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师兄妹决裂
赤渊等人陨落后，人界恢复了一片宁静，但这份宁静充满了悲怆。
满目的尸骸和残破的土地，映入沈宥闻等人眼中，彰显着这是一场肆意的屠杀。
眼眶微红的段玉荇颤颤巍巍起身，朝着皇宫内走去，她看着宫墙上双腿被废的父亲，又想起尸骨无存的大哥，悲伤席卷了她的灵台。
“噗。”
紧跟其后的墨寒霄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忙将其揽入怀中，段玉荇在他怀中失去了意识。
墨寒霄急忙抱着她前往段宅，而段宇晔留在了皇宫，帮忙收殓百姓尸骸，以及收殓自家兄长尸骨。
……
人界，段宅。
墨寒霄守在段玉荇的闺房，捏着软帕轻轻擦拭着她额上冒出的冷汗，睡梦中的段玉荇并不安稳，手指紧捏着锦被，似是在做着什么噩梦。
梦境中的段玉荇，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她刚出生的时候，父母欣喜地将她抱在怀中，三位兄长围着她，眼眸中也尽是对她的宠爱。
她到了蹒跚学步的年纪，父母总是牵着她的小手，一步步地陪着她，而三位兄长也时时刻刻看护着她。
等她再大一点，她的性子变得更加活泼，不受拘束，不爱上学堂，只想着鼓捣自己的东西，时常将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
她母亲因生下她后，身子一向不好，又要操持府内大小事务，又对她很溺爱，时常管不住她。
这个时候，当父亲每晚从军营中回来时，就会黑着个脸，拿出篾条，想要抽打她的手心。
但其实没有一下是落到了她身上，每次被叫去书房，她的三位兄长总会在书房，大哥帮她找理由，二哥油嘴滑舌地逗父亲，三哥呢，总是沉稳地将她的错误摘出去。
父亲被这三位兄长弄得不耐烦，总是丢下篾条，说他们总是惯着自己，惯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等她再大一点的时候，大哥便继承了父亲的风姿，承担起了保家卫国的责任，身上的肃杀气息越来越重。
但他不知道，其实她不怕他，只是母亲说，大哥日后要继承父亲的衣钵，自己大了，不要总是去打扰大哥。
大哥每晚都会来自己房间，望着她熟睡的面容，其实她都知道，因为每天醒来，她的梳妆台上都会放着属于女孩子的小物什，那是她与大哥多年的约定。
世人皆说二哥不务正业，远比不上大哥的风范，但她知道二哥内心也有凌云之志，但为了段家，他放弃了这份壮志，每日伪装成游手好闲的段二公子。
可她永远都忘不掉，那个月夜，二哥喝醉后，眼眶微红地望着天空的明月，声音哽咽地说，他很羡慕大哥。
段玉荇捂住嘴，看着自己与家人经历过的一切，有她年纪小时，父亲手把手教她的剑法，也有她长大后，各位兄长送她出嫁时的场景。
这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不停地回旋，仿佛一切都恍若昨日。
床榻上的段玉荇眼角静悄悄地落下一滴泪水，滑入她那头长发中，指尖镶嵌在锦被中，越来越深。
……
闺房外的院子里，沈宥闻等人焦急地等候在外，裴玄寂眸色低垂地望着地板。
“大哥！二哥！不要去！回来！”
遽然，屋内传来段玉荇惨烈的叫声，惊得屋外的人想要推门进入。
但披头散发，身着素衣的段玉荇猛然从屋内冲出来，眼眶泛红地握着剑，墨寒霄刚想上前，就被她推开。
她猛然来到裴玄寂身边，愤恨地望着他，裴玄寂看着她悲痛的模样，刚想开口，她手中的剑就刺入了他的腹部。
“噗！”
刺入肉体的声音响彻在这个深夜，裴玄寂低头看了一眼刺入腹部的剑，抬头，又看着泪水不断滑落的段玉荇。
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沈宥闻和墨寒霄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等事情发生后，两人才急匆匆来到他们身边。
墨寒霄握住段玉荇颤抖的手，“玉荇，放手。”
沈宥闻看着受伤的裴玄寂，眸色中带着担忧，但他又不敢随意拔出他身体的剑。
段玉荇垂下眸，松开了手，握着剑的右手被裴玄寂体内流出的鲜血染红，刺伤了她的眼。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去死……”段玉荇轻声呢喃道，她的语气中全是崩溃的哭声，缓缓蹲下身子，环抱住自己的身子。
裴玄寂眸色涌动着复杂的光芒，他想伸出手，却因牵动伤口，额上冒出冷汗，只好止住自己的动作。
沈宥闻眸色中也带着疼惜，他低头望着被墨寒霄抱入怀中的段玉荇，脑子埋在墨寒霄胸前，她的身子微微颤抖。
“寒霄，我的大哥和二哥再也回不来了。”她揪住墨寒霄胸前的衣角，哭声响彻在这片寂静的空间。
……
段玉荇哭得累了，又在墨寒霄怀中昏睡过去，墨寒霄将她抱入房中，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入床榻，为她掖好被角。
他站直身子，看着小脸上被泪水洇湿的眼眶，还有被泪水洇湿的发丝，黏在她的小脸。他伸出手，轻轻拨开发丝，温热的唇印在她那微凉的额上。
他转身走出门，轻轻地带上了房门，来到沈宥闻和裴玄寂面前。
“怎么样？睡着了吗？”沈宥闻轻声问道。
墨寒霄微微点头，他看向一旁靠在墙上阖眸休憩的裴玄寂，那双手紧紧攥着，鲜血从早已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流出。
“裴师弟，玉荇只是悲伤过度，她所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裴玄寂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黑眸望着被乌云遮蔽的苍穹，清冷的月华透不过那层厚厚的云层，看不清一点光亮。
“若不是自己的一时善意，也不会助长魔族的恶念，是我害了人界。”裴玄寂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眶，黑眸中浮现着复杂的情绪。
沈宥闻看着裴玄寂自责的模样，微微抿唇，他知道人界的惨案给了他巨大的心理压力，他将一切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甚至包括之前那身血脉，也被他归结到了悲剧。
人界的惨案是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可是他很难站在公正的角度，说这是谁的错。
裴玄寂身上的魔皇血脉是他想要的吗，并不是的，而他被选作苍岐的容器，也是因为那一身魔皇血脉。
苍岐也并没有错，他百年前只是为了让族民摆脱天道的束缚，他被唤醒，也是因魔族族民，可他并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或许，只有魔族的残暴算是唯一的错误因素吧。
可魔族已经消散于天地，痛失亲人的段玉荇心中悲痛无法宣泄。她憎恶导致这一切悲剧的魔族，同时，也是在憎恶迟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