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leo俯身，凑近傅云深，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笑意，打量着他。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心，怎么克制都毫无办法。
“她回来，我也很开心呢……”
她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站在那里，握着手机，脸上神色是呆怔的。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一种心情。
leo正好也在，听到这句伸手就要接过，哪知一只手更快地伸过去，迅速将电话抓在了手里，然后滑动着轮椅走到阳台上去。
他没有想到在除夕夜会接到她的电话。
吃过午饭，卡琳罗去车库将车开出来，她送朱旧去车站。
人人都有礼物，连梧桐都有。
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她的话，她接起来，脸色瞬间就变了，“你说什么？”
他却并没有看那些东西，而是望着正垂首一边一件件清点礼物，一边碎碎念介绍着的她。
他微微一顿。
姜淑静虽然在国外生活了多年，但对春节这种传统节日还是很看重的，所以每年除夕这一天，也同中国一样过得格外隆重。因为考虑到傅云深的不便，姜淑静全家都到他住的别墅过除夕，她亲自下厨准备了丰盛的大餐。
原来，爱才是最好的阳光，是最对症的心药。
她随口说，我也会想你的，傅先生。听起来似乎还是沾了一只狗的光。而他，才刚分别，心里想念便已至。
爱酒的卡琳罗抱着两瓶朱家奶奶亲手酿的薄荷酒，一边拧开盖子深嗅酒香，一边赞不绝口。
“还有，这些中药，是我奶奶亲自配的，可以调理你的睡眠。”她知道他长期睡不好。
整个屋子里，又变得跟从前一样，又寂静又清冷。
她猛然惊醒，顺手握住他的手，紧紧地，喃喃道：“你掐我一下，掐我一下……这不是真的……”
她转身，冲他点头笑笑，再摆摆手，然后提着箱子走了。
他静静地听着，她在那端时高时低的声音，给他现场直播焰火的形状与颜色，一会儿是一棵树，一会儿是一颗心，一会儿又是一朵花，蓝的、红的、紫的、金黄的……她还说，奶奶包了好多饺子，都是她爱吃的馅，吃撑了。还有还有，拿到了奶奶给的大红包。
他滑动轮椅去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臂，“朱旧？”
“走喽，再见！”她起身，挥挥手，走出房间。
她带一只小箱子回去，来时却变成了两个大箱子，卡琳罗很怀疑她奶奶把家里所有能打包的好吃的东西都给她装来了。
“我会想你的！”她抱了抱梧桐，又看向傅云深，“我也会想你的，傅先生。”
傅云深瞪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开，滑动着轮椅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忽然停下来，轻声说：“leo，谢了。”
看见箱子里静静躺着的一顶帽子，她微微笑了。这是傅云深让卡琳罗新买的，给奶奶的，其实她真的觉得没什么，奶奶那顶帽子他就戴了一会，并不影响。他却说，礼物应该是崭新的。
朱旧在收拾行李，她晚上的飞机回国。她哼着歌，心情是飞扬的，真开心啊，马上就可以见到奶奶了！
“啧啧啧！”leo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电话都要被你捂化了！”
能看见这样的他，真是庆幸。他甚至不敢去回想，傅云深刚来海德堡时的样子，整个人了无生气，像个冰冷的木头娃娃，他眼睛里的灰寂令他不忍直视。他曾费尽心思想帮他，可三个月下来，结果却是令人沮丧的，他甚至怀疑自己学艺不精。他虽然念的是外科，但心理学的成绩在学院里也是非常瞩目的，也曾帮助过很多人走出人生低谷，却唯独拿自家表弟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往壁炉里添炭的傅云深忍不住嘴角微扬，她啊她，真是个吃货。
“朱旧，怎么了？”傅云深看她不对劲，问道。
他微微闭眼，远隔重洋与声波，他仿佛看见了她脸上飞扬的神色，带笑的眼睛亮若星辰。
因为时差关系，朱旧的零点电话打来时，海德堡是下午五点，卡琳罗拿着移动电话跑到他房间，欢喜地冲他喊：“傅先生，是mint的电话！”
他看着空荡荡安静的门口，看了良久，心里好像也忽然变得有点空。
“梧桐，你别趁我不在，就去欺负我的雪人！”朱旧揉着梧桐的头，板着脸警告完，又给出诱惑，“乖乖的我就给你从中国带好吃的！”
“傅先生，新年好呀！给你拜年啦！”朱旧带笑的声音清脆地传来，电话背景声音里还有“砰砰”炸开的焰火声。“你听到了吗，在放烟花呢，好漂亮好热闹啊！”
“啊，还有……”
电话那端是她同宿舍的同学，女孩说：“mint，总算联系上你了。你再不回来，就要错过汉斯教授的葬礼了……”
她整个人都懵了。
这种滋味，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明明应该是开心的，他心里却泛起苦涩。
那些中药用牛皮纸包得整整齐齐，用麻绳扎着，看起来很漂亮。
朱旧过完元宵节就回了海德堡。
“啊，对了，傅先生，我下午在小卖部买汽水喝，竟然中了‘再来一瓶’奖，奶奶说我新年运气一定棒棒的！” 她欢欣的语气像个小孩儿。“我把我的好运气分你一半，祝愿你新一年里平安喜乐。”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leo却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慢慢离开的背影，leo轻轻舒了口气。
走到门口时，他的声音才响起，千言万语，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是淡淡的一句：“一路平安。”
只是，很快就又要分开了。
似乎胖了一点点，头发也长长了一点点。才分别一个月，却好像有很久很久了。
朱旧抱着一只大袋子去到傅云深的房间里，“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把我觉得好吃的，都带了一点。”花花绿绿的包装，全是莲城的特产。
汉斯教授……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