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洄声 12
隔天上午，拍摄内容全部收工。与作曲家和黑羊驼道了别，一行人收拾行装动身。
下至半山腰，找回信号的手机争先作响。
许欣心打开微信，发现只有一个喋喋不休的咖啡店推广号给她发消息。
另外一个还记得找她的人，就是闺蜜朱眺。
「朱火火：二闪，综艺咋样啦？和前夫哥朝夕相对什么感觉？刺激不？」
……
「朱火火：[链接]这瓜保真不。你和本尊待一起，有没有内部消息？」
「朱火火：是真的就有好戏看了。大年也说要去这个秀呢」
……
「朱火火：人呢，人呢人呢[炸弹]」
「朱火火：再不回你将失去我！！！[愤怒]」
「一闪一闪：山里没信号，对不起嘛」
回复了朱眺，她点开链接。
前沿潮报v：据可靠消息，李斯特将受邀出席gs珠宝东京大秀。有没有知情人来说说，什么情况啊！
消息两天前发出来的，评论区已打完几场恶战。热评口径一致，都是在说“没官宣不约”、“不信谣不传谣”等等。
斯人若彩虹：给各位新来的小钢琴科普一下，gs珠宝是顶级时装品牌gjk的副线，也是非常优秀的高端珠宝品牌。但作为副线在历史底蕴上比不过三大，也是客观事实。等官宣，相信哥的每一个决定。
“甄姐，”珠宝秀的日期和拍摄行程有重合，许欣心想着确认一下，就去找甄玲，“我刚看到微博说，李斯特老师这周在东京还有一个看秀的行程？”
甄玲摆弄着手机不经心道：“噢，刚还在说呢。就一天，不妨事，部门弄了媒体邀请函，我们也跟去凑个热闹。”
……怎么直接就安排上了！
许欣心登时哽住。
她不死心地追问：“看到说大无限时代也会去。也不知道消息真假……”
甄玲诧异失笑：“这我上哪知道去。”
许欣心收住，闷闷“嗯”一声。
和大无限那五个人撞场子太危险了，她的假身份捂不住，会被拆穿的。
留意到她愁绪上脸，甄玲委婉提醒：“欣心，你这几天状态不好，常常无精打采，遇到什么事了吗？”
被导演直接指出状态不对很难为情，许欣心赶忙道歉。甄玲不信摇头：“前天晚上我半夜醒来都没看到你。失眠了？”
“……是的，失眠出去走走。”许欣心给她问得一惊，随口搪塞了几句。
叫她后续行程注意休息，甄玲没再多说什么。
到山下小镇，一行人和黄瑞坤会合，乘车到克拉科夫歇了一晚。次日他们搭早班飞机至瑞士苏黎世机场转机，候机大厅已有数十位粉丝蹲守等待。
「正常情况。」助理在群里说明，「都是跟着综艺行程猜航班，猜中了而已。」
早起乘红眼航班是很难受的，上了飞机就很能睡的许欣心，这一回却半程都愣睁着眼。
如果李斯特没发那条定位在罗马的动态，他们在欧洲拍摄的行程就不会暴露在公众面前。
给gs珠宝站台的营业行程，多半也是在解决她惹出来的问题。
大牌副线，主做女饰，风格偏精致柔美，比起三大珠宝顶奢品牌来说自然是“掉身价”。怎么看都不适合李斯特。
大概率是嘉百乐提过的，为了仓促提用珠宝要还的品牌“人情债”之一。
……不是不好。
是太好了，太周全了。
好到让她压力很大，好得她怕。
还不上，配不起，扛不住，可是也没办法拒绝。
像在明亮天光下无所遁形，反而让她陷入更深的自我厌恶。
航班降落东京后场面火爆，李斯特一行人走vip直奔酒店，接机口的人山人海，则留给他们这些普通人体验氛围。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摄制组拖着大包小包，坐电车去闹市区的酒店。
途中甄玲忍不住感慨：“哎，到了大城市，蹭福利时间结束了。人跟人还是不一样哈。”
不知是不是错觉，许欣心老觉得她是说给自己听。
但纠结发生过的事，没有意义。
接下来也只能尽量远离祸害本人，争取减轻她的怀疑吧。
到酒店安顿好，许欣心打开社媒，挑选部分大号发出的前瞻消息，准备帮李斯特澄清一波。
对照组两张图，一张是gjk总裁亲自邀请李斯特参秀的推文，另一张则是营销号自炒，宣布大无限即将前往东京看秀的动态。
标题也取了个拉仇恨的。
「品牌特约vs媒体邀请，秀场？战场？修罗场！」
瓜号走清淡风格，很少玩这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噱头。
但经纪团队和粉丝喜欢拿看秀资格排等级说事，许欣心也不是不会借势发挥，把座次高下说个透彻。
文章审核发布出去，许欣心又打开几个聊天群和微博粉丝群，挂代理开小号，自发自转。
「满天都是小钱钱：[链接]我觉得这个说得还算在理，可以看看」
群里很快有人响应，整理话术去社媒上反黑。这些都做完，许欣心回公众号后台去清理评论区。
和她想的差不多，被骂很惨。
「三个月不更新，一更新就给世顶流说话。猹猹，你是不是恰饭了[笑哭]」
没有恶意的玩笑话，留在前台可以增加讨论度。
「一直关注你，只因为你够客观。今天不得不承认朋友说得对，你从来都是琴王的粉，从来都不客观。取关了，山水不相逢」
「你在癫什么。我们小五招谁惹谁了天天要被一群营销号黑？赶紧滚吧！」
……很明确的负面评论，屏蔽掉不显示就好了。
「狗东西就是狗东西，狗改不了吃x」
「死x玩意，你以为你是谁？看看谁几把理你？？？」
人身攻击的，一律举报了事。
此后几天，许欣心每天固定三个时间点巡一波后台评论，上班打卡一样，应对大五粉丝不知疲倦的言语攻讦。
来回拉锯间，gs珠宝大秀如约而至。
改变装扮可能没什么用，但许欣心还是努力挣扎了一番。
平时披着的锁骨发扎起，上次穿的是长款薄风衣，这次就套一个短款绒外套。还备了大墨镜和口罩，唇膏用的丝绒正红，主打一个不日常，不像她自己。
门口集合时，有不熟的同事差点没认出她，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出租车在六本木附近放下他们。酒店门口铺着玫瑰红的长毯，豪车云集，亦有相当数量的生面孔弄姿作态，逆着风拍写真照。
依稀见到一个白到发光的姣好身影盈盈扭身，许欣心暗道不好，赶紧罩上墨镜别开脸。
安蔻正琢磨怎么和gjk的品牌logo一起入镜，无暇留意她。
她前后调整位置，继而甜着声对摄影师道：“这个角度最好啦，有劳您。”
摄制组一行人从她身后走过。拿邀请函的和蹭毯的分属两个世界，两不相干的冷漠。
走远后许欣心回头瞥她一眼，只觉这一身大露背礼服在十几度的夜里，可能还挺冷的。
进场后坐在山顶，前排座位表也已被贴心网友扒了出来。李斯特和gs珠宝请到的法版时尚大刊总编辑坐在第一排中位，国内几位青年演员落座在二排，大五则和其他几位内娱流量一起被安排在三排之后。
待遇差别一目了然，持续胶着几天的舆论拉扯也就消了声。
几小时的秀，许欣心如履薄冰，没离开位置一步，只敢拿小望远镜暗中观察。
白伊和旁边一个同咖位的爱豆聊天，关系看上去很不错。
霍连山和陈郁在走神，区别是一个表情刻板，一个由始至终都带着笑。
谢峻荣忙着找镜头，时时比一个wink或是飞吻。
商驰……
怀疑自己看走眼，许欣心将望远镜拿开，又从真实的视野里确认了一次。
没看错。
商驰往前倾着身子，和前排一位近来声名鹊起的电视剧小花亲昵说笑。
气氛拉丝，两颗脑袋都快贴一起了。
整台秀结束，模特拥着首席设计师出来谢幕，又请李斯特上台。
品牌ceo亲手将一枚以他为灵感设计的定制胸针送到他手中，感谢他破格到来。
闪光灯中活动落幕，对接群里助理传来消息，让摄制组的伙伴们等收工一起去消夜。
不多久，酒店门口一阵骚动，是大无限五个人走出来了。
五个气质迥异的美男站开一排气势拔群，到场粉丝连声助威，吸引很多媒体镜头。
他们身后，一个踩着恨天高的小个子女人追着刚才在台上献礼的品牌ceo出来，面带笑容不断和他说着什么。
再往远看，是gs的品牌设计师和李斯特并排走着，将他和团队人员一路送到红毯外。
黄瑞坤接过资料，李斯特无所事事，礼节性地和品牌方道别。
该走的流程差不多走完，他环视一下周围，往许欣心他们这边过来。
闪光灯和相机的快门声一路追着他，刺得人眼睛发痛。
即使如此，所有人的目光仍落定在他身上，许欣心也不例外。
她想，或者是灯光太刺眼，也或者是余非凡曾说过的“司汤达综合症”。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在某个瞬间，她会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斜刺里一道雪光闪过，警戒线外一个男人冲出，手持锐器撞向李斯特。
时间忽然迟滞，无声慢放每一帧画面。她扑上去，天旋地转间，他的手缓缓捧上她的后脑勺。人影、灯光、红毯、重重画下的休止符，他们坠入一片血似的鲜红。
许欣心倒在那只手中，视野中白晃晃的光晕梦境似的交叠闪烁。
咔嚓、咔嚓。
谁的相机在响。
……是不是弄错了。
按一下快门，原来有那么大声音？
眼前一黑，一股古龙水香并着浓郁的血腥气，将她包裹。
柔软的丝绒衣料紧紧摩擦她的鼻尖，宝石胸针在她颈窝，烙刻出棱角分明的痛感。
“拍不到你。”李斯特柔声道，“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