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妙计险求暖玉杯
一剑之威至此,所有人都吓住。
我没有原则,我这总管当得好好的,不想现在就下去扫地,忍住心中罪恶感,刘白一脸悲愤,勉强点了下头,公子你骗死人不偿命,还拉上我做啥,这纯情装的,你就一点儿不内疚?
公子问:“她为何要使你难堪?”
漂亮的脸由白转红,女子忍怒:“哪个女人?”
邱灵灵脸更红,“恩”了声。
守卫眼尖,大叫:“有贼!”
公子有了兴趣:“这女人倒有些意思,难怪许多人想要会她,不知来历如何?”
邱灵灵不说话了。
“当然。”
邱灵灵含糊:“输了。”
邱灵灵沉默片刻,拿出只镯子:“我偷了她的镯子。”
邱灵灵撇撇嘴,也笑起来,解释:“其实我很喜欢她,只是想逗她玩的,她真厉害,江小湖可听话,再不敢去找别的女人了。”
“我输了,便送你一双鞋。”公子看着那只秀气的小脚。
车帘掀起一角,一只手伸出来接过茶。
一只脚上穿着黑底描金靴,做工精致,且又小巧轻便,然而那另一只脚却在拼命往后缩,虽然有衣摆掩饰,还是很容易就让人发现,那脚上并没穿靴子,只露出如雪白袜。
堂堂易家三公子被个小丫头丢在大街上,公子看了她半日,终于还是轻叹一声,谁会让小丫头有那么大反应,还用问么?
万万料不到这一剑威力强大至此,金还来吓出身冷汗,若非此人使的聚水剑,又未尽全力,怀中人只怕已经被劈作了两半!
“他真的很怕你?”
刘白笑:“也曾有客人戏言问过,她也不生气,一笑了之。”
“今夜教主要亲自去取天水城主的千年暖玉杯,”岳一平解释,“那千年暖玉杯是从关外买回来的,八大水神沿途护送,早上才抵达附近清江城,水风轻已带人前去迎接,听说他们行程很急,并未在清江城多作停留,大约离此地不远了。”
“不好了!”先前捧点心的青衣人不知何时已撩开了那辆车的车帘,探头入内瞧了瞧,很快又转身,惊慌叫嚷,“暖玉杯不见了!”
女子抬眼,发现树上坐着个黑衣裳姑娘。
金还来道:“易家势大财雄,又是武林世家,她只是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恐怕高攀不上,将来闹出笑话。”
邱灵灵着急,转身掠走:“不行,我要去看看!”
邱灵灵点头:“我和金还来偷的。”
公子看河上:“江南水多,夜色果然要比我们那边好,怪不得晚上这么多人。”
“不许耍赖!”
公子神色淡淡的,不说话。
“这话不该是金教主来问,”公子往椅子上坐下,“人的话最不可靠,莫非我答应了,你便会信?何况就算我现在答应,将来要食言,你又能如何?”
青衣人看准这点,嗤笑一声就要走,冷不防旁边猛然响起娇呼声,几乎是同时,一个黑影扑来将他撞开,竟是要为他挡那一剑。
刘白别过脸,极力忍笑。
一名锦衣公子缓步行来,旁边陪着个瘦瘦高高的蓝衣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锦衣护卫。
“用啦,可她也会,”邱灵灵不太服气,“本来我是不会输的,可有个穿红衣裳的女人来捣乱,害我输了。”
这等高妙的轻功绝非常人所有,一名带刀的蓝衣人皱眉,走到中间那辆银色马车前,头上的白玉簪已显示了他的身份,乃是八大水神之一:“城主……”
千年暖玉杯是稀世宝贝,为避免发生意外,天水城一行人并未在清江城停留,匆匆往回赶,直到天黑,人倦马乏,水风轻才下令队伍停在小树林外,生火歇息,安排人轮流值夜。
“他打不过我,”想到母老虎的名号,兰大小姐也有点心虚,“那个混蛋在哪里?”
邱灵灵含糊:“……我装个老婆婆,骗了她的银子。”
公子笑:“这可是你先不对了。”
当着男人诋毁另一个女人,聪明的女人是不会这么做的,小丫头单纯得太过直率,公子摇头:“那是江小湖老婆的事,你生什么气?”
因为金还来有老婆,那些女人还去勾引他?公子微笑:“你说得不对,若非江小湖好色,那女人再怎么勾引也没用。”
片刻,两名青衣人朝这边走来,手上分别捧着茶与点心,在马车前停下,其中一青衣人恭声:“城主可是先用茶?”
话音未落,已有两人拔剑追去。
抬眼,一个黑袍黑披风的小人儿跛着脚,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墙根一蹦一跳地迎面过来,忽然瞥见公子,立即低了头,转身就要跑。
“是我啊,方才你丈夫被一个女人请走了。”
邱灵灵别开脸:“我不回去。”
刘白忙道:“往常也不见这么多,近日才多起来的,想必都是来看晴思姑娘,她喜欢坐船游河。”
公子摇头:“这么大的赌注,可不只值一双鞋,也罢,输了你便先欠着,明日再给也不迟。”
“兰大小姐?”公子终于笑了,“听说她今日赢了不少,你没用我教的法子?”
江小湖不是说过,天水城主水风轻是千手教的仇人吗!邱灵灵猛然记起,大急:“一定要偷那个杯子吗?”
邱灵灵坐在椅子上,灯光里脸红红的,不时拿眼睛悄悄瞟他。
“江小湖的老婆。”
笨蛋小猫夜里到处乱跑,出事几率太大,公子叹气:“外头不好玩,不如就留在这儿,易哥哥陪你赌钱,如何?”
“鞋呢?”
公子看着他,神情自若:“有些话尽可以叫她自己来问我,金教主既担心她过去受欺负,何不给她个好身份。”
公子淡淡道:“她现在似乎毫发无损。”
十来辆马车和十几匹骏马散在周围,惟独三辆马车停在当中,中间一辆装饰格外精致,车壁是银色,四角垂着长长的白色流苏,上系明珠美玉,里面人的身份也就不用去猜了,另外两辆车内似有宝光流动,显然是那批从关外运回的珍宝。
一道黑影无声从头顶掠过,在装着珍宝的那两辆车旁略作停留,眨眼又掠走。
邱灵灵轻声:“你别生气,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看见了……”头渐渐垂了下去,她没再往下说。
邱灵灵迟疑片刻,声音低了下去:“她长得很好看,很多男人都看呆啦……”
“他真的回来过?”
“他去哪儿啦?”
时已黄昏,河上花船来去,映着水光分外美丽,岸上很是热闹,人群黑压压一片,无数眼睛都盯着河上的某只花船,可惜那座船上此刻薄帘低垂,其中影影绰绰,根本看不清舱里是些什么人,偶有丫鬟进出,外面是两个撑船的婆子。
守夜的人仗剑来回巡视,其余的或在马车里,或是三五成群围坐火堆旁,腰间多系着白色丝带,有大名鼎鼎的天水城主水风轻在,每个人都安心得很。
“当然,他不回来我就揍他。”
大眼睛里,目光果然黯了下去,邱灵灵轻声:“可男人都有很多女人啊,以前我爹也是。”
金还来冷冷道:“若非你是易家人,此刻早已是个哑巴。”
几天过去,金还来没有回来,城里却出了两件大事。
公子失笑。
“不必追了。”低沉的声音打断他,有些冷。
公子奇怪:“莫非这就是她的癖好?”
母老虎果然厉害,江小湖乖乖丢开那女人,跟着老婆回家了,邱灵灵回到金园,却见财护法岳一平等在园外。
火蟾至阳,怪不得小丫头中了“半月露”还能活下来,公子恍然:“这就是当年百里英那只?”
公子想起来,笑:“倒听说过她,女人美貌才学兼备,自然骄傲,烟花之地有这种清倌人也不足为奇。”
金还来冷哼一声,掠走。
这消息也是刚刚才传出来的,不同的是,江小湖赌钱的后果是经常欠债,被人丢出来,偏偏他老婆手气奇好,听说自今日午时起,小夫妻两人就进了秋风堂,老婆推庄,丈夫作陪,一直赌到现在天快黑了还没出来,据放出的可靠消息,二人已吓走了近六十位客人。
南楼书房,打起帘子,已经有个人等在里面。
公子忍笑:“在秋风堂赌钱?”
公子面不改色,示意她看刘白:“不信你问他。”
另一件大事,则是新晴楼的头牌晴思姑娘。
黑衣裳姑娘不答,眨眼反问:“你是兰大小姐?你找到他,他不回来可怎么办啊?”
招式完美得无懈可击,几乎已成了艺术,剑下之人本是无处闪避,然而剑本以轻巧制胜,以刺削为主,如今力量太过,偏又用了劈的招式,凡事过之则不及,整个过程反倒不那么自然了,显得生涩许多。
有毒!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马车里就冲出一道白影,同时银光乍现,空中似有闪电亮起。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狠,稳,准,竟是当头劈下,从未有人会用这样的手法使剑,也从未有剑客会用出这么重的力道,轻巧的剑如重千钧,气势之壮令人心惊。
公子蹙眉,忽然道:“不要再惹她,那个穿红衣裳的女人。”
“我叫人送你回去。”
邱灵灵忿忿地:“因为江小湖的老婆不肯跟她赌,只跟我赌,我也不喜欢她,她喜欢勾引男人,江小湖都已经有老婆了,她还故意去招惹他。”
公子动容:“火蟾?”
邱灵灵又拿出两件首饰:“这是江小湖老婆的,谁叫她故意要我当众脱鞋。”
邱灵灵瞟他,怀疑。
公子心中一动:“她怎会跟你作对,你惹她了?”
“她是我师妹,”金还来看着他,开门见山,“若有人欺辱她,便是与我千手教作对,我金还来第一个不会放过。”
公子笑:“这么说,我该多谢金教主手下留情。”
邱灵灵不说话了。
其实江小湖那小子运气向来不错,女人缘也很好,捡个漂亮老婆原本没啥稀奇,但此事依旧使得全城人心振奋,因为这位漂亮老婆竟是只母老虎,不到两天工夫,江小湖就被修理得服服帖帖,鼻青脸肿,再不敢上妓院找相好。
“都守着!”白影紧随而去。
公子拿折扇挡着鼻子,咳嗽,真是个伟大的理由,小猫也想做母老虎,那可不妙。
“你别叫,他被人请走啦。”
金还来冷笑:“那很重要?”
蓝衣人大惊,厉声:“把人都给我叫过来!”
不过这位兰大小姐和江小湖倒是有一样共同的志趣,赌钱。
“江小湖!江小湖——”
新晴楼的晴思姑娘不仅貌美,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才学渊博,善解人意,禀性温柔,但凡与她谈论过的客人,无不敬服,然而这位姑娘眼高于顶,从未有客人在她房间留宿过,有富商曾以千金相求,最终也被拒之门外。
金还来侧身:“真要娶她,你可愿意不纳妾?”
“他让你揍?”
邱灵灵转向刘白。
公子若有所思。
“我要走啦。”
邱灵灵眨眼:“是啦。”
“好啊。”
“是你?”
“输给谁了?”
浑浑噩噩中,时间走得格外快,一天又即将过去,傍晚,天阴阴的,一个娇俏的女子从饭馆里奔出来,到各个巷子口张望,柳眉倒竖,气急败坏地跺脚。
邱灵灵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我身上只有这个,输了就把它送给你。”
邱灵灵脸白了,许久才喃喃道:“你也有很多女人吗?”
公子微笑:“是她的意思,还是金教主自己的意思?”
“哧”,衣袖被剑气划破。
突然,车内响起声冷笑,随即那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茶杯直直飞出,朝奉茶的那个青衣人打了过去。青衣人反应也不慢,迅速将托盘丢开,身形闪动,眨眼便已站在三丈开外,分明是从未见过的极其高妙的轻功。
小猫问这么直接?公子嘴角抽了抽:“没有。”
茶水落下之处,“哧”的一道白烟。
刘白试探:“公子可是想……”
心中发凉,他想也没想,立即抱着那人生生往旁边移开两步。
“是。”青衣人目光闪闪,答应着就走,低头的瞬间,谁也没看到他嘴角那一丝笑意。
刘白不敢多看,退至门口。
话未说完,就听公子轻哼了声:“小丫头!”
邱灵灵道:“可是听说天水剑法很厉害啊,而且水风轻手下还有八大水神和很多高手。”
岳一平摇头:“那可不是普通的杯子,听说千年暖玉杯能解百毒,我千手教最善用毒,这等宝贝若落在别人手里,岂不成了我们的克星,因此教主才决定取回来。”
天底下最穷最懒最最最没用的江小湖居然娶了个老婆,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如花似玉的老婆!模样好,武功好,还是江家世交兰家的大小姐,有人私下打听,其闺名叫兰心月。
“教主议完事之后就走了。”
刘白摇头:“并非她才学出奇,奇就奇在,据说每位客人见她之前,都要撸起双手袖子让小丫鬟查看,然后方能成为入幕之宾,与她谈论。”
“揍他?”黑衣裳姑娘惊讶,若有所思,“你揍了他,他就听话吗?”
岳一平不甚在意:“灵灵姑娘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天水剑法虽名满江湖,但我们教主也神通广大,何况还有尹护法他们在,怕什么。”
公子点头:“什么模样?”
公子并不意外:“金教主大驾光临,易某有失远迎。”
金还来沉默片刻,道:“你的身份太复杂,她是我师妹,我总希望她过得好些。”
公子解释:“若男人愿意,当然可以。”
不敢再多耽搁,他抱着人以最快的速度掠走。
刘白摇头:“不过是个烟花女子,谁会去打听这些。”
“是。”蓝衣人退下。
岳一平呆了片刻,反应过来,顿时冷汗直冒,本来只是讨好报信的,小姑娘若真跟去,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老子一万个脑袋也赔不起啊!
公子道:“当然,我要的是她,所以不必理会金教主的意思,除非,金教主有心留她在身边。”
“他在西云街胡同,就是昨日秋风堂那个穿红衣裳的女人那儿,我先去等你啊。”黑衣裳姑娘手一扬,丢给她一个纸团就掠走了。
兰大小姐捏起粉拳,状似得意:“他敢?”
那带刀的蓝衣人反应过来,正要下令,却听见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