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章 梦境里都是相反的
灵清峰。
因幽魄遗迹提前关闭，各宗弟子在长老的带领下都回了各宗。
青玄宗的两位内门弟子抬着昏迷的裴玄寂踏入终年飘雪的灵清峰，灵清峰一向是沈宥闻清修之地，除了拜入灵清峰的外门弟子和沈宥闻座下的两位弟子，其余人从未踏入。
而沈宥闻所居的灵清殿更是从未有外人踏入，两位弟子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好奇张望着灵清峰上的雪景。
两人来到灵清殿时，一位弟子上前敲门，“沈长老，裴师兄眼下身受重伤，弟子奉掌门之命前来告知长老。”
白日，沈宥闻耗费了巨大灵力为段玉荇祛毒，直到确认她已平安后，才从偏殿回到自己居所，小憩片刻。
他听到殿外传来的声音，猛然惊醒，起身打开门，一眼就看见那人浑身是血，虚弱靠在一位内门弟子身上，他心微微一缩。
那位敲门的弟子抬首，目光微微一愣。
那清冷出尘宛如谪仙人般的人银发未挽，清冷月华轻泄在他身上，衬得那额间冰晶印记更相得益彰。他内着一袭月白寝衣，外披着一件冰蓝衣袍，宽大的衣袍包裹住他的身躯，霜雪飞旋在他身边，落在他肩头，棱骨分明的手指捏着肩头的外袍，指骨微微泛白，显得他宛若是瘦弱娇美人。
但他身上那股强大的威压，彰显着如果有这样的念头是多么的荒诞。
那弟子微微回神，俯首遮住眼里的惊艳，恭敬行礼，“弟子王毅，拜见沈长老。”
“无需多礼。烦请问一下，玄寂在幽魄遗迹中遇到了何等凶兽，竟受了这般严重的伤？”
“回禀长老，裴师兄受伤并非凶兽而为。今日，在幽魄遗迹中修罗殿少主秦穆远不幸陨落，修罗殿秦掌门感应到后，强行撕裂遗迹，并与裴师兄交手，重伤他。”
沈宥闻闻言一怔，他在听到秦穆远不慎陨落时，他便知道这里面绝对有小崽子的手笔。
神魔大陆最忌讳修士间自相残杀，更何况是在遗迹中，而秦修陵又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定也是猜测到了秦穆远的死和小崽子脱不了干系，才会与其大打出手。
“沈长老，秦掌门说裴师兄在遗迹中屠杀了修罗殿弟子，掌门说待裴师兄醒来后，想就此事询问一番。”那位弟子交代完玄青子交代的事后，示意身后的弟子上前。
“我知道了，多谢二位。”沈宥闻接过裴玄寂，颔首朝两位弟子致谢。
“那弟子告退。”两位弟子行礼后，便离开灵清峰。
沈宥闻垂眸看着怀里毫无生机的人，在接过裴玄寂后，他便发现他受伤颇重，甚至还被人挑去了手筋。
他眸色阴沉地踏入殿内，身上飘旋的雪花骤然变大，甚至他走过的每一步后，地面上都有浅淡的霜花痕迹，殿门猛然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修罗殿，秦修陵。这笔账，我迟早会讨回来。
……
灵清峰这几日气氛一直处于低压，沈宥闻两位弟子均身受重伤，陷入昏迷，段玉荇所处的偏殿，墨寒霄整日衣不解带地服侍在前，而裴玄寂则由沈宥闻亲自照料。
灵清偏殿里，榻上安睡的段玉荇身侧坐着一黑衣男子，他轻柔地为她擦拭着脸，整理衣饰，与榻上的她相比，墨寒霄则是显得狼狈。
那身沾满血迹的衣饰多日内不曾换下，而多日里未曾安眠，显得他脸色些许憔悴。自来到灵清峰，他便多日守在她榻前，寸步未离，也还未回过落云峰。
榻上段玉荇微微动了动手指，茫然地睁开眼眸，刚放下锦帕的墨寒霄就感知到她的动作，看到她醒来，眸色也是一喜。
“墨师兄……”多日昏迷的段玉荇声音有几分沙哑，不如往日清脆，但能听出那声音里的尖细，不同于男子的磁性。
“段珩。”他看着她脸上熟悉的笑容，眼眶微微发红，多日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缓缓扶着她起身，坐到榻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避免她崩裂伤口。
她靠在他怀里，抬起头，看着那人憔悴的面容，眸里浮现出心疼，她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就被他的大手紧紧握住，两人四目对视，一切皆在不言中。
而正殿这边，裴玄寂身上的外伤早已养好，手筋也因服用了灵药重新恢复了，只是人还处于昏迷中。
守在他身边多日的沈宥闻，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殿，走在雪地中，眸色微沉，思绪不断飘远。
秦穆远的死定与玄寂有关，不管秦修陵能不能拿出证据，他都不会放过玄寂。还有掌门。
沈宥闻念及于此，眸色微暗。
哪怕玄寂做得再了无痕迹，定瞒不过掌门，屠杀他宗弟子，已是大忌，青玄宗为仙界首秀门派，而掌门又为仙界魁首，他定要维护青玄宗声誉。
正当沈宥闻认真思考时，他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微怔，转过身。刚还处于昏迷的裴玄寂已醒来，身上就穿着一袭月白寝衣，行色匆匆地朝他跑来。
他瞧见裴玄寂醒来，神色一喜，正想出声，就被那人抱了个满怀，他神色一愣。
裴玄寂将怀中人紧紧禁锢在他怀里，那股力道仿佛是要将其融入他的骨头里，他将头埋在沈宥闻颈窝中，鼻腔间全是那人冰莲般的清香，他才觉得安心。
沈宥闻发现抱着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他回过神，轻轻环上他，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怎么了？玄寂。”
听到那人清冷却又宠溺的声音，裴玄寂才从那场噩梦中清醒过来。
他缓缓松了松力道，退开身子，黑眸注视着那双冰蓝色眼眸，微微垂下头，额头紧贴着他的额间，“师尊，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玄寂，梦境里都是反的。”沈宥闻像哄小孩子一般地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用轻柔的声音宽慰道。
裴玄寂阖眸，脑海中却仍然挥之不去那幅师尊抛弃自己的场景。
他昏迷后，陷入一片黑暗，他走了许久，才看到一片光亮，却是令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他们的事情被众人发现，那位高居明台的谪仙人被自己拖下神坛，身受重刑，被磋磨了他的那身傲骨，跌入尘埃。
他看着那些折磨他师尊的人，想冲过去杀了他们，却发现自己始终无法靠近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一步步坠落，他眼眶泛红，心脏泛痛。
而最终，那道冰蓝色身影微微抬起头，侧首看向他在的方向，冰蓝色眼眸依然是纯净若水，唇角荡着温柔的笑意。
即便再痛苦，那人依旧会选择保护他，哪怕是以他的粉身碎骨来作为代价，他猛然从梦中惊醒，环顾四周，并未有那道熟悉的身影，慌乱出门。
直到他看到那道冰蓝色身影，他才宛如回到了现实，他只想紧紧抱着他，再也不想承受那般透骨的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