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兰雅会
当日落余晖散去，小镇上的人家纷纷点上了烛火。
夏无端看向街边搬运花盆的镇民道：“那些人为何把花盆挂在家门口，这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说话间几人已来到食肆门口，季扁正从里面出来，听见这话，他折扇一开道：“兰江镇以兰闻名，夜兰雅会便是指在夜间开放的兰花，镇民把自家精心培育的兰花放在门口与人欣赏，亦是与他人斗兰。”
季噙颔首：“没错，拔得头筹者不仅奖金丰厚，还能代表兰江镇前去花都参加百花赛。花都人爱花惜花，为花痴迷者数不胜数。”
几人上到二楼临窗包间，包间执事引导客人落座，便吩咐传菜。
窗外风景甚好，稍稍侧目就可看到兰江镇最热闹的一条街。此时楼下灯火通明，行人渐多，兰江穿城蜿蜒而过。烛光月光灯笼光交映其上，笑声闹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季扁看菜都上齐了，挥退包间执事，也没让他报菜名，自己扇子一折指向一碟菜：“此菜名奶房玉蕊羹，乃是花都名菜之一，玉蕊能退热降燥，夏姑娘可品尝一二。”
那道菜被装在一个精美的瓷碗里，下面看着像奶酪布丁，布丁上面撒了些花生碎，再上层用糖渍花蕊点缀，花蕊的粉白配上奶黄，很是娇艳可爱。
星际时代吃这样一道菜肴花费太过昂贵，夏无端十几年来基本只用营养液解决饮食问题，很少像21世纪那样正正经经地吃一顿饭，自从来到这川岳神洲，不仅吃了野果烤肉，连生蛇肉也吃了，现在猛然吃上这些如此精致的美食，倒是让她恍惚间有一种从原始社会快进到现代都市的感觉。
离开荒岛后，今日一路上见了许多山水村舍，现在又到了这繁华小镇，终于让她感受到了人间烟火的气息。美景怡人心，美食暖人胃。在水牢那些人鬼不知的不堪回忆，仿佛都在这些热腾腾的饭菜中消融了。
夏无端刚尝了一口布丁，一只小手横空出现，一把抄起装有奶房玉蕊羹的瓷碗，一个娇气的声音冷哼道：“罔我在花都左等右等不见人，原来哥哥们在兰江忙着陪美人吃饭呢。”
季喜筷子一放，冷道：“莫要胡闹!”
季扁拉开旁边椅子，唤她：“娇娇妹妹，坐这儿来。”
只见一个红裙小姑娘向季扁旁边走去，她看起来约莫12、3岁，身量还未完全长开，撅着嘴经过季噙旁边时还故意撞了她一下。
季娇落座，也不说话，只埋头吃季扁夹到她碗里的菜。
季噙唤来包间执事请他吩咐厨房再做一份奶房玉蕊羹，这才歉意的看向夏无端：“我家妹妹还小，年少不懂事，夏姑娘莫要怪罪。”
季娇闻言不干了，怒道：“谁和你是一家的！你这个”
季喜一拍桌子打断她：“季娇！”
季娇咬着下唇愤怒的瞪季喜，乌黑大眼里热泪滚滚。
季喜深吸一口气，然后才道：“好好吃饭。”
一顿饭吃得几人再无风雅心思，唯有夏无端不知不觉吃得撑了。
饭后，几人来到街上逛夜市。
季喜抱剑一个人走在最前头，季扁摇着扇子缀在最后。三个女生走在中间。
季娇悄咪咪的跟在季喜后头，趁他没回头时脚步迅速踩在他影子上，偶尔季喜回头看两下，她便赶紧转身装作看街边的夜市摊子。有时她看到喜欢的，也不问价钱，拿起就走。不多时，手上就捧了好几个小玩意。
此时季扁便上前拦住想骂街追上去的摊贩，随手丢下颗碎银子。
季噙和夏无端并排走在一起，她看着两边的街道，时不时为夏无端讲解一二。
“前面这家凤祥金铺是五百年老字号了，分铺开遍了神洲大陆，是如今姑娘妇人挑选头面必去之地……”说到这里，季噙看了看夏无端随意扎在脑后的马尾：“海外风俗似与大陆不同，不知夏姑娘可需添些钗环？”
夏无端看向她头上斜插着的一支白玉珠翠，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感觉好重。”
往前走去，有一半米高的圆台，台上立着三位娇娘。
三个身段曼妙的年轻女子皆着一身同款金红色缀珠长裙，正摇手后仰，脚上环有铃铛，足下不断蹬踏，响声清脆悦耳，三人似聚又散，舞姿热裂而奔放，十分动人。
舞毕一曲，围观者皆拍手叫好，喝彩不断。
季扁折扇一开，于胸前轻扇：“不愧是花都，只不过是下辖的一个小镇，竟也能请来合欢岛千舞坊的舞者，妙极啊！妙极！”
人群聚集越多，季噙干脆拉着夏无端衣袖：“这边来，夏姑娘。”
圆台后面是一个三层高的小楼，牌匾上写着五个字：“霓裳羽衣阁”。
进得一楼大堂，里面已挤满了女子。
衣裳、裙褂、鞋袜、提包……一一罗列。
大堂中央有一个圆桌，上面衣裳成堆，被各色女子围了两三圈，她们争抢着往里面挤，疯狂的从成山的衣服里翻找出自己喜欢的。
季噙把夏无端拉上三楼，她一手提着裙摆，一边扶着楼梯往下看：“那是折价区，我们直接去三楼贵宾区即可。”
上到三楼，两人走到一个包间坐下。里面茶水点心都准备好了。
十个少女敲门进来，她们身形和夏无端近似，皆作简练打扮，袖口裤口处收紧，外面套一件轻纱罩衫长裙，每个人的脚上穿着一双款式不同的鞋子。
她们一字排开，或原地踏步，或转身远望，给在坐的两位客人展示衣鞋。
季噙给夏无端倒了一杯茶，柔柔一笑：“我见夏姑娘不喜繁复款式，就自作主张点了这些……夏姑娘，可有喜欢的？”
呵！好家伙！
夏无端拎着点心的手停在半空，感受到了一点文化冲击。
本以为这川岳神洲是个茹毛饮血的地方，没想到竟还有这种高端购物方式。她在21世纪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这不就是真人版的虚拟现实购物吗！？
作为星际时代的宅女，她的购物方式从来不会去实体店采买，而是戴上虚拟眼镜，或是坐进虚拟舱中，在网络上的元宇宙虚拟店铺中挑选购买物品，买衣服不需要亲身试，只需要点击预览，即可看到虚拟建模的自己亲身试穿效果。
看着自己的黑色运动装，再看看季噙的错银镂空雕花白裙，夏无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衣着和这世界好像是有一点不搭……
嗯……来都来了，便入乡随俗罢。
夏无端很快给自己挑了两套深色衣裙，一双黑色短靴。
换上其中一套，她把运动装和另外一套新衣服，放进双肩包里。
夏无端手指摸过指纹解锁模块的时候，季噙眼神似不经意的看来，她白衣盛雪笑靥如花：“夏姑娘喜黑，我却喜白，世间女子多喜艳色，唯我二人与众不同。”
夏无端背上双肩包，拉好双肩包的前扣带子扣上，右手拿过木棍握住，闻言她歪头想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穿的衣服颜色，随后摇头：“习惯了，黑色耐脏，好洗。”
下楼的时候趁左右没有店员，夏无端悄声问季噙：“这衣服多少钱，我家乡钱币与你们大陆不同，我出门太急，眼下身无分文，你能不能先借着我点，等我到花都打工赚钱后还你？”
季噙示意她往一楼看去，只见季扁正站在收银台前，他手持一张墨色玉牌正递给掌柜。掌柜双手接过，在圆铜镜前一扫。黑色玉牌中生出一楼白光钻进了那圆铜镜中，掌柜微笑着双手呈上玉牌还给季扁。
嚯！刷卡！？
季噙微微一笑：“不必，已有人为你付了。此店三楼仅收灵石，不收金银。灵石稀少，凡人不可多得，我亦是没有的。”
灵石？？？
这里不是凡人城镇吗，怎么会有灵石流通！？《浮崖博物志》上明明说修真者是很稀有的，现在看来实际情况完全反过来了，居然随随便便在一个小镇上都有用灵石交易的铺子了！？
不解……十分不解！
这明显有信息差啊！
收银台前季扁折扇一开，冲着下得楼来的两个少女，挺起胸脯微微昂着头，嘴角一咧，露出八颗白牙。
夏无端眨了眨眼，看向那如孔雀开屏的紫衣少年。
是什么在闪闪发光！
原来是这位金主爸爸的光芒，实在失敬，失敬。
季喜在对面武器铺子给季娇挑了把精巧的匕首，嘱咐她轻易不可使用。季娇心里极不耐烦，不愿听他说这些，远远瞧见着三人从衣裳铺子走出来，她甩下自家哥哥，先一步跑了过去。
待季喜走过去时，忽觉眼前一亮，那衣着奇怪的黑衣少女，已换了如今大陆上女修流行的服装制式，仔细瞧着果然更具仙姿，若她现在亲口说自己是三宗六派的亲传弟子，想必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只会觉得本该如此。
季娇拉着季扁闹着也要买新衣裳，季扁遭不住她卖萌撒娇，半推半就的被她拖着又走进了衣裳铺子。
弯月如勾。
夜兰雅会得的评选已经到了关键时候。
街道两旁的屋舍门上，白色花苞被微风吹得轻轻颤抖，花瓣次第展开，空气中隐约闻到一股清幽兰香，不多时，白兰绽开到极致，空气中的兰香也越发浓了，不刺鼻，伴着这月色江水，反而觉得沁人心脾，精神一爽。
兰花几乎没有在夜间开放的，整个神洲之上也仅有兰江这一个地方能培育出这种夜兰，这些兰花移种到别的地方只会长叶不会开花，因此兰江镇的夜兰极其稀有珍贵，夜兰培育也是这个小镇的经济来源的第一位。
夜兰魁首很快被评选出前三甲，镇长给获奖者当场颁了奖。获奖者喜气洋洋地把奖牌挂在门口的兰花旁边，镇民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品评每家门前的兰花品相。
夏无端和季家兄妹一行人伴着兰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间穿过。
几人正要走到魁首获得者门前赏兰，却发现那里已经热热闹闹围了两圈。
里面传出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买你的兰花，是看得起你！”
中年男子声不卑不亢的回道：“这花我明日要送到花都参与百花赛赏花会的，怎好卖你，若公子诚心想买，自可赏花会结束后再来。”
那公子似气不过，命令家丁当场动起手来：“不识抬举！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