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错误的她

    当班级中出现了一个东北人时，老师、同学、室友们都好奇地问我的家乡，而我也是笑呵呵地简单的聊了几句，只有我知道那是不愿再回想起的应付。

    她从一开始，就奠定了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不熟悉她的人觉得她恬淡、温和；稍微熟悉她的人觉得她幽默、活泼、调皮；更熟悉她的人觉得她自省，喜欢沉思独处时的安静，不喜欢社交却又能很好的社交，既内耗又反内耗；再近一点，觉得她孤僻、叛逆、稚气；当他们想再进一步时，迎来的却是到底的冷漠，她就是这样的，让人难以捉摸。

    一种热烈不羁带着强烈的向外渴求与内敛深沉有着悲愁般成熟的两股音律交织在她的身体之中，铺下了她人生的乐章，形成了她骨子里的一种不易被察觉到的错位和丧失。

    当她的耳朵贴在了蔚蓝色的床单上，闭上眼睛时，又跳出了那个“错误”的碎片，使得她记忆中的每件事情仿佛都沾染上了生活的尘埃，让她睁不开眼，她朦胧地做了一个梦。

    襁褓中的她像是永远喝不饱一样，拼命地吸干了母亲的乳汁，干瘪的乳房叫嚣着无能失势的爱，幸福变成了腥味的血水，孤独、悲伤、无奈的音符一点一点地带着她，走进了那个充满泥泞的、骚乱的沼泽。

    她深陷其中，左一脚，右一脚地拔着，而她们根本不会去理解，她在那里面荒废地挣扎着什么，她们只会摆出一副引导者的姿态，用一种俯瞰训导的方式，唠唠叨叨地重复着她们那一套莫名其妙的大道理，然后用一句“不懂事”轻易地将你定罪，直到你归顺于他们，直到你屈从于他们。

    也只有她才知道这“不懂事”下是怎样的波涛汹涌，以至于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她心中那口难以言说的枯井就隐隐地浮现，等待内咽的泪水一颗一颗地滴落，直到她被沉寂的孤独所裹挟的无法呼吸。

    而每当太阳的光线照到心口时，所有的热烈都已归于平静，这里又变成了一个空无所及的梦，她像浮萍一样荡着在水的一方，被沉重的愧悔挟持的只留下一撇模模糊糊的印象。

    她开始每天独自行走在绷紧的绳索上，负罪感终日像蚂蚁一样咬啮着她的内心，她从身体中抽出一根肋骨，伤痛将神经末梢的兴奋传递至笔尖，沾着血与泪调和的浓烈痛苦，在洁白的画布上肆意地撕咬着，将孤绝、苦难与残缺封印于画作之中，它变成了她精神上的兴奋剂，缓解了被侵蚀的身体的伤痛。

    她用青春傲慢的画笔铺陈着悠远和煦的湖光山色，在左右对称的构图中，她穿着褐色的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长袍，留着中分的披肩长发，有着耶稣一般的面孔，右手放在胸口摆出祝福的姿势，左手则捏着一簇刺芹，她那双忧郁的眼神正视着前方停在荆棘上的蝴蝶，当她试图抓住她时，也必将刺伤她的手。

    她走入了一种虚妄，她把自己当成了上帝，肩负起了自己的十字架。

    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冠冕堂皇之下装着的是她无法述说的矮小晦暗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