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的共鸣
你曾经因为什么红过眼眶?是收获了一场惊喜,或是被别人拔刀相助,还是经历一场失而复得?
而陈菘蓝是因为一句话,关于他的喜欢,对象是她。
她想,这事若是被外人知道肯定会被笑话,头一个不饶她的便是夏微雨,因为仅仅是因为喜欢,未免得到的太少,太过轻巧。
可是唯有她自己知道,她一无所有,一句喜欢,便是一念天堂。
别担心,我最喜欢你!
这句话她曾经得到过,在六年前。
那时的她,眼底倒影着对方满是笑意又含着捉弄的脸,纵使一张脸被羞得通红,可为了不让对方小瞧了去,她仍是大着胆子踮起脚攀上对方的肩膀,嬉笑地、骄傲地回敬道:“哦,我知道了。”
只是,那个勇敢的姑娘死在了六年前。
死在了最幸福的一个年头。
往后的漫漫岁月之中,在死寂中沉睡的姑娘开始把黑暗、孤独、痛苦、遗憾当成家常便饭,慢慢的,她可以无动于衷地用所剩不多的乐观去麻痹自己,告诫自己,日日是好日,岁岁皆良时。
所以,对于现在这个懦弱的陈菘蓝来说,哪怕她立刻转移了话题,这句话依然像是一簇微弱的火苗,噌地一下,照亮了眼前的方寸之地,让她可以凭着点点光亮寻找走出旧事的出口。
陈菘蓝垂下头,回忆着自己岔开话题前的一幕。
勇敢,似乎已经阔别已久·····
神,走着走着,手中突然一空,原来是陈小宝将头偏向窗外看起了风景,陈菘蓝这才清醒过来。
其实她不知道,安静的狗儿子早已经默默观察了一番情势。
眼下的情况显然是一只陈小宝明白不了的情况,哦,显然是一直不明白,爹妈为什么都不说话?为什么一个看着它,一个看着她?
它无助地舔了舔唇,低低地嘤了声,咦,没人理会?
再试试,呜···于是,它又低低呜了声,还是一片安静。
老父亲倒是有了动静,那护在老母亲身后的手动也没动,不过就是一双黑眸沉沉地看着它,这信号它get了,意思是stay(待着),辅意quiet(安静)。
老父亲的眼神太威严,它不敢看,舔舔唇,这情形···算了,它和爹妈有些语言不通,问也问不出是什么情况。只是,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座椅宽敞,但后排已经容纳了两个大人,天生骨架大的陈小宝要想完全放松地趴下还是有些难度,于是它半趴下来,委屈巴巴地望了会儿自己的老父亲和老母亲。
片刻后,算了,眼不见为净,还是安安静静看它的风景吧,哪怕车窗被固定吹不了它最爱的风,看看风景也是好的。
······
回过神来的陈菘蓝定了定神,旁边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她看了眼外面陌生的街景,轻声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男人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看着她,不是盯着看,而是默默地,温情地看着她,“先去吃饭,吃完送你们回家。”
这感情真是名副其实的吃出来的···
“哦。”陈菘蓝见怪不怪地答。
男人却挑了眉,只不过她没看见。
片刻后,耳边又传来低哑的男声,“尹棠出了新菜品叫了你去试吃。”
陈菘蓝翻了翻微信,果然看到了尹棠的消息。
“和你结束通话以后就一直没看过手机。”陈菘蓝一边歉意解释一边动手回复尹棠,她想了想,溪雨澜湾和棠落是两个方向,现在过去倒也来得及,只是有些晚,于是问:“所以,咱们这是去棠落?”
男人摇摇头,“时间有些晚了,今天就不去了,等你下个周末休息的时候再挑个早一点的时间去,不好吃的话还来得及换别的吃。”
“······”陈菘蓝有些哭笑不得,“老板娘做的东西很好吃,你不要瞎冤枉人。”
男人冲她笑笑,执着她的手放于自己的腿上,复又眯起眼睛,“你可能想不到,你口中的老板娘曾经是差点惊动了911的人。”
陈菘蓝:“······幸好你是棠落的投资人,不然你这番话可能永远进不了那道门。”
男人的指节稍稍用力,无声笑了笑,没说话。
“你笑什么?”陈菘蓝睨着他。
“没什么。”男人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食指指节。
见男人没有说下去的欲望,话题好像又有些被哽住了,她多多少少有些气馁,当然她气的只是自己不会说话,所以她只“哦”了一声。
岂料男人过分解读了其中的意思。
男人睁开眼,清亮的眸子里仰着不明含义的笑意,他捏了捏她的指骨,“生气了?”
陈菘蓝摇摇头,不想承认自己的丢人。
男人换了个角度问,“我可以理解为吃醋了?”说着,眼中的笑意又多了些。
陈菘蓝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怎么讨论到吃醋的环节。
因为男人的一句喜欢,她的眼睛有过泪意,因为平时睡眠不佳,她的眼白常常伴有细细的红血丝,此时凑近了看,圆溜溜的眼睛红红的,颇有种我见犹怜的既视感。
大喊“误会”好像有点过了,于是陈菘蓝折了中,低低回了句:“不···”
可她刚说出一个字,便被身边的男人环住了肩,她的脸贴在他的肩窝上,听到男人微沉的声音,“进不进棠落的门无足轻重,我怕的是···”他的指腹若有似无地在她脸上滑动,过了几秒钟,他补充道:“我怕的只有怀里这道门。”
“······”
陈菘蓝一怔。
相思欲有寄,恐君不见察。
原来这就是原因。
他···何至于此。
陈菘蓝难过地闭了闭眼,蹭了蹭男人的肩窝,乖乖待在宽厚的怀里。
相思传一笑,聊欲示情亲。
逸程,我知道你都知道的。
窗外天色越来越暗,街灯一盏盏亮起,一闪而过的街景熟悉又陌生,一直通往未知的方向。
陈菘蓝静静地靠在温暖的怀抱里失神地想,逸程,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呢?
这晚,他们一行四人吃的中餐,既然大人在外面吃,不能教小朋友干看着,于是宝爹做主为狗儿子点了份水煮西蓝花鸡胸肉,车上有它现成的餐具,叶放告诉陈菘蓝,小宝的餐具是男人吩咐随时备着的。
陈菘蓝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接电话的某人,光影交错,侧影醉人。
见那边有新的动静,陈菘蓝默默收回视线。
叶放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收回视线的地方,顷刻便明白陈菘蓝收回视线的原因,他了然地说:“陈小姐,如果你过去,老板会很高兴的。”
陈菘蓝笑笑,“叶助,你不觉得邂逅是个很浪漫唯美的词吗?”
“陈小姐,有的词再美是看个人需要的,像老板这样的人,他一直都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叶放轻而笃定地说。
“叶助你误会了,我信任他,一直信任!但是证明信任和在乎不止这一种方式,人是复杂的,束缚太多便想要自由,得到了自由又渴望有人陪伴,与其这样折腾,不如一开始就站在合适的位置。”陈菘蓝偏头看那阔步而来的高大身影,坚定说道:“我能看到他,他知道我在,这个位置很好。”
男人款步回到他们面前,叶放早已退到一米外的位置。
男人与她并肩而立,他扣着陈菘蓝的手走在前方,“走吧,去吃饭。”
陈菘蓝没有忘记狗儿子,于是就这样牵着小宝,被拉着进了餐厅,叶放和司机稍落一步。
晚饭过后,男人遣散了司机和叶放。
又回到两人独处的情况下,男人在发送车子前,定了定,才问道:“需要我解释吗?”
她今晚的胃口不怎么样。
陈菘蓝顿了顿才明白男人说的是饭前被人搭讪一事,回看他,“不用。”
男人弯了唇,“看来你记住那句话了”
“哪句?”陈菘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才说过就忘了?”
“嗯?”
“我最喜欢你,极为明确,百分之百。”男人好以整暇的看着她,眼神像带了钩子。
“······”陈菘蓝“噗嗤”一声笑出来,“同志,你今年几岁,还这么幼稚?”
她何德何能,何以为报?
他启动了车子,状似无意地说:“有些话正是因为遗憾说的太少,所以,如今有了机会,需得多多补上。”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你也可以这样对我。”
“······”
差点就陷入这样的歪理之中。
往常二人相见,通常都是男人独自一人,接送也好,去哪也罢,尽量是二人独处,今天有司机和叶放跟着,必定是刚刚处理完要紧事便来找她才没走的缘故。
车子已经开始起步,陈菘蓝规规矩矩地扣好安全带,转移了话题,“今天白天在工作?”
旁边有车子停得有些歪,离左边的车身很近,男人在小心地调整车身距离,所以没看她,他点点头,说:“有个会,完了之后巡视了几个在建项目的进度。”
他的技术很好,三两下就将车子开了出去。
“你现在还画图吗?”陈菘蓝问。
记忆中,他最喜欢设计。他曾说,从动笔的那一刻,一条线慢慢形成一个轮廓,然后是从局部过渡到整体,最后是细节,每一张图都是人与物充分结合的静止的生活,当它有一天拔地而起,就需要从俯视的角度变成仰望它,从图纸到建成的整个过程中每一分钟都是敬畏和自我审视,它必须精确,是世上最严谨的艺术品。
她记得她的影集里至今保存着少年手持奖状和装杯的照片,眉眼中笑意浅浅,但藏不住锋芒和骄傲。
男人偏头看她一眼,陈菘蓝亦是不闪不避,她歪头问:“没有吗?”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唇角微微一勾,答非所问地说了句:“好了,回家。”
路程行驶到快一半的时候,陈菘蓝才发现不对。
她的活动范围一向宅,休息的时间里除了好友约她基本上不出门,虽说因为工作机会出差去了不少地方,可她从来不开车更从不记路,出了环外就是路痴一个,所以直到前方蓝色路牌上描白的大大的“竹音河”三个字时,她才知道他们一直是在往城外的方向走。
“不是说要回家吗?”陈菘蓝看向男人不解地问。
男人的喉头滚了一滚,“嗯,回家。”声音似是从胸腔的共鸣。
“是不是走错了,这不是回燕西路。”陈菘蓝并未察觉到男人的异样,懵懂地说。
男人却丝毫不急,开着玩笑安抚她,“不是问我有没有画图?我手上刚好有一套成品,看不看?”
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能够近距离实地接触他的作品,说实话,她是动心的,可比起这些,她更觉得他应该休息,“你白天忙了一天,应该早点回去休息才对。”
男人勾了勾唇,回答得干脆,“我不累,你只管说想不想看就对了。”
他的脸上笑意明显,不见一丝疲态,陈菘蓝这才放心下来,“想看。”她说。
这两个字好像是自带油门,连风好像都有了形状。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沉稳的黑色轿车跨进了一片高级别墅区,和溪雨澜湾一样,这里对外的私密性都极高,只不过因为地理位置较于溪雨澜湾要偏僻一些,所以每栋别墅的间距拉得更开。
一路走来,陈菘蓝细细数了下,这个小区仅有十二栋别墅,且每栋楼的造型各异,最大的共同点便是面积都很大,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尽管这片别墅区非同凡响,但陈菘蓝不会幼稚地以为男人只是为了炫耀这些才将她带来,当她的思绪被自己强制冷静下来后,车子已经停进了地下车库。
男人解开安全带,缓步走向副驾驶门前,他摊开手,等待她的手落在他的掌心上,“走吧。”
陈菘蓝生怕狗儿子重现初到小窝时的骚操作,一路谨慎地将它迁到通往花园的门口才解开它身上的牵引绳,任它在花园里撒欢打滚。
她望着那树开得正艳的三角梅,出神地回忆着楼内的各种陈设,每一帧都让她无比的熟悉。
一直以来,回忆都如困兽般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