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的云端
庆城的冬天比南城稍微冷些,刚踏进酒店门口,郁瓷就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顾玉莲第一反应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想你了?”
怎么可能?
估计今晚少了个抢被子的人,他指不定偷着乐呢,怎么会想她!
郁瓷低头扯了扯身上的外套,“应该是刚下飞机没及时换上厚衣服,冷到的。”
“也是,庆城和南城温差还挺大的,你待会记得吃了药再睡,还有把暖气温度调高一点。”
顾玉莲让酒店送来感冒药,又叮嘱了她许多话,最后还是不放心,“要不今晚我们一起睡?”
郁瓷不喜欢麻烦人,也担心自己感冒会传给顾玉莲,忙声拒绝,“妈,没那么夸张,我今晚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有事记得给妈打电话,或者直接过来敲门也行。”
“嗯嗯嗯……”
郁瓷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自己,顾玉莲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对面套房。
第二天醒来时,除了鼻子有些干痒,其余的感冒症状一概没有,郁瓷松了口气。
洗漱后穿了件加绒外套,到楼下餐厅时顾玉莲已经坐卡座上了,她旁边还坐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
想来就是顾玉莲说的好朋友苏叶了。
郁瓷快步走过去,对上苏叶的眼睛时,她嘴里的“苏阿姨”三个字,一下子没了两。
顾玉莲见状,一副“你看是吧”的表情,拍了拍苏叶的肩膀,“快摘掉口罩,别唬到我儿媳妇了。”
“真的有这么像吗?”女人挑眉看了眼顾玉莲,又看向郁瓷。
顾玉莲摇头,“除了眼睛,其他都不像。”
苏叶听了,下意识眨了眨眼,伸手摘下口罩,“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话……”
郁瓷看着苏叶露出的全脸,忍不住松了口气。
幸好只是眼睛像。
刚刚对方戴着口罩,她真以为是罗心玫追来了,要不是饿到腿脚发软,指不定跑得飞快。
三人落座后,自是一番介绍,对方透露的信息不多,但也足够郁瓷了解,她和罗心玫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苏叶和顾玉莲一样,都是北城人,同样的书香门第之后,嫁的也都是富豪之家。
而罗心玫只是小城走出来的大学生,读书期间认识了同样境遇的郁盛,两人从相爱到结婚,再到事业做大做强。
罗心玫这大半辈子算是顺风顺水的——除了婆媳关系一度紧张,以及生了个“不带把”的她之外。
不过婆媳关系也因为“婆”的去世而终止。
现在就只剩下她这颗眼中钉,会时不时刺罗心玫两眼。
苏叶突然问她:“你妈妈还有兄弟姐妹吗?”
郁瓷愣了一下,实话实说:“嗯,有一个小五岁的妹妹。”
她小姨罗心瑜,嫁的也是凤城罗家,生了一子一女,也就是罗宣和罗宜。
郁瓷想到这,又抬眸仔细观察了苏叶的眼睛。
说实话,苏叶和罗心玫眼睛真的像,说她们是亲姐妹估计也有人信。
但罗心瑜和罗心玫嘴巴也像,是亲姐妹无疑。
嗯,应该只是巧合,世界之大,总有那么几个相似之人。
郁瓷没再多想,低头吃起了早餐。
又听苏叶说:“那挺好的,我只有一个弟弟,认识你婆婆后才有了姐妹。”
顾玉莲咯咯笑了两声,“我俩投缘不是没原因的,同样没有女儿缘,侄女缘,不过我比你稍微幸运些,阿洲今年肯结婚,我这不有了儿媳妇,也算半个女儿。”
苏叶朝郁瓷挑了下眉,又一脸揶揄地看向顾玉莲,“是是是,就知道你今天想炫耀。回去我也给我家小子和侄子施施压。”
郁瓷看着她俩互相打趣,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
早餐后,三人乘车一同前往66层的高空展馆。
这次画展的主题为《高空的遐想》,一进大厅,头顶的蔚蓝色的幕布上,云朵形状的聚光灯投射在上面,制造出一种高空浮云触手可及,伸手又遥不可及的视觉错感。
进了主展厅,油画的明艳色彩和光影明暗,更是直击眼球。
郁瓷捻了捻指腹,仿佛体内被她压制的灵魂要悄然复苏。
顾玉莲突然过来挽着郁瓷的手,低声说: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之前听小言提起过,你以前喜欢把自己关在画室,现在结婚了反而不进画室,如果小瓷没有灵感,妈今天陪你找找。”
郁瓷这下不止鼻子堵塞,甚至还有些泛酸。
她没有解释以前为什么“关”,现在又为什么“不进”,只是低低“嗯”了声,抬手忍不住回抱顾玉莲胳膊。
那边苏叶见这婆媳两黏黏糊糊的,忍不住出声调侃:“母女两别给我秀了,过来看看这幅画!”
郁瓷应声望去,只见那边画作下站了不少人,有人在拍照,有人低声讨论,也有像苏叶这样呼朋唤友的。
郁瓷有些意外。
本不想去凑热闹,但无奈被顾玉莲拉着,也成了《云端》下的一员。
看着熟悉画作上一望无际的海,明媚的阳光洒在深蓝的海面上,远处涟漪荡漾,泛起细碎银光,近处则水波不兴,橙黄的救生圈套住仰躺的她。
面对这样一幅颜色冲击,立体感强的巨型画作,郁瓷感觉到人的渺小,以及面对深海的无力感。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面对它。
但还是不喜欢它,也不知道梁衔哥为什么要选这幅画参展。
郁瓷站的时间久,熬走一批又一批看展的人。
顾玉莲怕打扰到她,早拉着苏叶去往另一边展馆。
周围看画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她和身旁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老人。
郁瓷站累了刚要抬脚,老人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
他问:“你很喜欢这幅画?”
郁瓷脑海瞬间闪过外婆去世前那句“替她说声对不起”,想起封闭的画室里只有窗外透进的自然光,想到画室外罗心玫永不止休的话语……
她摇头:“不喜欢。”
老人疑惑了一瞬,又问:“它为什么叫《云端》,分明画的是深海?”
郁瓷朝身旁老人看了眼,见老人正好偏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隔着黑色墨镜对上。
郁瓷率先收回目光,以为老人家看不清,她向前走了一步,手指着茫茫大海中那个仰面的人,轻声道:
“是她视角的‘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