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本帅快要疯了

    这天，他早早赶到荔城，跟荔城的大帅黄世博会了面，就两城的合作达成了协议，然后就直奔荔城的集市。在集市上，他买到了咖啡，也找到了谢晚意要的那本《春水》，还遇到一位高僧。高僧赠送给他一个朱砂手绳，说是开过光的，可以护佑平安的。一切都出奇的顺利，他就想快点回来，将这些好东西送给谢晚意。

    对于他的着急回家，黄世博有些不解，还做过挽留。直到他说了一句“家里有人等着”，黄世博就明白了，笑了一下就送他离开了。

    是的，家里有人等着，这个人自然是谢晚意。

    这些日子，为了不引起谢晚意的反感，他有意避着他、远离他，但是两个人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所以虽是想念，却也总觉得是在身边的。

    这天，他离开业城，谢晚意不在身边，他的心就开始空落落的，仿佛缺了点什么似的。所以明明是四五天的行程，他却压缩到一天，处理完公事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却不想，当他兴冲冲回到家想要跟谢晚意分享自己的收获的时候，却发现府内已是一片狼藉，谢晚意更是不知所踪。

    他不用猜也知道，舅舅趁他外出对谢晚意动手了。

    他立马赶到了大牢，却还是晚了一步，他的晚意已经被罗天动了刑，变得伤痕累累。

    天知道他的心有多疼，有多恨。所以他当即囚禁了罗天和那些狱卒。他知道，囚禁舅舅的行为是大逆不道、是要遭雷劈的，但是他们伤害了他的晚意，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现在，谢晚意伤重昏迷，不知道会不会醒来，也不知道醒来以后还要遭多大的罪，这让他更加无法宽宥罗天的行为。所以，他直接给林芳宇下达了死令：“传令下去，将罗天和那几个喽啰全部锁起来。晚意没事也就罢了，晚意若是有事，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大……大帅……”林芳宇吓得跪在了地上，“大帅，三思呀，罗叔毕竟是您的亲舅舅，他一手将您带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林芳宇嘴上求着情，心里却直骂罗天不识好歹，动谁不好，偏偏要动大帅的心尖尖、心头肉。作为业城的军长，被囚禁起来已经是颜面扫地了，现在还要被锁起来，这让他老人家情何以堪呀！

    “如果晚意有事，我也不想活了，欠他的恩情，我用这条命还他就是了！”春奕寒看向林芳宇，正好与林芳宇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林芳宇这才发现，春奕寒的眼光里射出了凛冽的光，那种狠绝的光，那种自从谢晚意出现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的光，那种现在又因为谢晚意重伤而再次喷射出来的光。

    “完了，他这是要疯了！”林芳宇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白瞎了。诚如春奕寒所言，若是谢晚意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是不活了，那么罗天他们也就更加活不成了！

    “老天爷呀，求您看在大帅一片痴心的份儿上，一定要保佑晚意！为了谢晚意，他真的是不要命了了呀！”林芳宇在心里祈求着上苍，希望上苍垂怜，不要再折磨谢晚意，也不要再折磨他的大帅了。

    林芳宇领命下去锁罗天他们去了，春奕寒这才来到谢晚意身边，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现在，谢晚意昏睡着，手无力地垂在床沿，苍白如雪。他的手指，笔直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是一个书生的手。哪怕因为烫伤，让上面有些瘢痕，却依旧不影响它的优雅与细腻。

    春奕寒捧起这只手，一如他初次捧起它那个时候的样子，小心翼翼，精心呵护。他的晚意，生来就该被人捧在手掌心里，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伤害他，就算是他的舅父也不行。

    他握着谢晚意的手，谢晚意的手冰凉冰凉的，可是却被汗水沁着，他急忙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拭着汗，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所以他一定很痛，难以忍受的痛，所以他才会流这么多的汗，冰冷的汗。

    所以他又喊来了大夫，命他们给谢晚意用药，用最好的止痛药。他不能让他这样干捱着，他受不了他的痛，他会比他还要痛。但是大夫说止痛药不能用多了，用多了会耽误伤口的愈合。他无力又无助，只能看谢晚意这么干捱着，他自己也跟着干捱着。

    他心里是那么的恨，从未有过的恨，他的晚意从未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忍受这份痛楚？

    他心中是那么的恨，他的恨需要一个发泄口，所以他又传令下去，圈禁了当日在大帅府执勤的所有兵士，包括那两位暗卫。他认为，是他们没有保护好他的谢晚意，是他们对谢晚意的遭遇熟视无睹，他们当中但凡有人早点去找他、通知他谢晚意的遭遇，他的晚意也不会受这么多的罪，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们应该跟罗天承受一样的惩罚。

    林芳宇很清楚，他们的大帅已经疯了。如果谢晚意再不醒来，跟着受牵连的人只会更多。只是谢晚意真的是伤的太重了，一直昏睡着。而且因为伤口的发炎开始高烧不退，春奕寒不眠不休地守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难熬。

    他心里从未有过的怕，说不出来的怕，他是那么地怕，那么地绝望。长这么大，他从未惧怕失去什么，可是谢晚意是他不能承受之重。他不敢想象，如果谢晚意就这么离开了，他的世界将何以为继。

    “你为什么还不醒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将你一个人留在大帅府，我应该带着你一起的。”

    “我只是想着，路程很远，你跟着我来回奔波会很累，我也怕，怕你不乐意跟着我去。”

    “是我的错，我应该带着你的，哪怕你生我的气跟我生分也好，也好过遭这份罪。”

    “你快点醒来好不好，你不要再睡了，你快点醒来打我骂我也是好的，就是不要再睡了，我真的很怕，晚意，我真的很怕……”说不清是多少次，昏昏沉沉的谢晚意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啜泣着，哀求着，让他也忍不住跟着落下泪来。

    原来，对春奕寒而言，他真的有那么重要？他不知道，他是该喜还是该悲。倘若春奕寒知道，他苦心孤诣来到他身边，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他还会这么对自己这么情难自已吗？

    “如果你没有灭了江家，如果你没有杀死我的父母，我们应该不会是这个样子！”谢晚意心里是那么地遗憾，也是那么地无奈。

    他的身上好痛，让他难以再支撑下去，在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给他力量，让他支撑下去，所以他握住了春奕寒的手。春奕寒的手软软的、暖暖的，像个小太阳，让他的身体也随之暖了起来。他知道这样做不对，他不该企图从仇人那里得到安慰和力量，可是他真的好痛，痛到让他想要死去，痛到让他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懦弱，连这点痛都忍受不了。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对他应该很失望吧，所以他们看着他，却不肯跟他说一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他反反复复对父母说着这三个字，不知道除了这三个字还能说什么。是呀，他没想到自己这么没用，还没有报仇雪恨，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他真的是让他们失望了。

    然后就是春奕寒，一直都陪在他身边的春奕寒，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的春奕寒。

    他知道，面对春奕寒他不该心软。可是在他这么痛、这么绝望的时候，春奕寒的陪伴和守护的确给了他很大的慰藉，让他有勇气、有力量再支撑下去。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我们本来应该好好相识一场、成为好朋友的。你为什么要灭了江家？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父母？你为什么不给我们留下一点、哪怕是一点的可能？”

    他心中是那么地遗憾，也那么地怨恨，怨恨春奕寒的狠，怨恨命运的残忍，又怨恨自己的懦弱，怨恨两人的生不逢时……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曾经那么坚定的复仇之心，因为自己这伤生出许多惆怅来。他知道这样不对，这是对江家的背叛，可是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的时候，他想顺从一下自己的心意，先不想过去和将来，只看看现在，只看看眼下，只看看面前的春奕寒。

    他知道他们没有未来，如果他能够好起来，他们最终的结局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是在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明天的现在，他想用一个普通人的心态和眼光看一眼春奕寒。

    而当他抱有了这种心思，他再望向春奕寒的时候，他们仿佛回到了初次相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春奕寒是那么地伤心、那么地难过，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要安慰他。所以，当他睁开眼睛，看到照进窗内的太阳，看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春奕寒的时候，他第一次在内心深处对这个人生出了一丝温情，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情。

    只见春奕寒握着他的手，正在将一个红绳系在他的手腕上。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怕会弄疼他一般。他的头发很凌乱，胡子长得乱七八糟，整个人看起来颓废而又憔悴。受伤的人明明是他谢晚意，但是正在遭遇煎熬的却是他春奕寒。谢晚意于心不忍了起来。

    “是什么？”谢晚意开口问道。

    “是高僧开了光的，说是可以护佑平安。”春奕寒很专注，所以没意识到谢晚意的醒来。

    “哦！”谢晚意答应了一声。

    春奕寒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他猛然抬头，对上谢晚意的眼睛，咧嘴笑了一下，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不可一世的业城大帅，让自己哭得像个孩子。

    “晚意，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可能，爱就是常觉亏欠。春奕寒紧紧握着谢晚意的手，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不错眼地盯着谢晚意，唯恐这是一场梦，一场自己欺骗自己的梦。他的晚意醒来了，而且看向他的目光是柔和的，这总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谢晚意看着春奕寒，心中也忍不住一阵悲凉。看来自己这伤，也把他折腾得够呛。只见春奕寒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好多，也邋遢到不行。

    “我没事。”谢晚意说出这三个字，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到不行。一阵鞭刑，让他变得虚弱无力，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好好，你不要再说话，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春奕寒很明显感觉出来了谢晚意的虚弱和无力，又如何舍得再让他劳累，所以他安抚着他，自己则伸出手，像是抚摸一个易碎的宝贝一样轻轻抚摸着谢晚意的头发，然后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着。

    他真的是吓坏了，从未有过的害怕。他曾经想过，如果谢晚意就这么过去了，他将如何自处。这期间，林芳宇曾经来找过他，替罗天他们求情，可是他根本就不想放过他们。如果谢晚意真的支撑不下去，他肯定不活了，那么罗天他们也甭想活。

    对于他的想法，林芳宇肯定无法理解，他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在他这里，谢晚意既是铠甲也是软肋，谁伤了他，他就要谁的命，哪怕是一手把他拉扯大的舅舅也不行。大不了他就以命抵命，但是他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所以在谢晚意醒来以后，春奕寒是那么的高兴，高兴到哭了起来。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个词，叫“喜极而泣”。

    谢晚意还是太虚弱，所以又迷糊了一会儿，等他再次醒来，春奕寒手里多了一份粥。他一直在搅拌着，凉着，等着谢晚意再次醒来。

    “晚意，吃点东西好不好？”看着谢晚意再次睁开眼睛，春奕寒凑上前，讨好地询问着。

    “好。”谢晚意答应了一声。这些日子，他一直昏迷着，什么东西都没吃过，但是说来也怪，竟是一点都不饿。只是看到春奕寒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实在不想他担心，所以就算没胃口，也愿意强迫自己吃两口。

    “来！”听到谢晚意愿意吃东西，春奕寒松高兴到不行，总感觉这是他越来越好的表现，所以他舀了一匙子粥，仔细吹冷了，喂到谢晚意嘴里。

    谢晚意品着粥，看着春奕寒不修边幅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他是业城的一城之主，为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所以在他喝下第一口粥以后他劝他道：“我没事了。你不用一直这样守着我，好歹下去休息一下，也刮刮你的胡子……”虽然依旧没有力气，声音依旧小到不行，这却是谢晚意醒来后说的最长的一段话，这让春奕寒很是欣喜。他急忙又喂了谢晚意一口粥，问道：“怎么了？我这样很难看吗？”

    “很邋遢。”谢晚意喝着粥给出这三个字。春奕寒一听，可受不了了，自己怎么能给谢晚意留下“很邋遢”的印象呢，所以他又给谢晚意喂了一口粥。

    “好，喂完你我就去收拾一下。”说着，春奕寒又给谢晚意喂了一口粥。

    接连喝了几口粥，谢晚意实在是喝不下去了，就抬手示意自己饱了，春奕寒也不再勉强，就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谢晚意又迷糊了起来。见他这样，春奕寒喊来了林芳宇，让他守着，自己则下去梳洗去了。