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契约
冯子安是被噩梦惊醒的。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那年的黄金海岸，身边还有唐遇。唐遇冲他诡异一笑，然后恶狠狠地把他推进海里。
然而下一秒，他坠落的地点竟然是丽思酒店的空中花园。
一定是昨天太累了，才会做这么恐怖的梦！
看了看表，6点53，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起的最早的一天。
反正也睡不着，干脆起床吧。
冯子安慢悠悠的走到一楼的客厅，准备吃早餐。令他意外的是，全家人竟然一大早整整齐齐的坐在餐桌旁。
此情此景，也是很多年没看见了。
“哟，都这么早啊？”
话音刚落，便看到子宁一脸不安的冲自己使眼色。一向优雅从容的妈妈，也忧心忡忡的低着头。
这是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冯威看着吊儿郎当的儿子，气愤地将报纸掷在了桌面上。
冯子安用余光瞄去。
晨间早报醒目的大字标题：滨市著名企业家之子与多名女性关系不正当，引发感情纠葛，险些造成自杀事件。
看着自己老爸的样子，就知道他真的发怒了。
虽然冯子安一直对事业不上心，又绯闻缠身，但冯威和母亲戚敏怡一向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是怎么都管不了这个混世大魔王，另一方面是二人平时都很忙，只要他别出圈，也就任由他去了。
但这次，冯子安也知道自己确实过分了。
“你平时怎么玩闹我都懒得管你，这次你居然差点闹出人命！你知不知道，一大早我接到多少电话？我们刚敲定的代言人也要解约，说我们品牌影响艺人形象！”
冯威忍不住指着冯子安痛骂。
他这次真是被气得不轻！
平时自己忙于事业，疏于对这个儿子的管教。知道他算不上多争气，但没想到能荒唐到这个地步！
“既然我管不好你，就找个人管管你。下个月刘总的女儿从英国回来，你去见一面。”
冯子安哪是任人摆布的人？
“什么？爸，你这是叫你儿子去卖身！”
冯威闻言登时火冒三丈，拍桌而起。
“要是卖了你能帮公司挽回损失，我早就卖了！我告诉你，这回你非去不可！还有，从明天开始给我学着接触公司业务！”
说完他好像懒得再看自家的混账儿子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厅。
冯子宁看了一眼自家哥哥，自求多福吧！然后追了出去。
只留下戚敏怡在一旁叹气。
———
滨市某咖啡厅内，几个男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谁也不吭声。
“呵呵，哥儿几个不在夜店见面还真不习惯哈！”方建宇实在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率先打破了尴尬。
冯子安撇了他一眼，继续沉默。
“子安，冯叔真的要你去联姻？”
盛尧是几个人中，和冯子安家境最相似的了。所以，这种上流社会的家族联姻情况，他早已见怪不怪。
“别提了！”
冯子安仰头干掉一杯冰咖啡，然而凉爽的冰饮也解不了他心头的烦闷。
“老头这次动真格的了！你们有什么办法？”
“这还不简单！你那么多女朋友，随便找一个过去骗骗你爸呗！”陈凡鬼主意一向多，此刻也是张口就来。
“不行，你还想再来一次圣诞惊魂夜啊？”
“哎，我哥最近在做艺人经纪。不如我拜托他找几个演员练习生，假扮你女朋友。有个正牌女友，你那些风流债啊，也能暂时消停消停。”
冯子安翻了个白眼，继续沉默。
不过陈凡说的有点儿道理。经过这一次，他也怕了。
人的欲望永无止境，不如借此消停消停。
方建宇突然想起了点什么，开口道：“哎，那天在丽思，那个骂子安是自恋狂的女人，你们不觉得眼熟吗？”
“你认识？”方建宇突然提起唐遇，勾起了冯子安的好奇心。
“大哥，咱是一个初中的啊！那会儿谁不认识唐遇？况且我和她还是一个高中的”
“哦！原来是她啊！”
经过方建宇提醒，陈凡也突然想起来。
“怪不得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她！还是这么漂亮哈！”
众人一阵无语
“说起来，她还真是个狠人！”方建宇说。
“什么意思？”冯子安不禁好奇，难道这个女人还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你们不知道吗？几年前破产的那个永安地产，就是她家公司啊！”
什么？唐遇竟然是永安地产的女儿！
冯子安高中便去了美国，唐遇家和他家一向无业务往来，只是后来听说滨市著名的永安地产破产了。
和唐遇重逢的时候，他也曾好奇，初中时全校有名的大小姐，怎么会到酒店打工？
不过好奇的念头一闪而过，反正也是不会再遇到的人。
“她也真够惨的！我们高三那年，她家破产，她爸自杀。听说她妈身体一直就不好，没两年也去世了。”
这显然是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冯子安不禁皱起了眉。
这个女人
“那时候全校流言蜚语，都以为她得退学呢！但她居然一天不落的来上课！还顺利的考上了大学，我都佩服她！”方建宇边说边夸张的竖起了大拇指。
“行了，别讲故事了。子安，你也早点回去吧。”
盛尧的话，结束了此次讨论小会。
而冯子安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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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陈凡不靠谱，但冯子安实在想不出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竟然真的采纳那个找练习生假扮女朋友的鬼建议。
然而，此时此刻，见了将近十个女孩的冯子安，觉得陈凡就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
“你还能再不靠谱点吗？这都找的什么人？”
冯子安痛苦的扶住额角，要不是认识陈凡快十年，他真想和他绝交！
“兄弟！为了你，我可把我哥公司最漂亮的练习生都要过来了！”陈凡一脸无辜地摊开手，“做个戏而已，你也不要要求太高嘛！”
“呼”长舒一口气，冯子安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彻底闭麦。多说一句话，他都有打死陈凡的冲动。
也是，以他的智商怎么会明白？
冯家要的女孩，要有能配得上他家的气质。绝对不是拎几个名牌包包，装装名媛就可以敷衍了事的。
烦躁的时候，电话铃声都像催命符。
“喂？”没好气地开口，“你说去哪？”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冯子安拿起衣服就走。
“老头有任务给我，走了！”
只剩下陈凡一个人唱独角戏，却还不死心地在后面追问：“这就走了？再见几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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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这么快又再次走进丽思酒店。
看见大堂经理如同见了鬼的表情，冯子安深刻怀疑老头是故意整他的。不然为什么和美国合伙人的见面，非要约在丽思酒店不可？
“nicetomeetyou！i’mdavid”
“wayne”
和美国方代表的见面还算顺利。
老头不放心他，只交给他基础的工作。本次会面，只是个简单的商谈，应付应付就可以。
“先生您好，您的咖啡。”
熟悉的声音
冯子安抬起头，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看到了唐遇脸上的诧异。然而只是一瞬间，她便恢复了原有的从容，仿佛他只是一位陌生的客人。
“您慢用。”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女孩转身离开了。
或许是习惯了两人少年时期剑弩拔张的状态，唐遇的平静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以至于后面那个david说了些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冯子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唐遇忙碌的身影。
看着她从容流畅的工作，冯子安想，时间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曾经天不怕地不怕，骄傲的像只小孔雀，怼的他无言以对的那个少女，也能带上一副假面具，谦卑的服务每一位顾客。
可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比如一个人的气质。即使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酒店制服，唐遇也是出众的。
生长于富家，让她在酒店端盘子，也看起来像在体验生活。
不知道是这种奇怪的落差感在作祟，还是现实的压力让他脑子不清醒了。
冯子安撇下了还在喋喋不休的david，也不管他在后面喊什么，大步离开。
命运的齿轮周而复始的转动。
两个背道而驰，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又这样被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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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白班，难得下的比较早。
走出酒店的唐遇伸了伸腰，活动了下僵硬的背脊。
酒店的实习工作虽然辛苦了点，但对于现在没身家没背景的她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只是，来钱太慢了。
现在的唐遇，早已不是那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一辆豪华的跑车停在了她面前，好像已经等了她很久。
车上的人探出头来，“上车，和你谈比交易。”
理智告诉唐遇，应该转身就走。可是身体却先一步拉开了车门。
大概从冯子安说出“交易”二字的时候，唐遇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车子一路开着，二人都没有说话。看着倒退的街景，唐遇竟生出几分壮士赴死的心境。
车停在了滨市一中门口，冯子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开着开着开到了这里。
唐遇大概也有些诧异，终究是没有说话。两人不约而同的看着校门口来来往往放学的学生，恍如隔世。
最后还是唐遇没忍住，“要谈什么交易？”
冯子安有些惊讶于她的直白。
不过也好，他也懒得拐弯抹角去解释。
“谈恋爱吗？签合约的那种。”
这一路上，唐遇猜测过种种交易的内容。也不是没想过，冯子安是不是对自己见色起意，毕竟他“滨市第一渣男”称呼也不是白叫的。
饶是有过诸多揣测，这比交易还是让她震惊了。
“你说要和我契约恋爱？”
“是的。”冯子安倒是很坦然，反正都决定这么干了，不如一次说个明白。
“圣诞节那天的事儿你也知道，我家老头发了很大的火，要我去相亲。”说着还烦闷的揉了揉头发，“我才不要结婚！还有那些女人，太可怕了！我得找个机会摆脱他们。”
听到这儿，唐遇大概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来找自己契约恋爱。
原来这个混蛋也有怕的时候！
可是，为什么是她呢？
算了这不重要。
“那我能得到什么？”
比起他的原因，她更在乎自己的报酬。
冯子安似乎也没想到她如此坦率，本来准备好要解释的话被憋了回去。
“唔报酬方面，你随意。”
得到答案的唐遇反而沉默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寂静的氛围令人尴尬。
冯子安终是忍不住了，“你也不用着急回答，可以考虑几天。”
“不用了，成交。”唐遇转过头，轻轻的笑了，“我刚才只是在想，要多少钱合适。”
女孩的眼睛很明亮，看起来清澈无邪，没有一丝杂质。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是个纯真的女孩，在想什么美好的事物。
然而，她却可以那么坦然的把要钱挂在嘴边。
就这么缺钱吗？
冯子安忍不住嘲讽的想。
想靠这笔报酬回到以前的富裕生活吗？
这样的唐遇，他并不了解。
“既然说到交易，不如把我们的合约拟好了。”说着她从包里掏出笔和本，递给冯子安，“你把你的要求写下来。”
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没有纠结，没有迟疑，也不夹杂任何情绪。
也好，本来就是银货两讫的交易。
不用想太多，也无需牵扯任何感情。这种只有金钱往来的人际关系，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冯子安坦然接过纸笔，写下自己的要求。
唐遇看了看冯子安写的合约，没有说什么。随即也写下自己的要求，合约正式完成。
甲方：冯子安
乙方：唐遇
甲方要求：乙方扮演正牌女友角色，参与甲方安排的家庭及外部活动，帮助甲方躲避女人纠缠和相亲联姻。甲方需在工作时间无条件配合乙方，随叫随到。与甲方合约内容，不得透露于任何人。
乙方要求：工作月薪一万，提前预支一年薪水。工作时间：早9点至晚7点，超出工作时间应支付额外加班费。不□□。
合约有效时间：自开始工作之日起一年整
“你要提前预支一年的薪水？”
虽然这笔钱对于冯子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他还是好奇，她为什么要一次要清所有钱。
“是的，如你所知，我的经济状况不算好。”
既然冯子安会找她谈交易，唐遇便知道他一定已经了解了自己的情况，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说完，似是怕他不放心一样，还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
二人少年时一见面就“斗鸡”，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冯子安确实没怎么赢过唐遇。
提出这个合约的时候，他也报复心理的想过，当一回甲方，挫挫她的锐气。一切都像他计划的那样，然而此时此刻，冯子安却觉得自己好像输了。
“那我什么时候正式上班？”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