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灵魂的漫游

    煦暖阳光照在他的尸体上，形成了丁达尔一般的圣洁的光。

    他早该死了，生存之于他并无欢欣，更多的是凄痛的空闷与悲凉的晦暗。

    笼子中的鸟正倒在他的脚下破笼而出，灵魂高升像帽子一样罩住了他白雪皑皑的身体，融化成涓涓流水落入透明的玻璃杯子中，在阳光照射下呈现出五彩缤纷的颜色。

    当它踏上地面时，烈日灼伤了它的双眼，抹去了它的记忆，它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来自何处。

    它变成了一簇飘动的白色，像是一个望远镜般无知地瞭望着他周围的一切。

    它看着他的肉体，在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中消失在天空炭黑的阴影中。

    它也看见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群在光中逐渐褪去肉身，分解成了长年滋扰着他的欲望以及侵袭甚至摧毁了他的虚妄。

    它想它必须借助这些，穿透他死亡的时间异境，在迷失、抓取又不断返回的永劫回归中来重新认识它自己。

    沉寂暗淡的飒飒飘动间，心灵中由意识按下的快门，记录下了一张张时间被拆分一个个的瞬间图像，像一段一段无助而阴森冷漠的美梦被存储于他安全又缜密的城堡中。

    月光洒下一撇清冷的温柔，不连贯的回忆在无限地膨胀，它带着追寻与期望重新翻阅起了他的页章。

    它看到，他和许许多多的别人一起贯穿其中，他们是他的图像中依托于现实的虚妄，是异部世界不可摆脱的生命噪音，仿佛他的存在是因为他人的存在才映射出了他自身的存在，正如只有世界进入他之时，他的世界才开始。

    它感到种种相悖的性质都被他扭转熔于身炉，既原始荒蛮又敏感细腻，既勇敢骄傲又委顿无能，既璀璨夺目又黯淡无光。

    他是城市中神秘的废墟，也是田野乡村上单纯的月光，他是巍峨磅礴的淤积静止，也是渺小多变的求新变异。

    他是个人主义的激进奋取，同时也是集体主义墨守成规的迂腐。他的意志是伟大的上帝、耶稣和天使，也是堕落的撒旦低语与魔鬼的崇拜。

    他是元素，是能量，是精神，是生命，也是疾病、毁灭与自杀。

    他的身体将回归土地，汗毛回归青草，头发回归树苗，血液和精液回归流水，言语回归野火，眼睛回归太阳，思想回归月亮，耳朵回归方位，气息回归瞬风。最终他是混沌的、赤裸的、空虚的。

    它变成了漂浮在城市之中的最热情的拍照者，执着地侵犯着存在中的美好，通过占有这个世界，占有过去，来完成自我幽影般的痕迹。

    一段列车从它的身旁驶过，清冷的飞上了天际，它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走过的足迹，像是教堂塔楼上的风向标，从不会在一个方向上过于久留-------北京，四川，长春，……，它经过了它们却最终又回到了一个终点-----锦州。

    它的步伐先是青春般的矫健，然后越是往后就越是困顿的疲乏，身边的人也逐渐离去，只剩它独自一人往故乡走去，开启了灵魂的时装漫游。

    一阵微风化为人吹出的第一口理想的上升气流，绒毛头中的无数颗种子便乘着中空的冠毛像飞行机一样漂浮在空中，不停地绕着漩涡旋转，在墨绿色的背景之中，携带着生命的能量与密码，渴求着美的归属的漂流。

    它会落在皮肤下变成堆叠的盐晶体，总想着变换的与众不同，也会化为龙星印在所爱之人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