男孩儿约好时间,待他出了门才同服务生讲:“稀奇,他竟然听得出我的fm acoustic?全城大约只有我和古北的夜店肯花这个血本。送货员连维修工作都接,这么拼命赚钱的年轻人倒是头一回见。”

    男孩儿似乎是来找人的,踏进门口后并没有直接找位置坐下,这让客人们又有机会一起多看他好几眼,包括正在给杨筱光做教育工作的“化学家”。“化学家”还自动自觉地挺起了胸膛。

    男的说:“你要的是房子和车子还是我们三年的感情?”

    方竹和杨筱光是从初中到高中同学七年的死党。同样单身的方竹将心比心,表示赞同:“女人生理时间一到,主观、客观的压力都得面对,相亲也未必不是个好办法。你啊,也得改改你‘干物女’的本性了,难道你不想下班的时候有个男人拿着鲜花和巧克力,在你办公室楼下等你吗?”

    相亲对象迟到了五分钟,走过来时,太阳躲进了云层里,杨筱光望望天,默念我不是外貌协会,我真的不是外貌协会的。

    这次相亲约在某个工作日的下班以后,地点由杨筱光挑选。她仍选了第一次相亲的那间叫做“午后红茶”的茶馆。原因没有杨妈当初想得那么复杂,主要是贪那边离家近。

    杨筱光把报纸一卷,心想这个专栏作者还真是笔锋刁钻,惯会戳人软肋,而且百发百中。

    看书—没错,口袋言情和动漫。

    这日上午,由香港总部调任过来一位主管新项目的副总正式入职,让原本平静的公司炸开了锅。

    杨筱光是硬着头皮伸出了手。

    做家务—更没错,洗碗摔碗,拖地洒水,杨爸已经不愿意让她插手任何一件家务了。

    杨爸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通知她:“你也不小了,应该操心一下正经事。我看你休息天晃在家里,除了玩电脑看动画片也没别的娱乐活动,那么就去相一相亲。”

    杨筱光揉揉眼睛,说:“我从小念书比较一般。”

    杨筱光脑壳迟钝:莫北?哪个鬼?

    那边的对话隐约传了过来。

    这座城市里,一个女人过了人生的第二个本命年,如果她事业稳定,相貌也不算差,那么找一个合适的男朋友就是她目前人生中最需要完成的一个任务。

    杨妈对她的相亲,非常郑重,甚至包办了她第一次相亲的策划工作,将约会地点定在离自家小区非常近的一个商业中心的小资茶馆。小资茶馆有个很小资的名字,叫做“午后红茶”。

    男孩儿说:“我是来送货的。”他卸下身后背的海报筒,打开,从里头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卷海报,“一共三张海报,这里是收货单,麻烦签收一下。”

    “化学家”人虽乡土了点儿,但性情活跃,同她热情握手,热情寒暄。坐进店里后,第一个问题就直截了当地把杨筱光的家世来了个兜底掏,他热情地问:“你爸是数学特级老师啊!我妹明年考大学,能不能请你爸给免费补补课?”

    方竹大笑:“那这个男人得会做家务,能收拾,我明白方向了。”

    经过这次失败的陪相经历,杨妈备受打击,因此发誓一定要为杨筱光寻到合适体面的对象。在自己努力之余,让她愤怒的就是杨筱光的不争气。

    很会做菜—番茄炒蛋。

    方竹也笑:“我知道你性格好,他性格也好,性格好的两人能在一起最好。”

    女的受不了大家的注目礼,羞红着脸拉扯男的的衣袖:“你别这样,你让我怎么做人?”

    故而,杨筱光站在小资茶馆门口时,多少觉着自己像商场门口的“on sale”广告海报。

    方竹说:“你能这么想的话,我就放心了。”她考虑了一阵儿,还是决定把话同杨筱光讲穿,“对方谈过恋爱,感情经历不算很复杂,前女友人在加拿大,已经结婚生小孩儿了。他今天应该是真的很忙,他一般不会爽人约的。”

    对方的阿姨问:“杨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

    杨筱光扯扯衣服,悠然入座。

    杨爸一脸的期望瞬间转为一脸的失望。

    服务生见杨筱光的饮料喝完了,便问:“这位客人,要不要添一杯大麦茶?”

    杨妈却因传统的老观念对这一人选存有些许疑虑:“相亲是好事,但是户口和出身不能不考虑啊!”

    “化学家”笑嘻嘻地问杨筱光:“你有五十块吗?我正好有零钱找你,你那杯二十八。”

    男的脸面尽失,不得发作,也不管女的,甩手出门。女的也自觉丢脸至极,羞愤离去。

    此时手机及时响起。

    杨筱光在店门口整理了一下表情,才推门进去,往里头巡视一周,就看了个彻底,并没有穿蓝色彪马polo衫的男士。定睛再找,仍然没有,连门外的露天座都没有。

    杨妈答:“在广告公司工作。”

    也是。都市女性的压力,向来不只是单份,有时候是双重的。

    他的手被人及时抓住了。

    男的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杨筱光望着帅正太,回忆起上回在此店遇到的情形,心想,原来是来赚外快的。

    他们一起询问杨筱光的意思。杨筱光心里扭捏,但又不好拒绝父母的拳拳之爱,只好说:“相亲啊?多不好意思啊!”也算是对父母的这一安排的认从了。

    杨筱光摇手:“为了我的口福之道,还有你们的营业额,我要杯热可可。”

    对方的阿姨及时客气地解围:“吃菜吃菜。”

    服务生说:“请同我来这边。”说罢领着男孩儿去了茶馆的另一角。

    “希望您能满意。”

    杨筱光狠狠做了两个深呼吸,才撮起嘴唇,把话极快速地溜了出来:“我们单位新来的一个副总姓何,是你们学校毕业的,就是何之轩啦!”

    这样一犹豫,方竹察觉出了她的不自然,问:“阿光,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话想同我讲?”

    “化学家”仿佛如释重负,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笑眯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面上飘着一朵菊花,他喝得十分欢畅。

    杨妈柳眉倒竖:“哈,什么意思?我还没嫌他们家儿子太木讷没有男人样子。这种男人是摆不平自家老娘的,以后一定是做‘三夹板’的料。”

    这是杨筱光觉得本次相亲最值的环节。她在清炒虾仁、烟熏红烧肉、清蒸鲑鱼上桌时就开始魂不守舍,一听到开吃,便毫不客气地下筷如飞刀,刀刀一大块。压根儿就没注意身边的白面书生长什么样,直到宴席结束,终于看清楚男方长得还蛮清秀的。

    杨筱光在本城某时尚周报的专栏,看到素来以笔锋锐利著称的专栏作家这么解释“干物女”:“干物女工作压力大,习惯了放弃恋爱,也许是未开窍,也有的是认为‘这样最轻松’。相比在假日里找个男人谈恋爱,她们更愿意在家里睡觉,或者穿得松松垮垮地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这不是因为她们真的不会爱,而是没能找到一个能让她们心甘情愿把自己的懒散、舒服、闲适的生活替代掉的男人。”

    回头她就把心里的小扭捏诉说给方竹:“我是进小菜场参加大甩卖,太惨太悲剧了!”

    正太笑了起来,微微垂了头,把左手的工具箱换到了右手。杨筱光突然认出他正是自己上次在此地相亲时见过的那个送海报的男孩儿。

    第二次到“午后红茶”,因为正值晚餐时分,店内宾客不多,空空荡荡的才四五桌人。

    于是,杨筱光听从劝告,开始审视自己,回望自己苍白的二十多年的人生。谈恋爱,对她来说不但是个难题,更是张白纸。

    杨筱光凝神想了一会儿,说:“满足我爸的话,那得高学历、搞学术,满足我妈的话,那得工作稳定、户口本地。如果满足我的话—”她又想了一会儿,“就像一个情感专栏的作者说的,一个能让我心甘情愿把自己的懒散舒服闲适的生活替代掉的男人,就是我想要的。”

    其实现实情况也差不多。

    杨筱光摇头:“有些爱也很沉重。”

    杨筱光眼观鼻,鼻观心。

    最先坐不住的是她那素来不苟言笑的数学老师父亲。

    她也不客气,就近寻好一处临街的好位置,找来服务生要了那份已埋单的三明治套餐。望望外头广场上的大屏幕播的电视节目,正播到选秀比赛,有女孩儿晋级失败,和竞争对手抱头痛哭。不管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惺惺相惜或者逢场作戏,总之噱头很足,很能打发时间,让杨筱光一个人也能把这顿一个人的晚餐吃得悠然自得。

    是的,她毕竟到了成熟|女性的黄金年龄,每当参加同学聚会发现光棍越来越少,收到的红色炸弹越来越多时,她的危机感便与日俱增。说不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晚,负责的红娘方竹打来电话询问进展,听了杨筱光的叙述后,当即表示不爽。

    杨筱光心下一恻然,很想能够在此刻握一握好友的手,可是所有能想到的话题在脑中滚过一遍,忆及今日方到任的副总,又是话到口边讲不出来。

    杨筱光想,这就是化学家呀!

    叹气叹气叹气,杨筱光给自己的终极结论是—要结婚。在没有结婚对象的前提下,在她面前排起了倒计时,而且终于到了不得不移植桃树,强行开花的阶段。相亲,的确是最直截了当的办法。

    杨妈彻底怒了:“他们家儿子筷子动都不动,跟小鸡啄米似的,难怪瘦得像那什么什么—痨—”

    这位杨爸口里的“未来化学家”果然大有科学家的风范,留一头金田一的鸟窝发,上身西装下身牛仔裤,鼻梁上架着立波啤酒的“啤酒瓶底”,眼睛的大小严重模糊。往杨筱光跟前一站,两人水平高度惊人的一致。

    怀着这一惊一乍的奇异心情,她潦潦草草地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下班后整理了一下仪表,便赴她的相亲宴。

    女的也怒了,刷地站起来:“你不要这么死皮赖脸!”

    服务生被她逗笑了,速去制作饮料。帅正太也没什么话题找她搭讪了,便拎着工具箱离开。茶馆里的客人赶着去吃晚餐也走了个七七八八,连空气都冷清下来。

    原来是相亲的那位,原来人家早来过了。

    女的说:“我也痛苦了很久,你要我怎么跟我爸妈交代?如果我跟你裸婚,他们会有多大的压力?”

    “把方竹的电话给我!”

    杨筱光弹着食指:“条件那么好还没有女朋友啊?”

    老人家虽然已从人民教师的队伍里退了下来,但是为人师表说一不二的风格并没有变。杨爸在认准解决杨筱光这一现代女性的终身幸福问题还是得靠古老的相亲方式之后,就积极地付诸了行动。

    看电影—也没错,日本美国动画片。

    她做好了心理建设,拜好了满天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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