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初刃行动（四）
清理完战场之后，已接近戌时（晚七点）。
刚经历完一场大战，虽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但半数学生的剑气均已透支，整个队伍都呈现出疲惫不堪的状态。加上夜渐已深，又是远赴千里，孤立无援，一旦出现状况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对此，就算是沈队长也不敢冒险。于是他带领众人找到一处落脚地，决定在此休整一夜，天亮再行出发。
“所有学生好生休息，我和李夫子负责守夜。有我们在，你们尽管放心，踏实睡。”沈队长对着学生们说道。
很多学生确实是累着了，听到沈队长的话直接瘫倒在地，相互倚靠着就开始呼呼大睡。其余学生也是一脸倦色，但对沈队长和李夫子也是极为信任，知道有他们在，绝不会将一众学生置于险地，稍作整理之后也是快速地进入了睡梦。
看着学生们疲惫不堪的模样，李夫子却满是欣慰，因为他知道，越是疲惫，越说明这群孩子在长大，将来也就越有能力撑起世人的一片天。
而看到学生们睡着的沈队长则是靠近李夫子，坏笑道：“嘿嘿，剑歌，刚才你没出力，所以你先守前半夜。我睡会儿，到时辰叫我，我替你。”
也不容李夫子回答，说完就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随处找了根柱子靠着躺下了，只剩李夫子站在原地在夜风中凌乱着。
今夜的月亮很圆，圆得就像一轮巨大的银盘。但不同寻常的是，今夜的月亮是淡红色的。明明前几夜还是祥和的金色皎月，今夜竟兀地变得如此血红。月光弥漫出淡红色的血气，从月亮面前流淌过的暗墨色云层，也被染得嫣红。仰望天穹，让人心中莫名地焦躁、烦闷。
李夫子倚靠着墙边，抬着头，静静地看得出神。
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见红月在西天低垂着。
“就猜到你不好意思叫我，哈哈，又占到你便宜了。”李夫子忽然听到沈之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面对沈之寒的玩笑，李夫子完全没有迎合的意思，还是面无表情地眺望着天边。
“嘿，也安那小子说得没错，老道士的脾气最是古怪。”沈之寒笑骂道，说着，也倚靠在了另一边的墙角。
面对嘲骂，李夫子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初战结束，还是没有一人召唤出本源剑。所以初刃行动以战觉醒根本就是你和阁主的幌子对吧。”
“之寒，所以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沈之寒敛容息气，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许久才下定决心，出声道：“剑歌。反正要不了多久，你也一定能猜出来。而且后面的计划也需要你的帮助，索性趁着今夜就全都告诉你吧。”
李夫子没有说话，静静地倾听着。
“想来你也知道，我已是命在旦夕了。所以我必须在死之前，为人族尽最后一份力。光是让学生们召唤出本源剑是远远不够的，我还要让鬼众付出相当的代价。”
听到这里，李夫子已经是皱起了眉头，忍不住问道：
“什么代价？”
“还记得内阁议事时，我提到的第三种鬼众吗？”
“最强的鬼面？”
“是的，我知道阁主已经将鬼面的情报也全都告诉你了。其实我提出初刃行动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十面’，我想在死之前，为你们除掉已知的‘十面’。”
“你疯啦？”李夫子暴跳如雷。“那可是‘十面’，就情报来看，别说你现在只是半步剑仙，就算你完全到达剑仙境，也不一定能做得到，你这纯粹是在玩火自焚！”
“哈哈，别着急别着急嘛。我只是说我想吗，也没说一定能做到。”
“那你有多少把握？”李夫子试着冷静下来。
“一成都没有。”沈之寒摊手，无奈地说道。
“……”李夫子无语，“你可真是个疯子！连一成把握都没有，你就敢带着这么多的学生前来冒险？”
沈之寒装无赖状，厚着脸皮说道：“所以我这不是求你帮忙了嘛！我希望到时候你能尽全力护住学生们。”
到这里，李夫子已经大致猜到沈之寒的意图，变得有些癫狂起来。
“然后你一个人去送死，再让我们隔岸观火，看着你当英雄？”
“沈大队长——拜托你出风头也有点限度好不好？”
“我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
……
“可是我快死了哎——”
……
……
李夫子绷不住了，欲言又止。再次抬头，月亮有些花了，说不出话来。
你可真无赖啊！
你要死了，你就可以出风头嘛？
你要死了，你就可以负伤强撑，为我开启“卍象”之门嘛？
你要死了，你就可以一句话把这些学生交给我，自己当甩手掌柜嘛？
你要死了，你就不能自私一回，回城偷偷找个角落喝得烂醉如泥嘛？
拜托、拜托、拜托！我才是夫子，学生的剑术我自己教，你干什么要来插手啊？人族兴旺关你鸟事啊，你一个人承担那么多干嘛啊？？？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我就当没听到，你什么也没说，你别当这个疯子啊！！！
……
可是他还是说不出话。
过了很久，沈之寒绕到李夫子的面前，两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很重，很沉。
“那下面来听听我的计划吧。”
李夫子不忍心地看着沈之寒的眼睛，最终还是选择点了点头。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
明明是离乡千里，但学生们的这一觉却睡得格外的香沉。两位队长各怀心事，都没有叫醒他们。等到所有人陆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适合赶路。少侠们，准备好了么？”等众人收拾整理好之后，沈队长就开始鼓舞士气准备再次带队出发了。
学生们经过一夜的休整，一扫昨日的疲惫之色，此刻已是容光焕发。甚至经过昨天的千里跋涉和鬼侍交战，各项修为更为精进。就像宝玉经过打磨，变得更有锋芒一般。对于今天的征程，也变得更加期待，整装待发。
反而李夫子，一夜无眠。原本沈队长部署完作战计划之后，就替他守夜，让他小憩一会儿。但听完沈队长惊天动地的计划后，他陷入久久不能自拔的震撼与惶恐之中，更别说睡觉了。此时再次踏上征程，属他的状态最差。但他也只能强撑起精神，在队伍的最后方做好最后的守护工作。
出发前柯奕甫躲避众人视线，悄悄地走到沈队长的身边，小声提醒道：“沈叔，我曾在武王书库了解过岱宗山，乃当世最高山峰。其周遭地形极其复杂，风水更是凶险，绝不适合作为决战之地。”
沈之寒更加眼神怪异地看着这位少年，难道昨夜跟李夫子商讨作战计划的时候，这小子偷听了？！明明昨晚以“剑葬醉乡”让这帮小子都睡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