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那几个人下手很狠，专门的练家子，如果警察没来，可能阿ken就……”
恐怕对楼夕之来说，就是这样。
楼夕之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
所有的不按牌理出牌的结果——只有一种可能。
要么是因为爱，要么是因为你对他还怀有希望。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鼠标随便滚了滚。那些大大小小的新闻视频全部都在热议，楼夕之光彩照人的硬照和此次事件里素颜的对比照更是被无数人浏览点击。对一个女星来说，这几乎是最沉重的一击。
或者一定说出一个让所有人相信的理由。
楼夕之心情剧烈的波动着。
我直接把被子给他掖了掖，让他闭嘴，规规矩矩在病床上养伤。我朝谭寒示意了一眼，走到外面的走廊说话。
“……从前，有个一个很落魄的经纪人，还有一个很落魄的三流女星。但她很信任他，把全部的事业，全部的青春交给了他。”
那些报纸上果然没有报道阿ken被殴打的事件，而楼夕之的话题一种居高不下，据说ese把她所有项目暂停，公关部紧急商量对策，准备召开记者会。而楼夕之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直没有发生。
我来到床边，心疼极了，恨不得用手摸摸这些伤口。我问向谭寒：“怎么回事！”
一个大牌女星，越是在这种转折性的时刻，越需要智囊团处理这种公关危机。处理得好，形象才不会受损，反而变成高曝光的话题。一旦处理的不好，很有可能还花好几年的时间才能补上……
阿ken“嘿嘿”笑了两声，有点讪讪的意味。
我曾记得有次拍对手戏的时候，楼夕之曾这样聊过阿ken两句，有一种人，白天越是看似热闹，深夜一人，就越是孤单。
回到工作室，我看了看墙壁上我们三人放大的相片。
我片刻间有种感觉。
这个男人用他最好的青春年华，将这个女星打造成一线巨星。
伤这么重。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透过病房的门，神色复杂的看了里面阿ken一眼。
我呢喃说着。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而是……我。
我从没见过阿ken这种笑里藏刀的讥讽。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
满脸淤青和划开的口子，有的地方已经结疤，但是显得更加狰狞。
“估计是穿着黑色衣服，画个惨兮兮的妆，痛哭一个小时说自己是被害者，里面的人不是她哈哈哈……”
没想到谭寒的回答却出人意料。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没有。他说，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是最欢乐最充实的时光。”
我忘不了楼夕之最后在病房看阿ken的眼神。
“右手臂骨裂，身上不同程度擦伤，轻微脑震荡。要留医查看几天。”
那些，我从来不曾知晓的一面。
“——谁没有过梦想？！谁不曾想当一个好演员？”
良久，谭寒沉声说着。
我悄悄的退出，将这个房间留给了楼夕之和阿ken。黎雪也曾后悔，但她跟楼夕之不一样。黎雪仍然只顾自己，让谭寒为了角色再次背叛我。而楼夕之……她从头到尾，都只想要回阿ken。
“难道我没有演好我的角色？难道我为演艺，牺牲得还少？”楼夕之仰头笑了笑。
她的手指划过阿ken的伤口，眉眼尖顿时多了几份心疼。
楼夕之浑身颤抖着。
“很奇怪……我现在最不想的，竟然是希望我们三个人永远不要散开。比失去很重要的角色，更不想发生的事。”
“看了。演技真不错。”
“难道我过去付出得还不够多？”
不再是我。
楼夕之的笑意还凝在唇边，然而，阿ken的话却瞬间把这种笑意冻结在她脸上。
单枪匹马，而不是以工作室的名义。这样一来，到时楼夕之只会恨他一个。
我心里对楼夕之和阿ken的关系突然有了一种更准确的猜测。
“对方不帅，也没有什么钱，更不是豪门。但多年相交，认识，错过，如今发现，还是离不开他。谢谢大家。”
等等……
阿ken的语调却再次轻快起来。
他鼻青脸肿，眉骨红肿得高高的，一只手骨折缠着绷带。
难道说……
阿ken真的很有本事。
我在医院陪着阿ken，我们俩相互调侃，同时不经意的瞥瞥墙壁上的时钟。下去就是楼夕之记者会的现场直播，尽管阿ken提都没有提，好像一点都无所谓，但最后，我还是打开电视，调到楼夕之记者会的现场直播。
“怎么样？受到教训了吧！”但她脸上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笑着，“你可做的真够绝的！不过，这一次，我放过你。你回来吧，我既往不咎。”
我听得一笑，眼泪却快要掉下来。
可没有了你们，我还剩什么呢？
好像在看什么人的微信，然而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可是，跟你在一起，永远做不到这些。”
楼夕之是认真的。是认真希望阿ken回去。
没有了黄锦立，我还有自我。
他懒洋洋的笑着，看着楼夕之。
“是、真、的。”
你无法放开他。
否则不会被他设下陷阱，背叛，中伤到这种程度，还能忍受。
阿ken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摸摸鼻子，有点心虚的讪笑：“我不是没说错么，的确是过个几天呀……”
“看到了是吗？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我错愕的抬头，却看到阿ken脸上又浮现起一种老练的伪装，而这种伪装之下是一种深深的难过。
而医院病房内的阿ken，即便再想掩饰，但还是满脸的震惊、不敢置信。他的手指抖动着，然而因为我在旁边的缘故，他又极力强忍着。黑色的手机在一旁响着，震动着，来电显示上写着“夕之”两个字。
白色银边的欧式相框里，放着宋微工作室刚刚成立时，我们背靠着窗户的三人照。我穿着红色裙子，翘着腿，谭寒和阿ken就在我身边，充当着我的左肩右膀。我们三人笑着，眼睛里是重逢后的喜悦。
谭寒看了一眼阿ken，后者龇牙咧嘴，却还是一副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样子：“没什么，就是拍了美女的视频，被对方找人揍了呗。”
原来还是阿ken的。
“肯定说不是她吧。”
阿ken就像是马戏团里面永远带着面具微笑的小丑。直到散场落幕，灯光熄灭，所有的黑暗才是他的沉静。
她们两人的关系，我没有参与，但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却是一段风雨交加，又爱又恨的人生路程吧。
“是不是楼夕之让人做的？找几个保镖守一下吧。”
“什么意思？”我半眯起眼睛，越听越疑惑重重，“难道不是楼夕之派人教训的阿ken？而是其他人替楼夕之做的？”
下一秒，他又像是安抚我似的。
她双手握拳，像是这样就可以反驳掉对方的说法。
“啊，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没有办法否定，干脆就直接承认。一下就从不雅照的女主角，变成真爱至上，不贪钱，不嫁豪门的清高女星，不错不错。”
论利用媒体的煽动与炒作，引发轰动事件，还有谁会比阿ken更擅长？当年他只是略做点小动作，我的演艺生涯就几乎充满了争议，而得到阿ken真传的楼夕之，更是搞得我们近日来头痛不已。
“我曾经愿望，就是把我手上的艺人，带成一个个大红大紫的巨星——这才是身为经纪人最大的荣耀。就像演好戏，成为更好的演员，才是你们该做的事。”
但是……
不，跟楼夕之不对盘的，从来不是阿ken。
“打死也不会承认是自己，否则还得了？”
“后来他们做了很多事。他们终于成功了。三线女星终于变成了一线巨星，但他却感到了厌倦。——可是，那个三线女星却从来不后悔。因为是他说过，他要带出大红大紫的艺人，所以她才拼了命都要成为一线明星……”
“任何人都可以说我，但是，唯独阿ken你不行，因为你比所有人更了解更清楚，那些年我们是怎么一起熬过来的……”
我冷静道。
如果只是一般的关系，楼夕之怎么会喝醉，怎么会放下戒心。
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峰回路转，楼夕之报的警，楼夕之让谭寒去保释阿ken？在阿ken对她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
过了一会，阿ken才回到。
如果还能在一起，该有多好。
我看着阿ken。
单独一个人的时候，阿ken脸上并没有平日的玩世不恭，他有些眼纹的眼底透着一种深深的寂寞。那些残留着血迹的伤口，像是一张被剥落的面具，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显现出他真实的一面。
为什么听到阿ken和楼夕之的这事，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念头刚一转，才发现阿ken这是故意把我注意力拉偏。
“不过咱也不亏，这下夕之应该再也不会来这一套了。”阿ken笑着说着。一个不察，抽痛了嘴角的伤口，他脸上皱了几下，然后又嬉皮笑脸道，“不用担心曝光。他们不会，否则夕之脸往哪搁？”
只是，但凡我们这种一线女星，爬到今天这个高度，都是淌过多少血与泪。被爆出这种新闻，楼夕之如今心里怎么想？
只有让楼夕之本身引火上身，她才无暇顾及我们。而我们也有了她的把柄和攻击的弱点。
有些人，时间一长就淡忘了，而有些人，随着时光，才让你明白。
脑海里浮现一个名字。
阿ken忍了很久，只是看着手机震动。
出于记者们的意料，楼夕之没有选择那些“被害装”，没有一副以泪洗面，冤枉无比的模样，反而画着美丽高雅的妆容，得体的枚红色套装，既有大牌女星的风采，也有熟|女的气质。
然而他握住手机的骨节却更加有力、发白。
我的心情很复杂。
“不是让你别告诉微微么……”
楼夕之不是跟阿ken不对盘么？为什么阿ken做了这样的事，她却是这样的反应？
记者们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又是纷纷朝着她猛拍。
阿ken过了两三秒，才像是拿起炸弹般，颤抖着接起，一点没有往日插科打诨的闲情笃定。
夜幕降临，谭寒从医院回来了，我躺在沙发上，他像是做了无数次，熟练的切开水果，榨好橙汁，递到我手边。我用手遮住眼睛，过了一会，才问道：“阿ken……跟楼夕之走了吗？”
阿ken的表情却没有以往的慵懒，透着一抹反常的沉重。他像是行将就木的病人，因为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所以反而什么都可以不用考虑外面的天阴阴的，像是一层灰色的纱，显得非常的压抑。
“总得先让她放下点戒心吧。”满身伤痕的阿ken供认不讳，神色还有得小得意，“就灌了她酒而已。还没发展到不纯洁的地步。嘿嘿，微微，你是不是想多了？”
他像是不怎么在意的，痞子般的随口道。
她一上台就朝着大家一笑，颇有大将之风。
是啊，一般人楼夕之怎么会让他人近身。
然而，楼夕之，只是镇定的看着她们。
下面黑压压的记者立刻轩然大|波，像是奔涌的海潮，纷纷拿着照相机对着楼夕之一阵猛拍，一时之间镁光灯像是闪电乱闪。
谭寒坐在我身边。
“我会永远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
而得知风声的楼夕之赶紧打电话叫了谭寒。
她美丽而骄傲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阿ken。大概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而这些话更像是一条鞭子，狠狠抽打在她身上。
楼夕之脸往哪儿搁，该不会是……
“不，是楼夕之报得警。让我去警察局保释阿ken的，也是楼夕之。”
他盯着那个小而薄的黑色手机。
因为昔日这些同甘共苦的回忆，已经变成了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楼夕之在意这些吗？
谭寒据实相报。
“接吧。”
我听完心里一惊，立刻急急忙忙冲向医院。已经很久没去过医院了。消毒水的气味，白色的医生制服，还有虚弱病人们的哀叹声，像是上辈子那么久远。但如今，以往无事都喜欢搞怪的阿ken，整个人却被包成白色粽子一样，躺在雪白病床上动弹不得。
这足够严重了好吗？我用不满的用眼神看着阿ken。
“夕之，难道你没有发现，跟你在一起，”他自嘲而讥讽的笑了一下，“我永远只会想出陷害、绯闻、丑闻、踩人上位这种事。”
他的话能相信才有鬼。
可是那双经历过风霜与疲惫的眼睛，却是犹如窗外灰色阴霾的悲伤。
谭寒接着他的话补充道：“阿ken被几个人围殴。幸好有人报了警。几个人都被捉了。”
我的天！
楼夕之站起，朝记者们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无论他们现在变成什么样，无论能不能回到过去，俩人都拥有其他人无法超越的羁绊。更何况，这个一线巨星，即便被对方策划出不雅照这种事，也依旧不记恨，不怨恨，唯一的要求，就是他重回她的身边。
就在我再一次去医院探望阿ken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里面还有一位身材曼妙的女人，只不过她围着爱马仕小马图案头巾，带着大大的墨镜——居然是楼夕之！在这种风口浪尖之下，她居然还顶着被狗仔队围堵的危险，跑到医院看阿ken。
“我知道大家很想问我这个视频是不是真的。”
“但他们总是时运不济。明明什么都做到了，奖却被别人抢了，明明导演更喜欢她，角色却被安排给了别人。为什么？后面他们才发现，在这个圈子努力是没有用的！你还必须要有资源，要有人脉，要上位。这才是在这个圈子存活下来的根本。”
“我只说一遍。也只解释一次。”
我们人生里，真正“三剑客”的时代。
情绪随着胸口的起落一起一伏。而原本神情疲惫的阿ken却在听到她这一番话后，神色一震，脸上划过一抹回忆的不忍心，仿佛也记起了那些年的不容易。
毕竟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就算爱过黄锦立，可是最爱的，还是她自己。
阿ken没有说话。
“该、该不会那个视频是你拍的吧？所以那一周跟她电话打得火热？”其实我更想问的是，该不会你也在视频里面吧。
楼夕之的记者会终于正式发布，面对一线女星的不雅照，很多记者开始纷纷猜测。
我睁大眼睛，艰难的咽了咽喉咙。
他眉宇间细细的纹路，都是这些年的操劳，先是为了楼夕之，而后是为了我。我是多么感激，他什么也不顾直接从夏威夷跳上飞机就跑来支持我，我是多么感谢，在这间工作室他留下了那么多欢颜笑语，我是多么开心，人生的旅行里，出现了阿ken。
阿ken是我的人，能做到这个份上，不容易。而且他知道我的处事态度，肯定是不想我为难，所以故意没提前告诉我。
他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毫无怨言的支撑着我，而现在，轮到我放手，让他去寻找他的幸福。
真的是阿ken。
按照一般思路，楼夕之当然必须否认这个人是她。
我看了看他的伤，正色道。
我突然有了一种预感。
见我进来，楼夕之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就笑了起来。她丝毫没有受到不雅照的影响，眉眼之间的傲气仍在，精神看起来不错。
那边几乎像是心脏骤停了一瞬间。好久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我有种楼夕之已经挂断电话的错觉，那边才重新开口。
阿ken的眼神，从慵懒的悲伤，渐渐变成烟飞烟灭后的冷凉。
那时一种强烈的、想要挽回的眼神。
我不知道，这一次，阿ken还会陪在我身边吗？
信任，伤害，再次信任……
还没来得及多思考，谭寒的电话就突然打了过来。
我终于看不下去了。
阿ken这胆子也……
我曾以为，楼夕之最爱的，其实是她自己。
我直接看向谭寒。
——围魏救赵。
我震惊的看着谭寒。
楼夕之神情有些僵硬，却逞强着看着病床上的阿ken。
我清咳了两声。
阿ken笑嘻嘻：“不重不重，过个几天就能下地。”
我们之忍受一个人。
“别扯那些了。到底伤得重不重，医生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