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咎
“呸呸呸，多想点好的，多想点好的。” 江榆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观察身边的环境。
黑衣人正背对着她，警惕地探出头，观察四周的动静，见暂时没有危胁，才转过身，背靠在土坡上，放松了下来。
一抬眼看见江榆正盯着自己，双目对视，蒙面人露出的剑眉星目，果敢坚毅，却又冷峻如寒夜星火，一下照到江榆的心里。
江榆心里一跳，随后又反应过来：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
突然，蒙面人浓黑的眉毛痛苦地皱在一起，修长的手指捂着胳膊，表情痛苦又隐忍。
“你胳膊受伤了？” 江榆关切地问。
“一点皮外伤。” 那人回应，短短的几个字，仍显出沉稳与干练，还不忘警惕地紧盯着四周的动静。
“你刚才救了我，我也不喜欢欠人情，正好为你治治身上的伤”。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背篓落在了树下，江榆环顾四周，只找到几棵大蓟草，不管了，凑活用吧。
她揪了一把大蓟叶子，放在手里揉出汁液，这草药是止血良药，但是叶子上长了许多尖刺，一不小心就被扎到了，指腹传来火辣的疼痛。
江榆眉头一皱，揉了揉被扎到的手指，又若无其事地拿着药草走到蒙面人身边，他因为失血过多，看起来很疲惫，却仍然保持警惕。
“这是很好的止血药。” 江榆伸出手，让他看看手里的药材，表示自己没有骗他。
“多谢。” 那人放下手里的兵器，言简意赅地回应，随后伸过手臂。
好漂亮的一只大手！十指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手心带着几个老茧，应该是长期握兵器造成的。
江榆给许多女子把过脉，最常见的就是各种纤纤素手，遇到好看的，都会忍不住羡慕，可这样好看的手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实在是让人嫉妒。
心里有一股惋惜，江榆小心翼翼地撕开蒙面人的袖子，胳膊肘那里有一道长长的口子，幸好没有伤到筋脉。
她连忙掏出手帕清理了伤口周边的血渍，这伤口实在是奇怪，她见过舅舅给人治伤，这样的伤口，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兵器造成的。
“这药敷上去有点疼，你先忍一忍。” 江榆抬眼提前跟他打招呼，然后轻轻把药摊到伤口上，蒙面人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眉头皱到了一起，握起的拳头青筋暴起。
看到蒙面人眉毛痛苦地拧在一起，她连忙对着伤口又是扇风，又是吹气，这样可以减轻一些痛楚。
“吹一吹就不疼了。“ 她习惯性地安慰道，语气温柔，哄孩子一样。
吹久了头晕，她环顾四周，伸手摘下几片树叶，叠在一起，当做一把小扇子，待那人慢慢放松了下来，才开始进一步包扎。
帕子已经脏了，她一把扯下发带，又找了几片叶子放在伤口的草药上，一圈圈缠起来。
“血已经止住了，但是你这伤口太深，必须好好养伤。” 她认真地叮嘱，俨然是一位熟练的大夫。
低头一看，蒙面人腰腹上还有一处伤口，看起来更严重，她连忙又采了几片大蓟叶子放在手心揉成一团，伸手便去解他腰带。
蒙面人心头一惊，连忙往后缩，伸手去拦江榆，却被她无情地一把打到了一边：“让我看看伤势。”
她常年跟着舅舅行医，看到有人生病受伤，就想练练手，每当把书上学的用到实处，心里都有一些成就感。
伤口的疼痛不断加重，看样子，对方也是略懂医术的，算了，路闲驰别过脸，似乎也放弃了挣扎，像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江榆撕开他的衣服，只有被刻意压抑着的起伏的胸膛，似乎在不满地、无声地表达着无可奈何的抗议。
江榆丝毫没有留意这些，只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解开腰带检查伤势，那腰带上有一块玉佩，已经少了一半，手指轻轻揭开粘在伤口上的衣服，肚子上也有一个奇怪的伤口，虽不致命，但依然有危险。
看样子，是腰带上嵌着的那块玉替他挡了灾。
路闲驰一动不动，心里却紧张得很，他还是第一次跟一个姑娘家离得这么近。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的味道，给他处理伤口时认真投入，幸亏这黑黑的蒙面巾遮住了他发烫的脸。
“你忍着点儿。&34;
江榆说完,把草药敷在伤口上，路闲驰疼得眉头紧锁，腹部剧烈地起伏，却仍然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沁满额头。
江榆赶紧俯下身帮他吹伤口，吹了几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虽是医者，但男女有别，更何况这伤口在小腹，自己这样的姿势，实在尴尬的很！
一瞬间，江榆觉得脸红心跳，直后悔自己太鲁莽了。
突然，蒙面人一只大手扶着江榆的后脑，把江榆的头摁在自己胸前，江榆没有防备，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正要挣扎着起来，却听到耳边一个低低的声音警告她：“别动！有人来了！”
果然，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声音又缓又慢，似乎在仔细地搜寻着什么。
江榆紧张得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出，双手老老实实地撑在男子的身侧，整张脸埋在他的怀里，甚至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
突然一个冷酷的声音传了过来，隐隐约约依稀能分辨出来说了什么：“这么快就暴露了，真是没用！”
这口音听起来有点奇怪，像是嘴巴没有完全张开那样。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也像是刻意捏着嗓音说话：“属下无能，有劳大人亲自出马，属下一定尽快把那个人找出来！”
“昨晚你就不该失手！等他们到了京城，再动手就晚了！”
那人听起来余恨未消，“如今情况有变，我不能在此地停留了，你要随时听我号令，你妹妹还在云梦深，等着与你团聚。” 那个人别有深意地交待。
“大人放心！属下迟早把他揪出来！” 那女子信誓旦旦地保证。
对方听了这话，似乎很满意：“嗯，留活口，看看他们到底掌握了我们多少信息。”
说着抬步往别处走了，那女子也快步跟了上去，脚步声渐渐远了。
“你可以起来了，他们已经走远了。”身下的人身体僵硬，低沉克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哦。” 江榆连忙起身，胳膊都快麻了，她轻轻咽了咽口水，带着好奇问道：“他们是来追杀你的？”
黑衣人闻言，盯着江榆的眼睛，本就冷峻的眼神突然变得更加凌厉：“要想活命，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凶什么凶，江榆瞪起眼睛，不满地在内心嘀咕。
“你走吧，他们暂时不会再回来。”黑衣人下逐客令似的，冷冷地看着江榆。
“那你怎么办，伤成这样，万一他们再回来”，话一出口江榆就后悔了，明明刚才还恼他对自己那么凶。
“我带着你才是累赘！”
黑衣人不容她多说一句，立马打断她。
江榆心里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你这伤口只是止血了，还需好好休养，还有你这玉，替你挡灾了，找块红布包起来收好。” 说着把玉佩放到他身边。
外面似乎已经安全了，江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保重。”
说完急忙跑开了，跑了两步又忍不住回来，迟疑了一下，把水袋取下来放在黑衣人身边，叮道嘱：“从这里下山有一条小路，下山之后往右拐，一直走，有一家医馆。”
能不能活命，看你自己的了。
他的眼睛含了怪怪的表情，直直地盯着江榆的脸，江榆看了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心里就莫名的慌张，那眼睛，像是居高临下，看着大堂上被人审讯的犯人一样，带着审视和孤傲，看着也不像个好人，谁家好人被满山追杀。
江榆蓦然收回眼光，赶紧跑开了，此地不宜久留，跑着跑着还不忘回去找自己的药筐，好不容易挖的呢。
江榆低头只管急匆匆地赶路，完全没有发现，那蒙面人一路踉跄地跟在她的后面，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直到她遇见熟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迎上前去，黑色的身影才猛地闪到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