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枚音符奏响
雨夜。
屋外的小雨淅淅沥沥,轻飘飘地落在屋檐上,发出细密又微小的响动。
“阿市——阿市,”妈妈在厨房叮铃哐啷地翻动着置物架,“帮我带瓶酱油回来吧?明天买可能有点来不及。”
“客人来得比较早,没想到今天准备的时候忘了检查家里的调料。”妈妈遗憾地摇头,打开盐罐庆幸地轻呼,“还好这个还够。”
幸村精市正坐在沙发上调整腕带的位置,他头也不抬:“好。”
“下着雨你还要出去吗?”爸爸从走廊的另一头端着咖啡杯走到妈妈身边,随口问道。
“嗯,雨不大,夜跑不碍事的。”幸村精市低头扶着门框,穿好球鞋和挂在衣钩上的雨衣,简单告别后关门离开。
“精市啊,这么勤快哟。”社区便利店的阿姨笑呵呵地讲装着酱油瓶的袋子递出收银台。
“顺便而已,谷中阿姨晚上好。”
“你也好,路上小心滑啊。”
“好的,谢谢阿姨。”
幸村精市提着袋子先折返回家门口,将袋子挂在邮箱下面的钩子上按了按门铃就转身离开。
趁着雨还没下大吧,他心中暗想,又伸手拉了一下雨衣宽大的帽檐,遮住额边伸出的发梢。
天色昏昏沉沉,灰色的天幕里透出一两分挣扎欲出的光亮,被流云和雨丝曲折,扭扭绕绕地投在地面上,炸开一朵朵小小的晶莹水花。
低低的喘气声,伴随着脚步轻点在道路上的声音,幸村精市看了眼手表,在一盏路灯下稍稍驻足。
距离往常跑步的路线还差一截,需要穿过附近的一个绿地公园,再从街道的另一头绕回原本的社区,幸村精市心下计算了下大概的时间,觉得按这个雨势,可能还没到家就渐渐停雨了。
*
公园里的人不多,有些附近的老头老太背着手溜达,也有三两小孩不嫌弃雨水积余,在滑梯上上下下。
小径上的路灯下,长椅零星地缀着几个人影,低低窃窃的交谈声混着雨音四处飘散。
我坐在椅子上,卫衣帽子边缘的水珠从一两滴聚在一起,倏地滚落,刚好擦过我掀眼出神的睫毛。
这雨下的,刚刚沾湿一层头发,掀开一模里面却还是干燥的,但总有一股水汽混着气息从鼻腔,唇边,脖颈处往里钻去,附在皮肤上,试图从里到外把人沁上一层水雾。
与柳生比吕士打完电话报平安后,寂静的天岛宅里除了我没有别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聚会,工作,交际……往常这样的安静我求之不得,但心头的郁气挥散不去,始终令我感到烦躁。
手里的笔几次三番想要落下又停下,耳机里的音乐旋律无法平息心跳的鼓噪。
kaco趴在床上睡着了,我没去惊动她。
接下来做什么呢?我有点茫然,此刻酝酿不出睡意,也心烦意乱目的茫然。
窗外挂着的风铃被微风和雨点拂动,叮当作响。我转头看了眼外面微暗的天色,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我朝门外走去。
带伞好麻烦,我站在门外,伸手感受了一下雨滴的大小,双手揣在卫衣兜里就踢踏着水洼往外走去。
放空,微风与水汽,这种感觉让我回想过去在北海道的时候。
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又其实只有不到两年,外祖父不苟言笑的脸,学校走廊里尖叫和追逐的喊声,夕阳下钢琴琴键茜色的反光,站在水塔上能瞥见的海岸线。
闪回,倒带。
我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
仅仅坐在长椅上倾听自己的喘息声。
“千绣?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听到有人带着惊讶的话语,喊出我的名字。
*
“我?在看烟花。”
回话的人没有停顿,语气平淡又迅速给出了回应,内容却像是梦游着说出来的。
幸村精市没想到会在小雨中的公园里遇到熟人,还是比较喜欢宅在室内的天岛千绣。
于是他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好奇心,询问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她家也在这附近啊。
幸村精市这样想到,又惊觉自己对天岛千绣家里的了解仅限于交谈时的只言片语,还有好友真田弦一郎曾提到过的宴会,可见天岛家并不是什么小康的平民之家。
“烟花?”
还没等他回忆起更多话语中的细节,天岛千绣意料之外的回答又给了幸村精市一个措手不及。
他有点想笑,因为天岛千绣面对问题时的答案总是格外不同。
为什么说是看烟花呢?幸村精市没有直接发问,反而低低笑出一声,停下脚步也坐在长椅上,支着下巴和天岛千绣一同发呆静坐。
滴答,滴答。
水珠在地面炸开,四处飞溅的模样像是小小的王冠。无数的雨丝,细细密密,参差不齐地坠落。
路灯的昏黄微微发亮,天色暗沉,雨丝莹透,连成一片的水花看起来确实像夏日祭夜色里绽开的烟花。
雨水的寒意逐渐浸透外衣,幸村精市余光里扫了眼旁边不说话的天岛千绣,烟灰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偶尔垂下的眼睫遮住了里面的情绪。
“小心感冒,走吧。”
幸村精市不去追问天岛千绣出现在这里淋雨的背后原因,只是很贴心地提醒道。
他试图脱下身上的雨衣,但是被回神过来的天岛千绣阻止了。
“不用的,谢谢。”她礼貌地谢绝,“幸村君往哪里走呢?”
刚刚游离在世界外的人又回到原地,变回那个熟悉的寡言又客套的国中女生。
“这边,”他依言指了指方向,“顺路吗?”
“嗯。”天岛千绣点点头,伸手帮他扯平雨衣上刚刚弄出褶皱,“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时不时地交谈,没有人再提起这次相遇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