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启情窦滴水击石
警队小伙们手举得高高，我我我。
“我有伪装，又从未留下指纹。甚至没有人注意到真实的我，没有人知道我会杀人。”
今天提前更新，明天有事要外出。
“他杀的都是什么人？”
唐小山去，凶手现。
冯琬的话却让豆沙有些不明白了，姑娘说了句傻气的话：“我们有亲过。”
京剧。
殿堂级的音效，有英文的标识，但是大家都不认得，是从未听过的牌子。
“你爱他，想亲他吗？”
小山对着茶壶嘴喝茶，不咸不淡地说着话：“你说他看过这出戏吗？”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让人绝望的，永远不是丑陋、愚昧和恶意，而是至诚之后的躲避，至智之后的疑惑和至善之后的动摇。这句话我几乎铭记了小半辈子。
“当‘侠’又杀十人，十三年后落网之时，我才知，梨湘当日为何，与我愈行愈远。而他当年对我说的那段话，令我一直印象深刻。
小山问宋唯：“你如果以侠之名杀人，回馈是什么？郭解虽只是小小游侠，但在百姓心中是英雄，又有太史公为他立传。”
锣鼓声声，宫商角徵。
“你错了。没有比情难自控更美妙的事。他不爱你，对他而言，你的亲吻才糟糕、脏脏、恶心。”
打红底、铺胭脂、画黑眼、填嘴唇，亦男亦女笑盈盈。
“你得干点什么，才能让大家知道你叫‘侠’，才能一举闻名天下知。”
豆沙翻笔记，读到一则。
冯琬红唇放在豆沙耳边，嫣然一笑：“他还没对你做过啊？”
“对，所以你从今开始就叫‘侠’了。郭解个子不高，郭解家贫，郭解甚至话都说不囫囵，你呢？”
豆沙瞪大眼睛，看得不知所措。
“凶手侠。”
“既然如此自信，为什么，隔了三年才第二次犯案呢？”唐小山双手撑成尖塔，似笑非笑。
戏中改编，郭解青梅竹马的妻子被人所害，所以他第一次杀人报复，之后如有乡邻来讼，他就暗中帮忙。
“我不怕，我天生是要做侠的，你们永远抓不住我，永远找不到证据。”
宋唯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啊，没什么。
电影是警匪片，一群人激战。
豆沙知道他这是应允了。
小山接过纸，不言不语，继续低头糊灯笼。
“我要在杀人的现场写上我的名字，我要让那些没用的死警察和天下人知道我的名字。我……把自己杀人的场景录下来，我要让大家都看到我的英武。”
那个叫郭解的京剧武生。
父亲对她很满意。
宋唯怔怔看着台上郭解的脸谱，看得久了，有些害怕。
“我误抓了张强，又屈打成招，人人赞我，我亦从此青云直上，但是傅梨湘再未理我。
豆沙看着冯琬，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何知仁义？以飨其利者有德。”
改自《史记》。
“我……杀人了。”
“什么是不义之人，郭解杀的都是什么人？”
“这个准则是什么？”
“哇，这么厉害嘛。”
她想起了那封信。
小山也喝了几杯热酒，但是看起来，显然是清醒的。
生怕错过机会和大美人共处一室，孤男寡女。成熟男孩的想法简单着呢。
他说他年前会从b城赶回来。
唐小山显然有些错愕。
小山带宋唯去看了一场戏。
宋唯自然来了，还挖出好些酒喝，喝完倒头就醉了。
冯琬知道她有丈夫，豆沙心中防备陡生。
宋唯想了会儿，说：“不过复仇二字，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都是复仇形态的杀人。”
冯琬示意她继续看。
他放着同样没人听过的奇怪曲子，书桌上散着几本外文书，推至一旁，低头糊着过年用的灯笼。
又过了许久，台上郭解死了，上至大夫，下至乞丐，均来扶棺凭吊，场面可谓宏大。
“我……我也一样啊！我和郭解一样，我就是郭解，郭解就是我，我就是侠！”
“你道他样貌平平身材矮，言语索味无可采，年少残忍亦杀人，怨怼行凶脱正轨，怎知他郭氏心也扶正义，多有施舍贫家户，为众解难不求报，弃性命为朋友仇，明是非言行必果。世上谁自诩侠客人，必慕其马首为号，时人哪个不晓。”乡邻洒泪，感怀郭解。
床上有男有女。
小山第二日要启程去b城，豆沙给他煮了一只鸡，又用灶台上搭铁板，煎了些羊肉、牛肉，撒上孜然粒，却比夜市一块钱五串的羊肉串更有滋味。
她问她：“他是谁啊。”
小山看着台上打戏，武生翻起衣角的花，他摁了摁头上的雷锋帽，头都没回：“我想到什么了？”
冯琬之后带她去跳舞、去看电影，二人融洽。到夜场时，豆沙十分困倦，就想离去。冯琬把纤细的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豆沙揉了揉眼，录像厅的人却鬼祟地拉上了窗帘。
她百思不解其意。遂也只能撂下。
“肮脏的……恶心的……看起来……”
豆沙自幼聪慧通透，但父亲让她守拙，她便极少显露个性，别的孩子意气风发的时候，尤其父亲收养很多孤儿，他们各个都显山露水的时候，豆沙还是那么个庸碌的样子。她的那双眼睛，看什么都很清晰。
“有能力者超脱规则。”小山抱着小茶壶，小茶壶泡八宝茶。他喜欢甜如蜜的茶。
b城过年时糕点新鲜好滋味。
女人穿着暴露。
冯琬笑：“你丈夫唐小山啊。你们还很清白。”
就是台上人的模样。
“我……”宋唯终于睁开了双眼，伸出自己的双手，他把双手放在高圆屋顶下透下的一缕阳光中，细细晒着。
然后冯琬随意点了唐小山。
他一直以为傅梨湘的椅子上镶金扣银，因为那个男人气势太足。
她蹲下身子，轻轻伏在男人修长的腿上，小山垂目看她：“让你少喝一点，怎么也不肯，到底尽兴了，也到底醉了。宋唯是男人，你同他拼什么酒？”
其实就是一把破椅子。
“对，九一年八月之后，你留下侠名，因此警察也一直在抓你。你怕不害怕被抓？”
主人公名郭解。
“如果是我，我换个名字，就像作家的笔名，军人的代号，不是真的，却人尽皆知。”
少年打了个激灵，他甚至能想到侠对着镜子化妆的模样。
他又有些怔怔地看着小山：“你怎么想到的？”
“他说，当我视你为希望时，你却令我失望。”
豆沙敲门进来的时候，男人抬起眼，两颊因酒气有些晕红。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谁？”
小山书房内有一套老式音响，可以播放自己灌制的胶碟。
好一会儿，画面竟然滋滋啦啦，几重影，随后再聚焦时，如同换了台，变成了一张大床。
豆沙递了张纸：“这是我画的地图，哥哥你给我买茯苓饼和杏仁糕。”
开场音乐想起，不一会儿，屏幕上“嘉禾”两字就出现了。那会儿，香港电影，百分之九十都是嘉禾做的。放片的老板一口黄牙，吐了口痰，放下狠话：“一人五毛。看就看，不要告诉条子哈。”
“对，侠想得名，想让别人知道他做了为民除害的好事，又怕警察抓到，如果是你，怎么办？”
豆沙艰难地看着床上纠缠的两个人影，心中发慌，又有些恶心。
“不不不，你已经杀了两回了，八八年八月十八号，张桂英灭门案，九一年四月，李翠兰灭门，死者共计五人，甚至包括八旬老媪和一岁婴孩，可你未留名姓，悄无声息，没有人认得你，你还没办法被世人知晓。”
破椅子上撂着一张纸。
冯琬得知了威英帮因凶案录像带被调查的事。
好张红床，一对鸳鸯，哼哼哈哈。
之后在暗室中的郑与斌打开手电筒，滴水的声音还在，傅梨湘没了。
冯琬第二日打报告，说有一项实验指标需要去b城才能监测，要求警队派人和她一起同去。
年轻的小伙子们似乎习以为常，在一排排座椅上稀稀落落地坐着，嚷嚷着让影厅老板快些。
“都是他认为该杀之人。他有自己杀人的准则。”
“规则涵盖法律。也可以说，有能力者超脱法律，不，是他自以为可以超脱法律，继而去杀人，去维护自己以为的正义。”少年有些感慨。
不，没那么精细，所以一般人看不出，第一反应只是觉得凶手侠在脸上画些鬼符。
“想。”
豆沙给小山收拾行李，小山则去了书房。
少年答：“他不为钱，不为色，冲着名去的。”
《游侠》。
“他爱你，当然也想做你看到的这件事。”
“侠还会杀人。女人，长发。你赢了，我就输了。世上没有傅梨湘。”
“杀尽不义之人，做和郭解一样的侠。”
“夫妻就要做这样的事吗？”
冯琬有些可怜这个孩子：“你们做什么夫妻呢？只有你打算过一辈子。”
史记中郭解这种“侠”畅快恣意，解人烦忧，洞悉人心，脱于假仁假道，没有冠冕堂皇，为百姓所需，却为权势所不容。逃了半辈子，仍大有舍命还其恩者，可这个“游侠儿”却最终伏在断头台上，三族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