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睡着了,”许母也就是魏阿姨,披着披肩替魏奶奶拉了一下被子说道:“你们刚回来休息一下。”
“好,”晏绥道:“魏阿姨,我去问一下医生。”
安游之跟着他一块儿出去。
关上门,晏绥走了一截曲腿靠在墙上,这里是县城的医院,墙皮上半截是白的,下半截是那种油油的蓝绿色,只不过看起来有点旧。
“你在想什么?”安游之问他。
晏绥说:“人在生病的时候老的真快啊。”
他眼神没有聚焦,带着浅浅的笑,“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戴着眼镜看书晒太阳,在楼上跟我招手‘小绥,走了把门窗关好’”
“那你是怎么跟这位魏奶奶认识的?”
“我们是邻居,小时候父母去世她照顾了我几年。”
安游之一愣,“抱歉。”
犹豫半晌,轻声问:“那你是一个人长这么大的吗?真厉害。”
晏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他垂头,“我以为你会说真可怜。”
是有点可怜,安游之心想,但晏绥长成如今这个样子她只想说真厉害。
“走吧,”晏绥起身,往医生办公室走。
安游之停下,“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坐一下。”
他点头走了。
她漫无目的地坐着看来往行人,过了一会儿去病房。
刚靠近,门虚掩着,她听见里面那个魏阿姨说:“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女生是谁?”
“不知道,”许甜甜声音很低落。
紧接着她抱怨道,也不是抱怨,是那种很平淡的不满,“亲孙女不亲亲一个外人,住院本来就不指望他,平时一个电话也不打,养了几年真是白养。”
沉默。
里面的人应该都在看她。
安游之抿了抿嘴唇,最终在病房门口多等了一会儿,晏绥过来才一起进去。
“魏阿姨,今晚我来守夜吧,你和许叔休息一下。”
“不用,”许母削完一个苹果递给许甜甜,不看他,“你先把你这位女同学安顿好。”
晏绥也不再坚持,两人出了医院站在大街上,一阵冷风刮过冻得人一抖。
他看她,“你今晚住哪儿?”
安游之就穿着一件大衣也没带其他衣服,懵懵道:“不跟你一起吗?”
晏绥挑眉,“你想什么呢。”
安游之翻白眼,“你才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不把我和你安顿一起吗?”
“那酒店?”
“你也住酒店?”
“我回家。”
“我也跟你回家。”
“”
五点多吃完饭安游之跟着晏绥上了一栋老居民楼的二楼,铁门刚打开,立马从里面传来一阵尘封已久的冷空气味,她扇了扇鼻子。
晏绥突然露出一个不好的表情,“忘了没通暖。”
房间是两室一厅的小格局,几件家具都用布盖着没多少土,但好像有股久无人气的馊味儿。
他掀开那些白布,朝站在门口的安游之说:“进来吧。”
安游之进来,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找出一件以前穿过的羽绒服递给她,“冷了就穿上。”
于是安游之裹着黑色的大大的羽绒服坐在沙发扶手上看晏绥打扫,晏绥还把电暖打开放她旁边。
“你平时很少跟魏奶奶联系吗?”
“嗯,”晏绥想原身刚开始是没时间,后来是想彻底离开这个给他压力和痛苦的地方,走时还留了三万块钱,算是感谢那几年的帮助,便道:“亲缘关系浅。”
安游之点点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茶几角,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时晏绥已经把这个小家收拾的焕然一新,正站在她旁边烤手。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这一片暖烘烘的,电暖气发出微弱的亮光,她伸长胳膊手指从羽绒服袖口里探出来,碰了碰晏绥的手背。
刚想起身感觉脖子被扭到了,僵了好一会儿才坐直身体。
晏绥嘲笑她。
“你什么时候回去?”
安游之缩了缩下巴,“不着急,反正已经请了假了。”
晏绥干脆坐在她对面,“尽快,别给我添麻烦。”
她没好气地踢他一脚,“你管我,我高兴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不过你今晚睡哪儿啊?”
晏绥指了指她坐的地方。
“沙发?那我睡哪儿?”
“我送你去酒店。”
晏绥起身拉她的胳膊,“家里空调坏了,没暖气不能睡。”
安游之忙抱住他的腰,“那你呢?”
两人对视,一个被拉的弯了腰,一个仰起头,晏绥忽然把她摁到沙发上,“安游之,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人了。”
安游之眼睛眨啊眨,慢慢收回手。
“我一个人住酒店害怕。”
“你又不是没一个人住过。”
“穷乡僻壤的能一样吗”
“荒郊野岭?人迹罕至?地广人稀?”
安游之连说了好几个词都没让晏绥满意,她干脆耍赖似的把腿也抬上来用羽绒服包住,然后整个人就像发霉的大蘑菇。
晏绥一下把她拎起来连人带电暖气一起提到小卧室,“所有用品都换过了,你睡这里。”
然后锁上门。
安安静静度过了一夜,第二天安游之精神极佳,晏绥有些轻微咳嗽。
吃完早饭去医院,这次魏奶奶是醒着的。
两人一进门她就拉住他们的手,“小绥回来了,这位是?”
“我是他女朋友,”安游之轻快道。
“好,好。”
晏绥皱了一下眉,许甜甜失神般的看着他,许父许母也上下打量安游之。
医生来了病人输液时,晏绥把安游之叫到外面,“安游之,有些玩笑在学校开开就够了。”
安游之一怔,“啊,我说顺口了吗,别介意,不然我怎么介绍自己呀,总不能说来跟你玩的吧。”
“嗯。”
下午,魏奶奶说想吃些家常板栗鸡,许父许母都不是下厨的人,平时也不来这个小县城,因此这个任务落到了晏绥身上。
晏绥走时魏奶奶还拉着安游之不放,因为安游之一早上能说会道哄得魏奶奶忘了疼痛,病房里全是她的说笑声,于是他一个人去了超市再回家。
这里好像是比大城市要冷一点儿,天阴沉沉的冬天外面行人很少,但附近有一个技校,所以也能看到年龄比他稍小一点儿的男性打扮的像个小混混似的,敞开衣扣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
板栗鸡炖起来很慢,晏绥从小砂锅里倒出来时已经快五点了,他赶紧出门,下楼发现天空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此时医院里,魏奶奶把一张卡使劲往安游之手里塞,“三万,三万,给小绥的”
安游之当然知道不能收,她攥住她的手,“奶奶我们不着急啊,医生说您的病情发现的早,肯定能治好。”
魏奶奶不听,一定要给她,“给小绥。”
许母突然出声,“这个时候你就别惦记他了。”
许父拉了她一下,“不差那一点,晏绥一个孤儿不容易,以后用得到。”
安游之听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生气,她一把拿过卡放包里,顺势又抽出两张黑卡,“奶奶我收下了,我一定给他。”
“但是您也别担心他了,您看啊我们有钱,几十万几百万算什么,我们一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做手术不怕,然后把你请到最好的疗养院,保证你很快就恢复健康了!”
魏奶奶拍着她的手点头笑,许父许母的神色都很不好看。
晏绥推门进来就是这幅尴尬的场景,许母双手放前面,“晏绥,你带人来是给我们看脸色来了吗。”
安游之急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不就是觉得魏奶奶不该给晏绥钱吗,他有钱!还说什么住院指望不上他,我现在就给你们付医药费叫最好的医生!”
说完就要打电话,晏绥拉住她,手指因为用力泛出青色。
“抱歉,魏阿姨,我们先走了,魏奶奶,你想吃的板栗鸡给你带来了。”
安游之气冲冲地跟在晏绥后面下楼,一路都在说:“他们嫌弃你,魏奶奶的关心也被当成施舍,几万块钱瞧不起谁啊,我现在就给我爸妈打电话。”
晏绥严肃道:“安游之,不要耍大小姐脾气。”
“我怎么耍大小姐脾气了,”她甩开他的手,“还不是为了你。”
晏绥看着她,“看望病人在主人面前不要吵闹,一人在外财不外露,这都是常识。”
“哦。”
“还有你跟他们置什么气,有说错什么吗?付医药费叫最好的医生,百来十万他们不见得拿不出来,不用上赶着打脸。”
“而且我们之间本来也没恩情大过天我没必要承担这个责任,所以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需要上。”
“最后,安游之,你以什么身份来做这些?”
“我”
“我再说一遍,有些玩笑在学校开开就够了。”
安游之觉得自己很委屈,但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她看着晏绥生气的样子,心里莫名一酸。
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