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横生枝节
当我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的时候,发现撒那特思早已经离开了。
他的手收得更紧,还不安分地往上挪了挪,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那么让你选,要不继续刚才的事情,要不就保持这个姿势。”
我笑了笑,轻轻地念了起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怎么可能,是你们没有留意吧。”我干笑了几下。撒那特思怎么可能大摇大摆从门口离开。她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达玛从外面匆匆进来,她把一张纸条交给了婆须蜜,婆须蜜稍稍一看,脸色一下子稍稍一变,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我,半晌,才说出了几个字:“他要你去见他。”
“也好,你回去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就离开。”目莲点了点头。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没人看见他离开这间屋子啊?”她一脸的惊讶。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是香的关系吗……还是……
“我呸!”
婆须蜜说到这里的时候,目莲的睫毛忽然不经意地颤动了一下。
“尼摩大人,不,应该是目莲大人。”
他那亚麻色的长发在阳光照耀下,闪烁出细细碎碎的光泽。
“谁?”我一头的雾水。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他的吻又狂乱地落了下来,我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舌尖被他吮得发疼,想出声叫他住手却发现出口的声音竟变成了软软的婉转呻|吟,想推开他却被他的手揉得浑身发软,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陌生的情欲潮水一样涌入了我的身体……
婆须蜜忽然笑了起来,道:“那么走之前,请听我说一个故事吧。”
“什么?”她愣了愣。
“为什么你会想要成为加尼卡?”
“唔……”他低呼了一声,停止了动作,诧异地望着我。
“撒那特思,住手!”我伸手抓住了他正在我身上游移的狼爪,他显然一愣,眼眸中依然是浓浓的情欲,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没办法了,撒那特思,我要让你也清醒一下。我支起了身子,也不管他是不是吸血鬼,抓过他的肩膀就是啊呜一口。
“抛去加尼卡的身份吧。”目莲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淡然。
“我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什么?”我愣了愣,“撒那特思,别闹了,你还是先回现代吧,我把任务完成了就会回——喂,快点放开!”
婆须蜜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这是他让人送来的纸条,上面写着让你去见他。”婆须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清楚的情绪。
也不等目莲开口,她就低低地说了起来:“在十四年前的曲女城,有个小女孩被人贩子卖到了妓院,跟随了一位十分出名的加尼卡,小女孩经常偷偷躲起来哭泣,她根本不想成为什么加尼卡,她只是很想念她的母亲,直到有一天,在她哭泣的时候,有人轻轻抱住了她,让她暂时想象一下这是她母亲的怀抱。”
和往常一样,目莲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诵经。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下一道道柔和的光束,微风徐徐,娑罗树的落英在和风中飘浮,花瓣从他的长发上温柔拂过,留下一缕芳香,便悄然而逝,了无踪迹。佛经有“天花乱坠”一语,此时此刻,当我看着眼前这一幕,感受到的却不是那高深莫测的凝重,而是天人合一的自然与和谐。
他轻轻地捂住了那个牙印,低声道:“这好像是隐——第一次这么热情,虽然亲的用力了点。”
脑袋中乱糟糟的一片……
“其实也没什么事。”他顿了顿,“我打算离开曲女城了。”
“有。”
“既然你要离开,不如你们就趁早走吧。”我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目莲愿意带她走,什么都好说。
“目莲,你难道就打算这样过一生,也不打算成家了吗?”
“是啊,如果你遇到一个好姑娘的话,你会带她走吗?”
她神色复杂地望了目莲一眼,道:“你真要离开?”
目莲温柔地笑着:“尼摩早已不在这个世上,现在只有目莲而已。而从你刚才做了决定的那刻起,婆须蜜也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以后你就叫做莲华吧。”
“是人类也没关系,隐,如果不想变成血族,就以人类的身份和我在一起吧。”他在我耳边喃喃低语着,一阵一阵的寒意从他的掌心传到了我的四肢百骸。
“——永远不要消失就好了。”
目莲怎么好端端的主动让我见他?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我来到了恒河边的娑罗树下。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如果你那么想知道的话,就问她本人吧。”他淡淡地加了一句,“在这里。”
“呵呵……”
“我,没事。”我明白她的意思,不觉脸上微微一热。
“目莲,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我走到了树下,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啊,没有第三个选择吗?”我立刻阻止了他的手继续挪动。
婆须蜜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之色,“你的意思是……”
“隐,为什么不说一声就离开了……不许……再离开我……一天……也不允许……”
“可是成家了也不影响你念经诵佛,也不影响你帮助你的父母啊。”我勉强地找着一些无力的理由。
我捡起了他滑落的念珠,放在了他的手心。
撒那特思……你这个笨蛋……
他微微一笑,道:“不过,跟着我每日念经诵佛,难免枯燥乏味,你回去好好想清楚了。”
“对他来说,也许这不过是一时的同情,可是对女孩来说,这个拥抱,这个人,永远都难以忘怀。他是加尼卡最尊贵的客人,于是小女孩知道,如果想要再次得到他的拥抱,那么只有——自己也成为加尼卡。”
目莲身子一颤,手中的檀红念珠滑落下来。
“什么?”
他轻轻笑了起来,“隐,你怎么了?我不是说过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减轻父母的罪孽。”
“什么一切都成往事,就是因为你说了带她走的那句话,让她以为天下男人都是骗子,你又知不知道多少男人为了她倾家荡产,甚至自尽,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她这世的业完满不了了,现在只有你能挽救她,你的父母已经饱受着炼狱之苦,你难道也想看着她走这一步吗?”
暧昧的迷迭香味,沿着地面、墙壁,袅袅穿行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伴随着他低沉缠绵的声音,温柔有力的抚摸,我的神思也越来越恍惚……
还没等我说完,撒那特思就一把抱起了我,朝那张祭台般的大床走去。一陷入如羽毛般柔软的床上,我的身子就开始颤抖起来,扬起了头想避开他疯狂的掠夺,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按上我的额头,冰冷修长的手盖住了我的眼睛,同样冰冷的唇再一次覆盖下来。
“目莲要见我?”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到来,微微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四周似乎涌动着一种奇异的透明感和纯净。
“莲华……”婆须蜜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小女孩日以继夜地学习六十四艺,学习一切能让她尽快成为加尼卡的技艺,终于在四年后,她得到了和这位尊贵的客人试练的机会。四年来的思念和等待在那一夜的拥抱中都化为了幸福的泪水,他许诺一定会带她走,她以为从此以后一直能得到他的拥抱,可是,他却像沙尘一般从这个世界上忽然消失了……原来像他这样温柔的人……也是会骗人的……”婆须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悲伤,“直到——十年后,她再一次见到了他,原来他竟然一直都在这座城内,原来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之后慢慢松开了手,只是凝视着我,眼眸中的情欲一点一点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我所熟悉的温柔。他侧过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我脸上一红,他的左肩上整整齐齐地留下了我的一排牙印。
目莲摩挲着念珠的手顿了顿,似乎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什么!”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行,不可以!”
“等等,撒那特思,我,我是人类……”我挣扎着抵挡着他的进攻。
差点忘了,他是——永远不能出现在阳光下的。
“这个世界上有我想争取的东西,有我想要保护的人,有我想要达成的目的。”
“我以为你并不会在乎那句话。”目莲轻轻道,眉宇间也有不为人察觉的动容。
在黑暗中我睁大了眼睛,这样的情形又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他的城堡里的一幕,也想起了他悲伤的过去……
这样的人,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过去的他是那样风流荒唐。
“目莲你是说真的吗?”我不敢相信地问道。
目莲没有再说什么,许久,他开了口:“一切已经过去了。”
“目莲,你和婆须蜜之前……”
我的心里一动,仿佛有种奇异柔软的感觉在全身漫延……
我念完之后,望了一眼目莲,他的神色依旧自若,只是睫毛重重地颤抖了几下。婆须蜜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亲我。”
“喂,我那是咬,不是亲好不好。”我的嘴角抖动了一下。
“加尼卡是没有心的,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所以当时随口说了带她走的话,”我看了看他道,“所以,当你做了决定后,连解释也懒得开口。”
我整理了一下,轻轻推开了门,门外的女人们偷偷笑着,不时投来了暧昧的眼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三人默然无语,四周寂静得仿佛能听见娑罗花飘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早点睡吧。”他依旧笑着,轻轻吹熄了烛火,从身后揽住了我。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飞鸟还在沉睡,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我需要——清醒。
“请回去吧,我说了一切都已成往事。”目莲淡淡道。
“已经走了。”我平静地说道。
“隐……”他似乎有什么想说,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我想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去,早点救飞鸟……所以撒那特思,拜托你……住手……”我直视着他冰蓝的眼睛低低说着。
他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惊讶,我怎么能不急,他要是这么一走了之,我的任务可怎么办啊……
“我带你走。”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和婆须蜜都吃了一惊。
“这个牙印……”他忽然喃喃道。
我好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他冰冷的体温似乎已经夺取了我所有的热量……
婆须蜜凝视着他,脸色黯然,道:“不错,一切已经过去了。”
“成家?”他显然对我的问题有些莫明其妙。
“我说,你非要这个姿势睡吗?”我郁闷地说道,看来今晚是难逃魔爪的禁锢了。
“婆须蜜,你的那首诗我很喜欢。”我忽然开口道。
“在这里?”我一愣,只听见一阵脚镯手镯撞击的声音,婆须蜜从树后慢慢地走了出来。
“那么那位客人他?”她无意地往房间里瞥了一眼。
此时此刻,这几句和目莲的对话忽然涌入了脑中,对啊,我这是怎么了?
婆须蜜愣了愣,眼眸中溢动着前所未有的喜悦,不假思索地说道:“不用考虑了,到了今天,我想我也不再需要加尼卡的身份了,尼摩大人,我愿意跟随你潜心修习佛法,为我之前所作的一切赎罪。”
“小隐?昨晚你还好吧?”婆须蜜也缓缓走了过来,握住我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我一遍。
我吸了一口气,对准自己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一股痛意令我立刻清醒过来。
“就是那首和——目莲的画像放在一起的诗。”
目莲点了点头。
故事说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故事说的就是婆须蜜自己,而那个客人,毫无疑问,就是目莲。怪不得婆须蜜再也不对任何人付出真心了,原来都是因为目莲,解铃还需系铃人,冥冥之中,婆须蜜的宿命之人也竟然恰恰就是目莲。
“隐,你来了。”
“笑什么?”看他笑得古怪,我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