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如果我不在了,请帮我照顾宝宝……就当作、当作你自己的孩子一样。”
每一个人似乎都朝着无尽的深渊坠落。
黄锦立坐下来,脸大大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们已经很久连这样近的距离都没有过的。更别提,和平相处。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动了动了!”黄锦立高兴得像当了爸爸一样,他抬眼惊喜的朝我叫着,我也一时忘了克制,微笑回应:“是啊,可调皮了。”
我摸着肚子。
因为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情,所以我既痛恨黄锦立,更痛恨我自己。
这就是我少女时期第一次爱上的人啊……
我望着头顶上白色的天花板。
只是,谭寒掉下去了,而我如何能正视在深渊旁拉扯着我的是黄锦立?
私人侦探摇头咂舌:“这么严密的战略,每个节点,步步为营,下手如此之狠,我看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黎家是不是有什么死敌?”
然而当时,我并没有深究这句话。
这是宿命么?我们一样在金柏奖之夜重重摔倒,一样在爱与不爱之中浮浮沉沉……
我想起阿ken那天的话。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是一副行尸走肉。
“会的。因为它是我爱的女人生的孩子。”
肚子的孩子踢了我一脚。
私人侦探带来最新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让我震惊不已!
黄锦立闻声一愣,迟疑了两秒,露出一个笑:“好啊。”
无数个夜晚,我都在悔恨,责骂自己。
“你想摸摸它么?”
黄锦立眼睛里多了抹酸涩:“这个世上,很多事我都很擅长。而现在,我只希望,我能学会健康成熟的爱一个人。让我爱的人,不要再被我伤害,不要再难过……”
不知道是哪个幕后黑手,以雷霆之势先把黎雪夫家的公司逼到绝境,随后在风口浪尖之时,爆出黎雪跟其他男人的丑闻,财经娱乐门户媒体轰然大作!黎雪本来就花钱花得很凶,此时更是让她丈夫脸面无存,被净身出户扫地出门!黎家原本有些权势,恼羞成怒,正待还击,却突然被人举报!厚厚的一叠行贿受贿的证据,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黎家一时地位大跌,狼狈不堪……
我静静了看了看黄锦立。他被我的目光打量的有些疑惑。
说罢,我们俩又陷入了沉默。
我望着虚无的回忆,轻轻开口:“早知道我以后会喜欢上你,那时我一定不会从那棵树下经过。”
我只是希望找出害死谭寒的那个人……
我的病床侧面是窗户,透过它,会看到树木的枯枝,和下面的花园。每天都有病人在那散着步,在长椅上晒着太阳。偶尔他们会扬起虚弱无力的脑袋,看看蔚蓝的天空,脸上流露着复杂的心情。即便是乐观的病人,也会在独自一人时,有那么几秒中,神色沉重。这些人,有的死掉了,有的活了下来。
过了不久,宝宝果然又动了几下。
“虽然你和阿ken一直说我情况不错。不过我问过医生了,他们、他们说,我这种情况不容乐观,大人和小孩可能只能保一个……”
我眉头一蹙,黄锦立立刻倾身向前,紧张的问:“怎么了?”
原本情况还不错,然而最近两三个月,什么都吃不下。即便逼迫自己强行吞咽,也无法吸收。人越来越消瘦,肚子却大得可怕。焦虑、抑郁依旧折磨着我,如果不是黄锦立每晚悄悄过来,哼着安眠曲,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我几乎想找医生开安眠药。
如果你现在刚认识黄锦立,你肯定想不出,他曾经是那么风流英俊的花|花|公|子,而不是如今这个,低调瘦削,深情体贴,看不出一点玩世不恭的迹象。
即便已不再乱放电,仔细看,依旧会让女性怦然心动。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拍拍床畔:“坐吧”。
他的浓眉还是那么挺俊,鼻梁如山,唇线性感。
憎恨让我心生愤怒的火焰,可仇人身上安稳的气息却使我入眠。于是这样畸形的关系被秘密持续了下来,夜晚我装作不知道他来,白天两人绝口不提这事。
虽然帮凶还有一个——那就是我,在金柏奖那晚没有接他的电话。
那时的我想追上他的脚步,拼命想将自己变得更好,却别扭的不敢告白。只希望终有一天,他能真正的看到我,为我倾倒。然而十几年后,我们会相互折磨,变得不再像自己。这是爱情最悲哀的地方吧。
泪水无声的掉了下来。
八个月了。肚子很沉。
黄锦立被我留下,他脸色有一丝欣喜,人却突然变得笨手笨脚起来。不是撞翻了凳子,就是把茶壶带到了地上。
大家都变了。
如果那时接了那个电话,如果能早点发现什么,谭寒是不是就不会死……
“到时请务必保住宝宝。还有,谭寒的事,你一定要查清楚。”
“没事。”我虚弱的往后靠了靠,黄锦立马上细心的将一只雪白的枕头垫在我的后腰上。
他担心你跟林萱一样会死掉……
我握住他的手腕,肌肤相交的那一刹那,我和他的手都不由的颤抖了一下,然而我们都回避了这个瞬间。我指引他的手去摸宝宝胎动的地方。
这算是时间、还是爱情、还是其他生命里不可承受之重,改变了一个人?
外面暮色降临,华灯初上,医院里面的夜晚有种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静谧气息。我和黄锦立在安静的病房静静坐着,回忆好像一杯酿了很久的酒,甜的,苦的,无奈心酸的……
怀孕9个月的时候,我被阵痛、水肿,焦躁、折磨得奄奄一息。黄锦立依旧厚着脸皮来看我,特护病房里绿色小盆栽,绘画画册,还有婴儿可爱的小衣服,都是他带来的。
黄锦立强行欢笑:“你和谭寒的宝宝会很健康的,会茁壮成长。”
我不知道。
我别过脸,眼前有些模糊。
连谭寒葬礼都不出席的所谓“家人”,我冷笑一声,想不出需要同情的理由。
我从没告诉他,这个孩子是谁的,更没有让他看它一眼、感受过他。
我把阿ken支走,第一次对黄锦立说:“你留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天,我像是预感到什么。
我用手背擦了擦,努力保持声音平静。
我没有马上回应他,只是问:“你会爱护它么?保护它么?”
黄锦立望着我的时候,脸色一如既往的沉稳、耐心,然而背向我,跟阿ken眼神交汇时,脸上会充满了浓浓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