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次触电（三）
下午要拍摄的剧情，需要在走廊取景。学生群演们在指挥下走出了教室，乖乖排在走廊尽头，听副导演讲戏。
方解：“……”
其实食堂大厨的手艺算不上多好，但油、盐、辣椒、糖、味精等调料十分舍得放。
门外，穆休伦立于台阶上，微微敛目。他穿着一身英式三件套西装，袖扣与领夹上都有钻石点缀，周身气度不凡，神情矜贵冷淡。正值夏季酷暑，可他身上却干净爽爽，与不远处的年轻男学生们成了鲜明对比。
“好久不见了，苏小姐。”
穆休伦视线轻抬，淡淡扫过那几个女学生，无所谓道：“叫就叫吧。”
苏纪时打开饭盒，深吸一口气，想起这段日子受得苦，感动地说：“我这是来了什么卡路里天堂啊？！！”
“签名？呃……”
马尾辫小场记赶忙点点头：“不过另一位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头发都白了。说是隔壁‘地院’的院长，姓张。”
马尾辫小场记以为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尴尬地恨不得原地消失。怪只怪她太颜控，穆休伦气质佳、形象好，一身衣服看上去也很贵的样子……哪想到居然是个碰瓷的！
阿山夹起一只咖喱鸡翅根送到他碗里：“方哥别气，吃鸡|吧。”
一旁的方解看不下去了，对着苏纪时又哄又劝：“苏姐，这重油重盐的，你不想想你吃一口，今天晚上要在跑步机上跑多久？”说着，他倒了一杯白水，放在她面前，“你吃之前，把羊肉放在水里涮涮行吗？”
苏纪时摸着略略隆起的小肚子，一脸满足地靠在椅子上休息。一旁的方解满脸颓废，正拿着手机计算这一顿摄入了多少热量。
还桃心呢，别把人心脏挑出来就不错了。
苏纪时在心里发出足以震碎火成岩的大叫，能和自己的偶像握手，她才要开心疯了好嘛！！
苏纪时：“姓穆的？”她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个身影。靠，他和她的包养合约早就失效了，之前苏瑾拍电影时，他都未曾来探过班，今天他搞什么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
酒足饭饱，还未到下午场开拍的时间。
同样的表情，穆休伦在很多女人脸上见过。他年轻、富有、能干，在很多女人心里，他就是一枚闪闪发亮的钻石，她们前仆后继地涌上来，又被他一一拒绝。
他说话时，为表尊重，都是直视对方的双眼。然而女孩却根本不看他，眼神往旁边飘去。这一幕落在穆休伦眼里，便觉得她在“欲盖弥彰”，不好意思看他。
小迷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踩着小黄车风驰电掣，穿梭在食堂与教学楼之间。
有几个女生偷偷举起手机，拍下了他的侧脸，嘀嘀咕咕地说：“本来是为了看苏瑾才来的，没想到居然能遇到野生帅哥……这不会是剧组的演员吧？”
“快把他请进来！”苏纪时忙说。
方解：“……”
……
苏纪时劝他看开点：“减肥总要张弛有度嘛。你看其他人减肥也不是天天吃素的，总要吃一顿‘欺骗餐’的。”
“你这哪是欺骗餐，你这是诈骗餐！”
两人正说着话，一位扎着马尾的工作人员急匆匆赶来，她跑到苏纪时面前站定，小心翼翼道：“苏老师……外面有位先生，说是你的朋友，想来探班。”
见苏纪时表现的十分为难，张院长和善地为她找了个台阶：“是不是不方便？我有听我孙子说，你们明星不能随便给粉丝签名的，经纪人那边会有问题。”
穆休伦谦逊地回答：“我和她认识很久了，只是要个签名而已，她不会不给我面子的。”
苏纪时这才发现，原来她的经纪人还挺有做捧哏的天赋的。
若说在旋转餐厅共度的那晚，她是潇洒而又爽直的豹猫；那现在的她，便像是一只等待春天的杜鹃鸟，双眸灵动，眨也不眨地盯着来人的身影。
长睫扇动，唇瓣翘起——就在那一瞬间，穆休伦清晰地注意到，女孩的眼眸被点亮了。
——啊啊啊啊啊！
只是穆休伦从未想过，原来他也会在苏瑾脸上，见到同样意乱神迷的神色。
张院长满头白发，但精神极好，他彬彬有礼地伸出手：“苏小姐你好，我的孙子是你的影迷，若是他知道我见到他的偶像、还和你握手了，他一定要开心疯了。”
穆休伦避重就轻地说：“在一次公益活动上认识的。”
苏纪时哪里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她声音含糊，答得十分敷衍：“……是有很久没见了。”她眼神灼灼地盯着张院长，问，“这位老先生就是张院长吧？”
苏纪时虽然在外求学，但她十分关注国内的地质学研究。张院士年事已高，只是地院的荣誉院长，他是第四纪领域的大牛，苏纪时万万想不到她能在剧组见到他！
“朋友探班？”苏纪时和方解对视一眼，方解轻轻摇头，表示并不知情。苏纪时问，“是哪位先生？”
张院长的手饱经风霜，满是老茧，这是一双真正属于“地质人”的手。苏纪时感受着指尖触碰到的粗糙皮肤，心里满是遗憾。
……
张院长又说：“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的话题我也不懂。像我那个顽劣的小孙子，才上高一，说得话我都听不懂，成天就知道瑾瑾、瑾瑾的……也不知今日能不能见上。对了，你怎么认识那位女明星的？”
苏纪时还未回答，站在人群之后的方解已经开始拼命摇头了。
张院长十分惊喜，连连称赞：“休伦，还是你有面子！”
“地院？姓张的院长？”听到熟悉的专业名，苏纪时微低下头，喃喃沉吟了两句。突然，她双眼一亮，猛地站起身，忙问，“不会是张院士吧？”
马尾辫小场记：“……”emmmmm，这位先生，你开心就好喽。
马尾辫：“说是姓穆。”
马尾辫小场记傻了：“啊？您刚才不是说……”
苏纪时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紧张地落下了第一笔——
她转过头去，本想恶狠狠瞪苏瑾一眼，哪想到刚好看到苏瑾抄起筷子，夹起几片鲜香诱人的葱爆羊肉……哎呀，好气。
苏纪时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偶像失望，不就是签名嘛，她都练过那么多遍了，绝对不会露馅的！
苏纪时眼睛一亮：“什么？涮羊肉？”
他停下脚步，特意和苏瑾隔开了一段很远的距离。
……
光是看她无辜的表情，任谁也想不到她曾经被他“包养”过。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苏纪时展颜一笑，恰如夏花盛开，“快去吧，别耽误我追星！”
她想都未想，立刻划清界限：“我不认识。”
正吃着沙拉的周晶筷子一顿，瞬间失了胃口。刚刚她还觉得助理为自己准备的沙拉营养丰盛色味俱全，但是同苏瑾桌上的水煮鱼一比，立即落了下风。她手里拿着的哪是什么午饭啊，明明就是一盘草！兔子吃得都比她丰盛！
她是张院长孙子的偶像，可张院长也是苏纪时的偶像啊！
在剧组卖命，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以外，一定要有“眼力见儿”，尤其不能随便给别人脸色看。娱乐圈里，身份显赫但是低调为人的大佬太多了。递给她名片的那位先生西装笔挺，冷峻矜贵，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让人压力倍增。
方解：“……咳咳咳。”
“……‘他们’？”苏纪时好奇问，“来了两个人？”
苏瑾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都胖了好几斤了，怎么也不忌口减肥？又是肉又是油又是大米饭，她到底有没有一点女明星的自知之明啊？
这座大学城里塞下了好多学校的分院，最为出名的便是a大的地球科学学院，简称“地院”。院长张教授是国内第一批“地质人”，一双解放牌胶鞋、一枚罗盘、一柄登山锤、一只放大镜，便是他们的所有装备。早期的地质学家们只能靠双脚，去丈量脚下的土地；用双手，去测绘万里河山。正是他们的辛苦耕耘，为中国的地质学发展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穆休伦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形容这一秒的心情……难道她就这么想见到自己吗？
恰在此时，马尾辫小场记赶了回来，为他们打开门，很客气地说：“张院长、穆先生，苏老师请你们进去。”
卡路里卡路里，不是她的天敌，是她的祖宗才对！
车筐里，几只餐盒叠在一起，沉甸甸地装满了新鲜出炉的小炒。水煮鱼、荷塘小炒、土豆炖牛肉、咖喱鸡翅根、葱爆羊肉……梨娟估摸着苏纪时几人的饭量，一口气点了六盘小炒，有荤有素，又打包了三大盒米饭，生怕自己的偶像饿肚子。
苏纪时瞥他一眼：“嗓子不舒服？嗓子不舒服那就别说话了。”
为什么她现在偏偏是“苏瑾”呢，她恨不得把剧本一扔，找间教室，好好和张院长请教一下他上个月发表的那篇第四纪地壳论文啊。
尤其她点名要吃的水煮鱼，可是大学城食堂最富盛名的下饭菜。菜汤上密密铺着一层切得细碎的辣椒面儿，片成薄片的鱼肉色泽洁白，鲜麻辣爽的气味最是霸道，刚一打开盒盖，那股让人口水直流的香气就窜了出去，很快蔓延开来。
穆休伦也道：“苏小姐，就当帮我一个忙，不行吗？”
苏纪时怀里抱着剧本，可是心思却根本没在剧本上，而是频频往大门口看去。
她赶忙道歉：“不好意思苏老师，我现在就让他们离开。”
方解：“……”经纪人没问题！是当事人有问题！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苏纪时和苏堇青虽然是双胞胎，但是字体完全不同！苏瑾的签名请人特别设计过，最后一笔画成了一个大半圆，最后还有个桃心点缀。同样的签名，由苏纪时的手中写出来，却完全变了形态，铁画银钩，一笔一划间皆是澎湃的英气。
在穆休伦的视角里，只见苏瑾“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轻声道：“……那好吧。”
她是负责打杂的小场记，今天的工作就是守在教学楼门口，堵住那些来看热闹的学生。就在刚刚，一位年长的老先生和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士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递出名片，表示要来探班。
当穆休伦和张院长拐过最后一个拐角时，第一眼便见到了女孩翘首以盼的身影。
若是其他人开口就说要见本剧女主角，马尾辫肯定不搭理；但是那位穆先生说他认识苏瑾，马尾辫立即相信了，忙不迭地跑来报信。
张院长恰好站在一旁，他听到女学生们的议论，笑着打趣自己曾经的学生：“现在的流行词语越来越多了，听到没有，那几个学生，都叫你‘野生帅哥’，倒是有趣。”
穆休伦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甚至都不敢（？）和自己对视的样子，清咳一声，说：“苏小姐，你方便给张院长的孙子签个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