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十二、十一、十……七……五、四、三、二……”
“哎呀，你也同意呀！好，我们来欣赏漂洋过海来的焰火表演喽！”
如果说他曾怨怼上天的不公与残忍。可此刻，他心怀感激。他拥抱着的这个女孩，一定是上天给他的补偿，过往岁月里所有失去的，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
那个吻很短暂，却又似无比漫长。
“比那更辛苦。”
“朱旧。”
她忽然偏头，最后那句“一”连同新年的钟声，一并淹没在他的唇上。
朱旧翻身，捧住他的脸，低头凝视着他，专注又认真，她说：“云深，在我眼中，爱只是爱，它没有法则，没有这样那样的条理，也没有阶级、门第、偏见，我不会因为你拥有别墅而我靠兼职维持生活而不爱你，我也不会因为我能跑能跳而你腿有残缺而不爱你。在那些外在之前，我们都只是这世间拥有同等生命的普通人，有一样的骄傲与尊严，坚强与脆弱，都一样需要经历人生中的喜怒哀乐。所以，我爱你，仅仅只是因为我爱你。”
这是他为她专门定制的新年礼物。
他们将烟花一字排开在雪地上，拆开包装，她负责来点火。
“朱旧，新年快乐。”他的声音响起，在一切沉寂下来后。“还有，谢谢你。”
绚丽的色彩炸开在天空中，打破了夜的宁静。
她的声音很轻，又似有雷霆之力，将那些话砸在他心间。他从她漆黑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身影，那样鲜明而郑重地存在着。
他伸手，抚上她被吻得微肿的嘴唇，轻轻地摩挲，“对不起。”
“mint，happy new year！”
他失笑，“别挑拨我。”
“会比我拼命与厚厚的医书熬夜死磕还辛苦吗？”
“更辛苦。”
她摇摇头，翻身，忽然吻上他的唇，浅浅的，很快又离开，“我真喜欢你的味道啊。”他唇齿间酒香弥漫，混淆着一股清冽的气息，像是清晨沾着露水的植物芬芳。说着又轻吻他一下。
“嘭！”
“哦，太好了，我就喜欢挑战！”
有些情愫，不用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跟我在一起，你会很辛苦。”
两人并肩躺在地毯上，一时沉默着。
朱旧酒量一般，一会儿就脸颊微红，但她贪杯，她眯着眼睛，深嗅酒香。
片刻，他放开她，伸出手臂枕在她脑袋下，将她揽到怀里。
那瞬间，他心中所有的顾虑，都被抛之脑后。他伸出手，扣住她的脑袋，深深吻下去。
当所有的焰火接近尾声时，夜空中，忽然闪烁出一行字。
两人并肩而坐，离得极近，她说话时，他能闻到她嘴唇里呵出的淡淡酒气，陈年佳酿的芬香，混淆着她身上的香气。她微红着脸颊，歪头凝视着他，专注而热烈。
梧桐“汪汪”叫两声，蹭了蹭她的脸。
这句话，永恒地镌刻在2001年的除夕夜的天空中。
然后眼底慢慢涌起泪意。
他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女孩啊，比他想象中要更坚韧，更好。叫他如何不爱她，叫他如何舍得放开手。
零点快到了，他们进屋，坐在壁炉前等候倒计时。
他愣愣地看着她的脸从自己脸上移开，她带来的温度，却好像还停留在他的唇上。
朱旧一呆。
原本只是假装，想逗一逗他，哪知他却顺势扣住她的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嘴唇也覆下来，只是这一次，他的吻变得很温柔，如春风里的细雨。
他伸手，将她搂到怀里，紧紧的。他的头搁在她的脖颈里，他微微闭眼，有泪水自他眼角悄悄滑落。
她偏头看他，眸中晶莹闪烁。
那瓶薄荷酒早就喝完了，傅云深从酒窖里取了一瓶红酒来，是他那年暑假在法国南部的酒庄里得到的礼物，收藏了很多年。
“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分享所有的欢喜，也分担一切哀愁。”
“新年快乐，云深。”她歪着头，微笑着，眼睛亮如星辰。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只能紧紧地攀附住他的肩，两人是席地而坐，侧着身子，一个重心不稳，就倒在了地上。她摔在他身上，心下一惊，生怕压到他的腿。他却好像没有感知，深吻着她，手指开始在她身上游移。室内温暖，两人都穿得单薄，她很快|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学医，性对她来讲，不是什么伊甸园的秘密。她是成年人，并不介意跟自己爱的人做|爱人间的亲密情事。但当傅云深停下来时，她还是轻轻松了口气。
“我还没有在下雪天放过烟花呢！”她仰着头，看着如白羽飘飞的雪花中，绽放出的光芒，多像冰天雪地里开出的一朵朵艳丽之花，她忽然有点鼻酸，为这份美丽深深感动。“真美好啊！”
这是她的新年礼物。
“偏要。”她眼中促狭的笑意明显，又低下头来。
忽然，两人同时侧头，四目相交，相视而笑。
她微仰着头，她的左边，梧桐也微仰着头，她的右边，傅云深侧着头，看她。
由她开始的一个浅浅的吻，点燃了他心中的渴望。他在她唇齿间辗转、深入、撷取，克制许久的感情，此刻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朱旧，我爱你。”他低声喃喃。
“会比我考医学院还辛苦吗？”
客厅墙壁上有一只古老的壁钟，会在午夜十二点时敲响十二下，朱旧盯着它指针的摆动，跟着它倒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